剛被把玩過的那朵玫瑰孤零零地躺在黑色的矮幾上。
花瓣已經徹底散開了,就像收到禮物的人沒耐心仔細拆開包裝紙,幾下便將外包裝一齊剝離開來。
因為動作不夠溫柔,他指尖染上了花瓣淡紅色的汁液。
周敘深單腿跪在床沿上,垂在床邊的那隻腳踝骨纖細,被暗紅的裙擺包裹,貼住他黑色的西褲。
他指尖輕輕點在她的踝骨上,揭掉花瓣一般輕輕拂去玫瑰色的裙擺,接著便向上滑去,如同搭在書架邊緣輕點著的手指,來回挑選著要讀的書。
他垂著眸,像是在思索應該在哪裡停下。
薑嘉彌身上薄薄的大衣散了衣帶,像失去束縛的包花紙慵懶地散開,內裡的紅色裙子起伏的弧度如花苞一樣曼妙,仍未盛開。
“看來快找到了。”周敘深居高臨下地垂眸,微微偏頭,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他目光如同雨前裹著水汽的雲,沉甸甸壓在她身上,讓她不由自主地深呼吸,胸口隨之深深地起伏。細細的項鏈蜿蜒著,珍珠吊墜靜靜躺在鎖骨的凹陷處。
黑發散亂,她仰躺著去看床邊的他,眼眸半睜,鼻梁一側的那顆痣朦朦朧朧。
周敘深俯下.身來,低頭吻在她額頭上,凝視著她臉上的表情。
今天見麵時他能感覺到她的態度有些不一樣,雖然在買了那束玫瑰之後一切恢複如常,但他依舊很想知道這兩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兩天遇見煩心事了?”
無論手上動作如何,他語氣與措辭都隻像是在和她隨意地聊著天。
薑嘉彌微微仰著下巴,搖了搖頭,眼神有些茫然。
周敘深挑眉,“今天見到你的時候,你心情似乎不太好。”
她愣了愣,神色隨即僵住,接著便垂下眼睫,輕輕彆開臉,“沒有呀。”
“看來是不方便和我說的煩心事。”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薑嘉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能含糊地笑了笑。
是她表現得太明顯了,還是他感知力敏銳得可怕?如果是後者……那對他來說,她真的很好讀懂吧?
可能正因為這樣,他能夠很容易地想到她喜歡什麼。
一夜.情的時候他們都不了解彼此,但現在他漸漸了解她了,她卻很難揣摩他的心思。
或許這就是和年長的人來往的弊端,他的閱曆吸引她的同時,也成了他周圍厚厚的牆,讓人看不破猜不透。
他們之間的隔閡是真實存在的。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於沉默中心思各異。
直到冰涼的金屬扣猝不及防地抵住溫暖的皮膚,薑嘉彌才又驀地緊張起來,抬眸去看麵前的男人。
周敘深補償似地安撫那片被刺激到的皮膚,她呼吸微顫,感受著冷與熱的交替。唇內的軟肉溫熱濕潤,哆哆嗦嗦地等待擷取。
他低頭,貼近她的同時吻住她。
“找到了。”他鼻尖抵住她的,低聲道。
“什,什麼?”
周敘深唇貼近她耳畔,嗓音鑽進她耳中,將她所剩無幾的清醒占據、填滿。
“找到那朵花了。”
雨中鑽入她身體裡的潮氣蠢蠢欲動地蟄伏良久,在他話音落下的時刻終於沸騰起來,找到了出口。
熱意蒸騰,水汽在眼角凝結,從皮膚表麵蒸發,凝結成細密的汗珠。
薑嘉彌啞然地微微張著嘴,眼裡的茫然被他察覺,於是他輕輕捏著她的下巴,讓她轉頭去看矮幾上那束淋過雨的玫瑰。
暗紅搖晃,水珠淋漓,被雨水衝刷過的花瓣色彩越發濃重。
一瞬間,她終於明白了。
剛才她親眼所見周敘深是如何折磨那朵玫瑰,現在,他要用同樣的方法來對付她了。
……
窗外的雨一直在下。
這一晚薑嘉彌又留宿了。
其實她本來是想走的,可一想到窗外又冷又黑又潮濕,就有一半的意誌屈服於這張床。雖然被子裡的她身上也是潮濕的,但好歹很溫暖,而且很快就能泡熱水澡。
另一半的意誌,則屈服於周敘深的那句話。
雖然是玩笑而無奈的語氣,但大概是因為呼吸不穩,所以透露出沉鬱的意味來。
“又打算在十二點前逃跑?”
那隻水晶鞋驀地浮現在薑嘉彌的腦海中,當時所體會到的驚喜與感動又從記憶裡浮現。她心神一軟,屈從於他“狡猾”的手段,一聲不吭地搖了搖頭。
周敘深將她抱進懷裡。
“明早記得早點叫醒我,”薑嘉彌隻好這樣提醒他,接著捂著唇打了個嗬欠,“我下午還要陪我媽逛街……”
最後一個字剛含含糊糊地到了嘴邊,她就眼簾一合睡了過去。
或許因為實在太過困倦,所以她語氣黏糊糊的不設防,甚至顯得有幾分親昵,似埋怨似撒嬌。
周敘深眼眸半垂,喉結微動,半晌淡淡“嗯”了一聲。
第二天早上,薑嘉彌如願被周敘深早早叫醒。
然而她沒想到會這麼早。
昨晚真正入睡時差不多已經過了淩晨一點,現在……她努力睜眼看了眼時間,手機屏幕上清楚地顯示著“08:33”。
她困到恨不得立刻倒回床上睡個回籠覺,然而一想到這是昨晚自己要求的,這裡也不是自己家,所以也就不好意思賴床了。
薑嘉彌強打起精神下床洗漱。
吃完早餐,周敘深照例送她回去。
路上她稍微小憩了一會兒,一回到公寓就迫不及待地奔向臥室,安安穩穩地睡起了回籠覺。
這一覺一直睡到快中午才被鬨鐘打斷。
薑嘉彌起床簡單弄了點東西吃,接著便鑽進浴室開始收拾自己。等再從衣帽間裡出來時,整個人又重新變得精神飽滿。
到了約定的時間,梁荷開車到樓下來接她,母女倆一起去掃蕩各大品牌的當季最新款。
逛街時兩人可以聊聊天,還能互相交換審美意見。雖然也能直接選好讓人送到家裡來,但那樣勢必會減少很多購物的樂趣。
母女倆買了大半個下午,逛得差不多了,梁荷才讓薑嘉彌陪自己去給顧恒生挑一塊腕表作為禮物。
“禮物?顧叔叔的生日快到了嗎?”
“這倒不是。最近他投資合作的兩個項目都很成功,過些天要辦一場酒會,我就想從頭到腳搭配一身送給他,也算是送份禮物讓他高興一下。”
薑嘉彌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或許是因為前幾天給周敘深係領帶的情景讓她回憶起了過去,現在她不合時宜地又聯想到了梁荷曾給薑言東整理衣裝的畫麵。
雖然知道父母的婚姻早已是過去式了,但難免還是有些惆悵。
“怎麼了?”梁荷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你不喜歡我說他的事?那我以後不提了。”
“沒有,我不介意這個,就是想到了彆的事情,有點走神了。”薑嘉彌趕緊搖頭,生怕梁荷不信,又撒嬌似地抱怨道,“媽,你和顧叔叔又不是剛在一起,我要是介意早就介意啦,彆把我想得這麼小氣嘛。”
“好好好,是我誤會你了。我道歉。”
聞言,薑嘉彌笑著挽住梁荷的手臂,“走啦,陪你去挑手表。”
上回她在酒店門口偶然看見顧恒生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回去之後就立刻把這事告訴了梁荷,本意是不希望自己的母親受到欺騙,也相信梁荷會理智地處理這件事。
好在最後證實隻是個誤會。
她本身對顧恒生就沒有什麼成見,這樣一來就更沒有理由討厭這個人了。梁荷有權利追求自己的感情生活,隻要對方品行沒問題,那她就沒什麼立場乾涉。
母女倆走進店裡,並肩站在玻璃展示櫃前挑選款式。
店員一一介紹長青款與新款式,“這幾款比較穩重成熟,適合三十歲以上的男士,那邊的要年輕一些……”
聽見“三十歲”幾個字,薑嘉彌一下子豎起耳朵,目光不動聲色地瞥過去時,情不自禁地聯想到自己身邊某個三十歲的男人,下意識拿出來作為參考。
看清腕表樣式後,她嫌棄地撇了撇嘴角。
這也太醜太老氣了,根本和周敘深的外形氣質不搭,還沒前兩天她訂的那塊好看呢。什麼三十歲,適合四十以上的男人還差不多。
薑嘉彌默默繞到另一側,去看店員口中“更年輕”的款式。
幾乎是一瞬間,她的目光就定格在了其中一隻腕表上。
那隻表隻由黑白兩色構成,表盤、刻度圈與表帶都是墨黑色,表盤外的線條和表盤上的刻度、指針則是白金製成。
雖然不老氣沉悶,但也並不活潑輕佻,風格中和得恰到好處,而且足夠好看。
她不自覺地開始想象周敘深戴上這隻表的樣子。
店員立刻主動詢問她看上了哪一隻。
薑嘉彌回過神,察覺到梁荷也跟著看了過來,頓時心虛,於是笑著朝店員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隻是隨便看看。
算了,反正已經按照周敘深的喜好買了一塊了,而且據她觀察他也從沒戴過這種質地的表帶,大概不會合他的喜好。
這麼想著,她又看了那隻手表一眼,無意識地在心裡歎了口氣。
……
又一周過去,薑嘉彌回家陪薑言東過周末。
周六中午父女倆吃完飯後,薑言東出門和幾個朋友打高爾夫,而這“幾個朋友”裡就包括今晚等她赴約的周敘深。
她算著時間,午睡一覺後起床去書房做了會作業,接著便鑽進浴室洗了個澡,準備收拾好帶著禮物出門。
一小時後,薑嘉彌裹著浴巾走出浴室,習慣性地拿起手機看了看。
幾十分鐘之前,大概就在她剛進浴室不久的時候,周敘深發來過兩條微信消息,可惜她正好錯過了。
周敘深:[天氣不好,這邊提前結束。你父親邀請我們去家裡。]
周敘深:[你在哪裡?]
家裡?!
薑嘉彌慌忙回複道:[我在家!]
周敘深遲遲沒有回複。
算算時間他們估計沒多久就會到家了,她還是先趕緊離開家比較保險,免得又發生什麼意外情況。
想到這,薑嘉彌扔開手機飛快衝進衣帽間,匆匆忙忙地拿起早就選好的衣服換上。
還好她本身就沒打算化妝,隻隨便抿一層淺色的唇膏就能出門。
然而就在她下了樓快要走到門廳處時,門外有了不小的動靜。
顯然,是薑言東他們回來了。
薑嘉彌懊惱自己到底還是慢了一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傭人上前去開門。
她隻能安慰自己,隻要薑言東和周敘深仍是朋友,那麼像今天這樣的碰麵機會就不可避免。而且現在她算是有經驗了,就算再怎麼擔心被發現,肯定也不至於像一開始那樣沉不住氣。
門一開,幾道身影出現在視野中,薑言東站在最前麵,而他身後那個高大的男人即便逆光站著也十足醒目,讓人忍不住在暗沉的光影中去勾勒他的麵孔。
薑嘉彌不敢多看,雙手背在身後,心跳如鼓地叫了一聲“爸”。
“欸!”薑言東笑眯眯地應聲,又故作不在乎地轉身朝身後的友人道,“唉,可真是的,聽見點動靜就趕緊下樓來,這不是還有其他人在嘛。”
“老薑,你彆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友人笑罵,“我家那個小兒子彆說給我開門了,他出門彆摔摔打打的就行。”
聞言,薑嘉彌不得不把一句“我正準備出門”咽了回去,乖乖喊人,“趙叔叔。”
話音落下,她眼眸微動,看向另一個走進客廳裡來的男人,兩人的視線隔空交彙,心照不宣的情愫在半空接軌。
嘴還沒張開,臉就控製不住地要升溫,驚得她趕緊錯開目光,背在身後的手無意識地攥緊。
“……周先生。”她眨了眨眼,舒一口氣。
“我們又見麵了,小彌。”
周敘深口吻溫和,親疏有度,然而在其他人難窺一二的眼眸深處,卻有著不加掩飾的笑意,像一個期待小孩表現的家長。
薑嘉彌嚇了一跳,生怕周敘深對自己稱呼上的變化被人發現,忙忐忑地看了眼薑言東。
還好,或許在長輩眼裡“嘉彌”和“小彌”並沒有什麼區彆,都隻是對晚輩的昵稱而已,所以他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
她鬆了口氣,悄悄控訴地瞪了男人一眼。
周敘深垂眸,但笑不語,假意認真地聽薑言東說著話。
幾人在客廳沙發上相對而坐,這樣一來,茶幾上放著的那個包裝袋就變得格外顯眼。
薑言東先是一怔,再聯想到女兒到門口來迎接自己的殷勤表現,下意識就認定這東西是給自己的,頓時喜笑顏開,心想今天總算能在老趙麵前揚眉吐氣了。
“嘉彌,”他故作輕鬆地指了指紙袋,“這表是給爸爸準備的驚喜?”
薑嘉彌愣住,差點下意識地抬頭去看周敘深,萬幸最後一刻懸崖勒馬,努力忍住了。
糟糕,怎麼忘記把這個收起來了……
昨天她實在藏不住事,忍不住提前告訴周敘深自己有東西要給他,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猜到這塊表就是要送給他的東西。
薑嘉彌硬著頭皮抬眸,看見薑言東幾乎掩飾不住高興的臉時,心裡頓時一軟。
她怎麼會忍心在其他人麵前讓自己的爸爸下不來台呢,隻不過拿著原本給彆人挑的禮物送給他,實在是太……
愧疚感從心底層層蔓延而上。這愧疚不僅是對薑言東,也是對周敘深的。
但沒辦法,她隻能努力笑著點點頭,再儘量讓語氣輕快自然一點,“對呀,爸,你要不要拆開看看喜不喜歡?”
但願周敘深不會聯想到一起去,自己再重新各買一份禮物送給他們好了。想到這,薑嘉彌悄悄挪動視線,想從周敘深的表情裡看出點什麼來。
這一眼望過去,恰好四目相對。
坐在對麵的男人漫不經心地換了個坐姿,似笑非笑的模樣莫名讓她後頸發緊,下意識坐得更直了。
……好吧。
薑嘉彌欲哭無淚,看他這副表情,很明顯猜到了這塊表原本是要送給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來晚了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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