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濕.潤的唇隨著細微的動作輕輕摩擦,過多的戰.栗順著細細的神經翻騰,使充血泛紅的唇微微發麻。
薑嘉彌渾身發軟,血液驀地衝上頭頂。
那晚半醉的狀態下她不太清醒,感知大概都變得不太敏銳,不像現在清醒得過分,連他每個字裡逗弄的語氣都聽得分明,每個動作所帶來的感官體驗也被放大。
她驀地抿緊唇。
周敘深半垂著眼,勾唇微微一笑。
薑嘉彌羞窘交加,胡亂地抬手去捂他的唇與眉眼。
他整張臉隻剩鼻子沒被擋住,高挺的鼻梁線條筆直,鼻尖卻像那些人物雕塑所體現出的一樣比鼻背高出一點點,精致到了微末處。
她一時忘記了剛才的局促,悄悄觀察起來。
真好看啊……
忽然,她失聲驚呼。
——他托住她大.腿的手微微收緊,提醒似地輕捏了一下。
“你、你不準動!”
聞言,周敘深微微偏頭,示意她把手挪開。
薑嘉彌趁機談條件,“你放我下來,我就鬆開。”
他沒說話,下一秒托住她其中一條腿的手一鬆,輕而易舉地改為用單手抱住,手臂穩穩當當地托在她腿下,像大人抱小孩似的。
“會掉下去的!”她嚇得緊緊扒拉住他的肩膀,“你一隻手肯定抱不動我,我怕摔。”
“放心。就算抱著你再做點彆的,也一樣抱得穩。”含笑的嗓音淡淡哄她,夾雜著不太明顯的戲謔意味。
……彆的?
薑嘉彌臉頰滾燙,口乾舌燥。
拜他所賜,這句話她竟然一下就聽懂了。而且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被迫鬆了手,讓他如願以償地重獲自由。
“你故意的。”薑嘉彌悶悶地戳了下他的肩膀,動作卻驀地頓住。
片刻後,她訕訕地把手指縮了回來。
他們之間好像不適合做這種親昵的動作和言辭吧?畢竟拋開那層關係不談,他們隻算是認識,不熟悉的人這麼調.情總覺得好奇怪……
希望周敘深不會覺得她這個舉動莫名其妙。
想到這她仿佛被潑了冷水,冷靜之餘還有點無所適從的尷尬。
“……放我下來吧。”
雖然她努力讓語氣聽上去沒什麼異常,但氣氛還是變得微妙起來。
周敘深未置一詞,長指微微收緊,片刻後彎腰把她放到了地上。
薑嘉彌訕訕地後退兩步,側過身若無其事地整理頭發和衣裝。
他太能洞察她的心思與情緒,一定是發覺了她語氣和態度上的變化。都怪她,把氣氛弄得有點糟。
客廳裡安靜下去。
接近傍晚,日光漸漸變得愈發柔和,滿室的溫暖中也有了一點涼意。
晚霞透過窗戶映照進來,融化在了她的臉上、身上,也化在了她淺琥珀色的眼底,將麵頰染成了橘粉色。
周敘深無言站在原地,臉上沒什麼表情,就這麼注視著她所有的動作。漸漸的,目光落到她麵頰邊翹起來的頭發上。
忽然,他手抬了起來,朝那縷發絲伸去。
指尖還沒碰到發絲,她就條件反射地側身躲開了。
他手一頓。
薑嘉彌茫然地回過頭來,看得出剛才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連她自己都來不及意識到什麼。
“我……我不太習慣。”她乾巴巴地解釋。
“沒關係。”
室內殘存的曖.昧消失得一乾二淨。
薑嘉彌繼續埋頭整理,餘光裡周敘深忽然動了。他直起身,有條不紊地整理好了吧台與地上的狼藉。
而她自顧自地跟鬆開的背帶褲帶子較著勁,堅持不開口找他幫忙,他也像沒看見一樣隻字不提,等她整理好了才問:“弄好了?”
“嗯。”薑嘉彌遲疑著抬頭,“我們現在要回去了嗎?”
她這麼問並不是真的想立刻回去,就像小時候去遊樂園,想耍賴多玩一會的時候總會試探似地這樣問一句。
那時覺得自己很聰明,長大了才知道小孩子的把戲在大人麵前是藏不住的。
周敘深應該也能懂吧?
然而他不置可否,隻是走到玄關處把門打開,用行動給她答案。
薑嘉彌:“……”
她張了張嘴,又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最後略有不甘地默默垂著眼走過去。
剛要錯身經過他,平靜的嗓音從頭頂落了下來,“後悔了?”
“什麼?”她一怔。
“後悔跟我進來。”周敘深磁性的聲線裡有一種迷人的冷感,“或者後悔那晚跟我走?”
他語氣很好,好言好語地向她發問,仿佛單純隻是為了照顧和了解她的感受,也算是客氣地征求她的意見。
但聽上去突然多了點淡淡的距離感。
薑嘉彌很茫然,不由自主地忐忑起來。
那一晚後悔嗎?
就算有也僅僅是因為他的身份,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至於剛才的事就更談不上後悔了。
“我——”薑嘉彌正準備搖頭,卻在抬眸時冷不防對上了周敘深的目光。
他的眼神看上去像是早就猜到她會說什麼,弄得她還沒說出口的那些話很像是違心的謊言。
她硬著頭皮,訥訥道:“不後悔。”
“還好你沒說‘後悔’。”周敘深微微勾唇,“好歹不會讓我太丟臉。”
他眼尾與唇角的笑弧成熟迷人,哪怕是半開玩笑的自我揶揄,每一分的紳士風度都恰到好處。
見他這樣,薑嘉彌有點沮喪。
她不太喜歡他這樣的反應和語氣,像不把小孩兒的話當真的大人,弄得她根本解釋不清,“我認真的。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我們的關係,一般來說都是先認識再熟悉,可我們把中間的步驟都跳過了。”
那一晚的事模糊了他們之間陌生與熟悉的界線。
說白了她還是太年輕,隻勇敢和衝動了那一晚,不曾設想過未來如果再相遇該怎麼處理這段關係,也沒那個能力去處理。
“如果你希望這樣,我們可以試試。”周敘深頷首,仿佛隨口一提似的,“先熟悉了解,再談其他。”
薑嘉彌睜大眼,支支吾吾地含糊道:“我們……有我爸在,以後肯定是要慢慢熟悉的吧?”
他這種認真的架勢讓她有點不知所措了。
周敘深依舊微笑地看著她,隻是眸底的情緒有些冷了下來。眼裡的笑意像深潭上的浮冰,不動聲色地靜靜停留又散開,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顯然,年輕且玩心重的小姑娘還沒考慮過會認真地為誰停留,那一晚不過是繽紛生活裡不輕不重的一筆。
“是我考慮欠妥。”他無聲低眸,看起來像在沉吟著什麼,半晌又似笑非笑地抬眼看著她,“或許,我也該試著以新身份來思考我們之間的關係。”
“新身份?”
“很多。比如你父親的朋友。”他盯著她,唇角笑意不變,“而不僅僅是一個男人。雖然我能處理好這幾種共存的身份,但我忽略了你。從某個角度來說你還隻是個孩子,我對你要求太過了。”
薑嘉彌愕然,一時語塞,好不容易恢複正常的臉又驀地漲紅,這次卻不是因為害羞。
“我不是。”她眉心微蹙,抬眸抗議似地盯著他,眉眼間的神態有點委屈。
她明白了,像他這樣成熟又有魅力的男人,喜歡和需要的大概是同樣成熟理智又乾脆的女性,兩個人可以以這種長期固定的關係各取所需。
而她的處理方法與態度,在他這裡是不過關的。
“我已經二十歲了,不論是心理還是生理都成熟獨立。”薑嘉彌垂眸不去看他,“隻能說我們可能不適合繼續這種關係。”
說完,她抬腳就往外走,越想越覺得鬱悶。
和她之前擔憂的一樣,那一晚的事如果繼續下去隻會變得複雜。
轉眼間她就走出了大門,幾步跳下台階。
就在薑嘉彌自顧自走出門的那一刻,周敘深唇角的笑弧漸漸消失不見。
他盯著她的背影,目光沉而晦暗。
……
薑言東愜意地坐在窗邊的躺椅上,周圍古味的陳設全是藏品,手邊是一把紫砂壺——這是圈子裡銷聲匿跡的佳品,有價無市。
剛才他說想休息一會兒,就有人領著他來了這間茶室。
整間茶室的布局都很講究,不論是開在牆麵上圈住秋景自成一幅畫卷的窗,還是擺放得恰到好處的一些古董藏品,看上去都雅致而內斂,一點不會讓人覺得浮誇。
這也恰好符合他對周敘深的看法。
薑言東悠哉悠哉地喝著茶,想到這些不由得又感慨起來,後悔沒早跟周敘深這人深交。
“薑先生。”打理馬場的負責人敲了敲門,“您要不要吃點什麼?”
薑言東回頭擺擺手,“不用,我不餓。對了,嘉彌和敘深還在外麵騎馬?”
“在的。”
“那我出去看看他們吧。”
“您不用急,可以先喝茶喝儘興了再出去,正好您剛才選的那匹馬現在在吃草料,身上的鞍具也得換一下。”
“那行吧,我再坐坐,現在身體的確也跟以前沒法比了。”薑言東輕啜了一口茶,搖頭歎息了一聲。
見狀,負責人圓滑地捧場幾句,接著便走出茶室叫來了自己的助理,“周先生呢?人回來了嗎?”
“回來了,Oak也牽過來了。”
“那就好。”負責人點點頭,抬腳匆匆往外走。
室外草場上的畫麵賞心悅目。
暖融融的霞光下,有兩人一馬漸漸從遠處靠近。纖細的身影在前,高大的男人牽著韁繩慢條斯理地跟在後麵,兩人之間隔著堪比陌生人的距離。
負責人牽著Oak上前,“薑小姐,周先生。”
“我爸呢?”薑嘉彌忙接過韁繩。
“薑先生在茶室裡休息。”
“茶室?”她差點下意識轉頭往身後看,最後硬生生停住。
“對,周先生上個月特意讓人布置的。”負責人點到為止,說完就微微點頭示意,轉身小跑著回去了。
上個月?
薑嘉彌猶豫片刻,悶聲不吭地踩著腳蹬上了馬,打算先一步回去找薑言東。
“Oak,回來。”
剛走了幾米遠,身後冷不防傳來男人淡淡的嗓音,Oak立刻調轉方向折返回去。
她慌忙收緊韁繩,“Oak!”
Oak很快停下,隻不過也差不多快走到周敘深跟前了。
薑嘉彌忽然有了點小脾氣,“你這是乾什麼?Oak怎麼會這麼聽你的話?”
她忽然覺得自己被騙了——明明是按照喜好選的馬,結果Oak不僅是Ray的伴侶,還同樣被周敘深訓得服服帖帖,連這種時候都不能跟她同仇敵愾。
周敘深失笑,“還在生氣?”
“……沒有。”
瞥見他寬容而無奈的眼神,薑嘉彌忽然覺得自己這脾氣來得很沒道理。
既然他們隻是想法和處事方法上有分歧,那就無關對錯,她又有什麼立場去生氣呢?而且她之前說要保持距離,剛才卻沒控製住自己,這也是事實。
對著親近的人鬨小脾氣或是撒嬌無傷大雅,麵對外人還是收斂一下比較好。
薑嘉彌努力調整表情與情緒,鼓起勇氣認真地看著他,大大方方地道:“抱歉,剛才我可能有點反應過度了,不是故意要跟你生氣的。”
眨動的眼睫泄露出一點窘迫與忐忑,抿起來的唇角顯得白皙透粉的臉頰有點鼓。
周敘深摩挲了幾下手裡的韁繩,力道由輕至重。
臉上的笑意卻絲毫不變,“不,應該道歉的是我。原本我是想站在你的角度考慮問題,但卻弄巧成拙了。”
薑嘉彌眨了眨眼。
表情、語氣與措辭都滴水不漏——他道歉究竟是真心這麼認為,還是僅僅出於紳士的風度與考量?
除了無奈、平靜與歉意,她沒辦法從他臉上分辨出更多的情緒。
周敘深乾脆利落地上了馬。原本站在地麵上時要比她的位置低一些,現在形勢頓時扭轉,他身上那種從容且占據主導的感覺驀地強烈了起來。
兩人並排騎著馬往回走,沒怎麼交談。
薑嘉彌攥著韁繩目視前方,心裡莫名有點悶悶的。
這事就這麼不了了之啦?
雖然之前她是希望兩個人保持距離,可是剛才接吻的時候她是動搖了的,甚至覺得再試試也不是不可以……
她猶猶豫豫地轉頭往身側看了一眼,竟然惋惜起來,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又趕緊閉著眼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
三個人在馬場逗留到五點,接著便清洗換衣收拾了一番,留下來一起吃了頓晚飯。
飯桌上薑言東和周敘深從藏品古玩聊到股價波動,薑嘉彌清楚自己旁聽能學到很多東西,於是一直默默分神聽著。
隻不過話題又慢慢落到了她身上。
“嘉彌今年大三?”周敘深忽然開口。
薑嘉彌心裡一個激靈,還沒來得及回答,薑言東先替她說了,“是大三。”
桌對麵的男人微微一笑,“那假期可以實習了吧?”
“對,隻不過她既不願意來我這兒,也不願意去她媽那兒,說公司裡好多人都認識她,沒意思。”
“這樣啊。”周敘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薑嘉彌一顆心懸了起來。
片刻後,他不疾不徐地再度開口道:“雖然我這裡可能不太適合她,但周圍熟識的人裡總能物色到合適的。”
“咚”的一聲輕響,她聽見自己的心又落了回去,莫名有些失望。
還以為他要說可以讓她去惟森實習呢。雖然憑她的簡曆和能力是能拿到惟森的實習資格的,根本不需要他開什麼後門,可他為什麼說她不合適呢?
薑言東不知出於哪方麵的考慮,竟然也點頭附和,“確實,那到時候如果需要的話就麻煩你了。”
薑嘉彌很想為自己申明,但不想顯得自己不懂事不知趣,還是先忍了下來。
吃完飯,三個人驅車返回市區,兩輛車同行一段後在岔路口分開。
“先生,是回小南洲還是白水灣?”轉彎駛過十字路口後,陳廷開口問道。
雖然他是被周家派來請人的,但回不回老宅也得看周敘深自己的意願。
周敘深嗓音淡淡,“明天再去小南洲。”
果然。陳廷不意外這個結果,應聲之後右打方向盤。
但比起這個,他還有更好奇的事,比如在馬場時站在薑總身邊的那個年輕女人,是不是一年前在淮大穿著玩偶服搭順風車的那個?
他認人很準,記人長相也記得很牢,更何況是這麼有辨識度的臉,應該不可能認錯。
時隔一年,陳廷本來早把以前的事給忘了,可今天看見三個人站在一起說笑,就一下又想起了當初周敘深那毫不掩飾的打量目光,以及周家想牽紅線的念頭。
“先生,”他裝作不經意地笑著開口,“剛才站在薑總旁邊的小姑娘有點眼熟,是薑家的千金嗎?”
後座的男人慢條斯理地掀眼,冷漠的目光透過後視鏡盯住他。
陳廷一驚,正要辯白兩句,周敘深忽然微微後仰,靠在後座的椅背上,漠然開口道:“周家那邊,不該說的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