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張房卡,房號2501。
薑嘉彌難以置信地抬起頭,薄薄的卡片仿佛燙手山芋,可是又不能丟開,她隻能緊緊攥在掌心。
明明前腳還在跟梁荷禮節性地寒暄,後腳就在梁荷眼皮子底下把房卡塞給她……他真是把“壞事”做得光明正大,肆無忌憚。
她悄悄抬起手臂,想趁梁荷不注意把房卡藏進包裡,卻冷不防聽見後者開口:“周敘深這個人,我還挺佩服他的。”
薑嘉彌嚇了一跳,忙若無其事地順著話頭往下問:“為什麼這麼說?”
“才三十歲就有這樣的能力和眼光,天之驕子的出身和這麼些年的經曆也沒讓他刻薄自傲,反而早早收斂了鋒芒,待人沉穩有風度。這恐怕沒幾個人能做到吧?”
薑嘉彌有點訝異,怔怔出神兩秒才想起來要緊事,趁著兩人前後腳走出餐廳門的功夫一下把卡塞進包裡。
急促的心跳終於慢慢變緩。
“媽,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你這麼誇一個人。”
“那些老油條都說‘後生可畏’,可見他的確優秀。”
“照你這麼說,他這個人豈不是完美啦。”
“完美?這個世界上哪兒有完美的人?”梁荷失笑,“我和他又沒有深交,隻是說他給人的印象很紳士很君子。”
紳士?君子?
薑嘉彌莫名替某人臉紅,因為心虛而沒有吭聲。
梁荷要是知道她誇的這個人剛剛竟然塞給自己女兒一張房卡,估計會後悔用這些詞去形容他吧。
“好了,就送我到這裡吧,我直接打車去機場。”梁荷回過頭,“你自己開車要小心一點,知道嗎?”
“放心,我又不是第一天開車。”
“到家了記得給我發信息。”
“知道啦。”
薑嘉彌站在路邊,目送載著梁荷的出租車彙入車流,餘光留意到周圍琳琅的霓虹燈盞,又默默地轉頭環顧一圈。
好一會兒過去,她遲疑地轉身,把那張薄薄的卡片從包的夾層裡抽了出來,硌手的邊緣讓她又回憶起剛才腎上腺素瘋狂分泌的感覺。
房卡上寫著酒店的名字,和不遠處那棟高樓上亮起的幾個字一樣。
薑嘉彌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微信卻顯示沒有任何新消息。
和周敘深的對話還停留在那句“下周再見”,他一言未發,就好像剛才在走廊上的人不是他,他也沒有給她這張房卡一樣。
都不問她到底要不要去嗎?
她輕輕摩.挲著卡片的邊緣,低頭看了眼腕表。
快到八點半了,秒針還在不知疲倦地轉動著,一點點榨取這一天所剩無幾的光陰。
薑嘉彌邁開步子,隨著人群一起走向街對麵。
……
電梯在25層停下。
頂層的客房數量明顯要少一些,入住率也不如其他樓層,深色地毯淹沒腳步聲後,整層樓就顯得更加安靜。
薑嘉彌聽著自己刻意放平放輕的呼吸聲,一直走到儘頭的那一扇門前。
2501,是這裡了。
她捏著房卡一角,垂眸站在門外。正磨蹭著,身後某套客房的門忽然打開了,裡麵的人一邊說話一邊走了出來。
薑嘉彌頓時心虛,立刻把房卡貼近感興區,解鎖開門的電子提示音響起後一鼓作氣地推門進去。
“哢嗒”一聲,門在身後關上,周圍驀地安靜下來。
……好吧,這架勢更像偷.情了。她訕訕地收回手,將房卡放到一邊。
客廳落地窗簾大開,沙發上坐著個人,隻不過閉著眼後靠的模樣看上去像是在假寐。
他一隻手搭在沙發扶手上,脫下來的西裝外套就那麼隨手搭在一邊,沒有換鞋,連領帶也沒鬆。
薑嘉彌怔了怔,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開口說話,最後選擇默不作聲地走過去。
雖然她儘量放輕了步子,但走在沒有地毯的區域時腳步聲難免還是有點明顯,沙發上的人卻仿佛一無所覺,根本沒有睜眼。
她張了張嘴,隔著大概半米遠的距離停了下來。
離得近了,才發現他好像有些疲倦,也可能是頭頂吊燈光線的緣故,顯得他眼下與頰側的陰影有點明顯。
然而明暗對比一旦鮮明,男人英俊的骨相也隨之更加明晰,尤其是從眉骨到眼窩再到鼻梁的起伏線條,看上去格外適合作為肖像素描的範本。
薑嘉彌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光影掠動,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呼吸輕而平穩,哪怕是這麼安靜的環境下也幾乎聽不見。
真的睡著了?那要是這時候突然醒了看見她站在麵前,不會嚇一跳嗎?
她動作頓了頓,輕手輕腳地走到落地窗邊,掀開遮光窗簾躲了進去。
雖然這麼做好像有點幼稚,但是誰讓他剛才故意讓她心驚膽戰的,那她也試著嚇一嚇他,禮尚往來。
薑嘉彌隻猶豫了片刻,接著就抿著唇悄悄笑起來,一邊偷樂一邊關掉手機的聲音與振動提醒,然後給周敘深發微信消息:[今晚我不來了]
隱隱約約的,她好像聽見外麵擺在茶幾上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但是周敘深似乎還沒醒。
她想了想,直接給他打了電話。
接連不斷的振動聲在客廳裡響了起來,她屏息留意著窗簾外的聲音,直到聽見了沙發上的人起身的動靜。
她立刻掛斷撥出去還沒被接起的電話,一動不動地站著。
過了大概十幾秒鐘,周敘深回撥電話給她。
薑嘉彌沒接也沒掛斷,偽裝成在開車不能接電話的假象。
周敘深改為發微信:[不能來,還是不想來?]
她沒有第一時間回複,刻意等了一會兒,才學著他以前給自己發微信時那樣說:[我在開車,等一下再說]
這樣應該不會顯得太可疑吧?
反正一般人怎麼會猜到她這會兒正故意躲在窗簾後麵呢。
正想著,窗簾外忽然響起了細小而熟悉的動靜,她一愣,驀地聯想到前兩天打電話時那個小小的烏龍。
他這是在脫衣服嗎?可是他外套都已經脫了,再脫下去的話……
薑嘉彌呼吸一頓。
明明窗簾兩側都透風,她卻仿佛被關在了某個不能透氣的狹小空間裡,自己呼出去的熱氣漸漸蒸得臉上發熱。
下一秒,她聽見了皮帶扣鬆開時的“哢嗒”一聲。
……不是吧?
這是要把身上的衣服都換掉嗎?在客廳裡換?可是窗簾都還沒拉呢!
忽然,有人“咚咚咚”的敲了三下門,嚇了她一跳。
又是一聲金屬扣碰撞的動靜響起——男人重新將皮帶扣好,走過去打開門。
“周總,我把東西給您送來了。”來人似乎是周敘深的秘書或者助理,“防塵袋裡的西裝熨燙過了,行李箱是直接從機場提過來的,這是您要的平板和文件。”
“嗯,放進去吧。”
助理將手上的東西一一放好,最後習慣性地走到窗邊,想替周敘深將窗簾拉上。
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薑嘉彌一顆心高高懸起,腦海裡已經浮現出了對方發現自己後麵麵相覷的尷尬畫麵。
直接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她已經後悔因為一時惡作劇的念頭而躲進來了,弄得現在騎虎難下。
助理走到窗邊,先將左側的窗簾緩緩拉上。隻要再往右邊走幾步,就能發現這後麵還站著個人。
薑嘉彌緊張兮兮地把臉埋入掌心,心跳加速。
“右邊的開著吧,”冷不防地,周敘深淡淡開口,“抽支煙,一會我自己來。”
她愣住,立刻鬆了口氣,驚魂未定地捂住胸口。
助理忙應了聲“好”,接著便轉身走開去安頓其他東西,“周總,需要幫您叫餐嗎?”
“不用。”
“那我幫您把西裝掛到衣帽間。”
“嗯。”
薑嘉彌聽著他們的對話,剛剛鬆懈一點的神經漸漸又緊繃起來。
——有另一道腳步聲靠近了。對方步調沉穩,走得不疾不徐,僅憑這個就能判斷出絕不是剛才步伐急匆匆的助理。
突然,有什麼東西“咚”的一聲滾進來砸在她腳邊,嚇得她差點往旁邊躲開,勉強忍住後小心翼翼地低頭去看。
是一隻打火機,離她的鞋尖最多隻有幾厘米。
還沒來得及反應,男人修長的手就從窗簾下麵伸了進來,手指微微上抬,挑起窗簾邊緣的同時,卻也一同帶起了她近在咫尺的裙擺。
裙子和窗簾布都是柔軟的材質,男人好像並沒有察覺自己的指尖上還托著一段淺色的裙邊,隨著他抬手的動作層層往上堆疊。
薑嘉彌瞪大眼,緊緊盯著他的動作,臉一點一點泛紅。
裙擺下的腳踝與小腿露了出來,一陣不知從哪來的涼風輕輕掠過,纏得她肌.膚涼颼颼的。
唯一慶幸的是他並沒有碰到她。
度秒如年。
終於,長指碰到了打火機邊緣。他手一頓,又往前探了一點,將打火機拾了起來,收回手。
窗簾和裙擺一齊重新垂下的瞬間,他的手無意間靠得近了些,將整塊窗簾碰得輕輕晃起漣漪,手裡的打火機也隔著兩層布料不經意地抵住了她的小腿。
接著他直起身,這觸感在她腿上短暫地劃過,掀起一陣戰.栗。
薑嘉彌緊咬著唇,倉促地後退半步。
就在這時,微信收到了一條新消息,手機亮起的屏幕頓時映在窗玻璃上。
[在哪裡?]
她已經完全沒了想嚇他的心思,隻想找一個沒那麼尷尬的時間點“坦白從寬”,或者乾脆趁周敘深回房間的時候偷偷溜走。
薑嘉彌硬著頭皮回:[你……猜一下?]
周敘深依舊站在窗簾旁邊沒有走開,說是要抽煙,她卻遲遲沒聽見點煙的動靜。
片刻後,他回複她:[夜景好看嗎?]
她沒明白他問這話的用意:[什麼意思?]
周敘深:[這個房間的位置最好,能站在最佳角度俯瞰夜景。]
薑嘉彌呆住。
周敘深:[你猜,我有沒有看到你放在玄關的房卡?]
她被燙了似地一個激靈,飛快轉頭看向身後。
窗戶乾淨得如同透明,萬千霓虹在夜色中錯落閃爍,繁華悅目到了極致。站在這個角度遠眺,不會有高樓攔住視野,能看出去很遠。
-夜景好看嗎?
所以他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知道她躲在這裡?
薑嘉彌一陣窘迫,又驀地泄了氣,訕訕地抬手捂了捂臉,有點不知所措。
虧她剛才還那麼膽戰心驚的,早知道這樣……
她拿起手機“垂死掙紮”:[我剛才來過,結果看見你睡著了,就留下房卡走了]
消息剛發出去,薑嘉彌就聽見身側不遠處響起了一聲無奈的低笑。
就在她以為他會直接把窗簾掀開,或者開口讓她出來的時候,微信裡又彈出來一條新消息。
他好整以暇地順著她孩子氣的方式,繼續用微信回複道:[剛下飛機有點累,所以才閉目養神。]
閉目養神?他根本沒睡著?!
薑嘉彌低頭瞥了眼自己的裙擺,那剛才那些層出不窮的小動作也是為了逗她玩兒了?
周敘深:[伸手。]
伸手?她想了想,指尖輕輕地去戳窗簾,將布料撐得鼓了起來。
下一秒,手突然被一隻大手隔著窗簾緊緊握住,嚇得她條件反射就往後縮,卻被對方收緊的手指輕輕撚了撚手背。
“玩夠了?”周敘深壓低嗓音,隱隱的笑意與無奈透露出難以察覺的縱容,像在哄遊樂園閉園後還不願離開的小孩兒。
“你先彆出聲,”薑嘉彌悄悄從縫隙裡露出小半張臉,還特意用另一隻手把窗簾擋得更嚴實一點,“要是被你助理看到……那也太尷尬了。”
她可憐巴巴地看著他,目光裡有祈求的意味。
他眸光微暗,看著她勾唇淡淡笑了笑。
“那你要乖乖藏好。”
“嗯!”她配合地點點頭。
周敘深鬆開手,卻忽然上前一步。
…
客廳落地窗邊,身形高大的男人忽然半邊身子都隱沒在搖曳的落地窗簾後,屬於女人的纖細手臂不經意地探了出來,又被他輕而易舉地攥住手腕拉了回去。
他頭低下去片刻,身形完完全全遮掩住她的。
助理打理好一切從衣帽間裡出來時,看見周敘深正衣著筆挺地站在窗邊。旁邊的窗簾無風自動,再定睛一看,又讓他懷疑是自己眼花。
“周總,那我就先走了。”他說。
周敘深指腹抹過唇角,輕撚掉淺淺的草莓紅。
然後他轉過頭看向門口的助理,抬手慢條斯理地整理領帶,淡淡頷首,“嗯。”
作者有話要說:論假正經,誰比得過周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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