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政保局的會議室大門被猛地推開,隨著兩名警衛員的出現,趙曼熊大步走了進來,他黑胖的臉上布滿了烏雲,屋內U字型會議桌周圍環坐的眾人見他進來紛紛起立,無聲的向他行著注目禮。趙曼熊走到會議桌的正中站定,他雙肩一聳,披在身上的風衣被刷的抖落,身後的秘書輕盈的用手一攔,將風衣橫搭在臂彎處,無聲的掛在門邊衣架上。
全體與會人員一起立正,因為是總局第一副局長親自主持會議,所有與會人員都穿上了製服。
趙曼熊衝屋內的眾人略一點頭,示意大家坐下,開口說道:“這段時間大家辛苦了,地方上的工作紛繁蕪雜,尤其是涉及到地方宗族豪紳,頭緒多、牽扯廣、辦事難,情況錯綜複雜,但我們隻能迎難而上。廣州,是我們的起點,我們將從這裡開始,為迎接以後更艱巨、更煩難的任務而吸取教訓、總結經驗,踏腳穩了,我們才能攀的更高。我說過,我和午主任會與大家並肩作戰。”
政治保衛局的人都知道,第一副局長極少離開臨高。蒞臨廣州更是第一次。突然到來,顯然對眼前的案子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了。
趙曼熊衝午木點了下頭示意會議開始,午木並未急著說話,而是先低頭翻了兩頁手中的文件,這讓會議室內出現了短暫的沉寂。
少傾,午木抬起頭說道:“廣州以梁存厚為首的反宋勢力自我們奪取廣州政權後一直隱藏在暗處,大致情況在之前下發的資料中大家已經有所了解,但之前我們隻能得到零散的信息,如同一幅破碎的拚圖,難窺全貌,現在我們取得了一些的新進展,能讓我們大致勾勒出以梁存厚為首的廣州反宋勢力意圖的一些輪廓。”
說到這,午木起身來到會議室前方的黑板前,他從旁邊的矮桌上拿起粉筆在黑板上畫了一個方塊並在方塊裡寫上人員,接著道:“這是第一塊拚圖,招攬人員,梁存厚一方麵興辦玉源社,吸納對我澳宋政權政策不滿的士人作為骨乾,對我們的政策進行研究和解讀,除此之外我相信其中一些人員應該間接參與過《天情廣聞錄》的編寫,他們有時也會做一些編寫揭帖、炮製謠言的工作。另一方麵在鄉間尋找與我澳宋有過敵對行為和遭到過我們鎮壓的敵對分子及其家屬,這些人往往遭到過我們的打擊,有些甚至是反複打擊,他們思想頑固,抵抗意誌堅決,很難予以轉化,但攝於我們的力量,暫時潛伏,這部分人是梁存厚爭取的反宋勢力的骨乾,我了解曾經還有一個臨高的黃姓秀才曾經與梁存厚接觸,為其在鄉間招攬所謂義士,這些人與梁存厚結成了一個目的一致的反宋聯盟,但這個組織的結構較為鬆散,並沒形成統一的領導。”
說完午木又再黑板上畫上一個方塊寫上輿論,與第一個方塊拚合,道:“這是第二塊拚圖,製造輿論,梁存厚及其一乾人一直在搜集我們的相關公開出版物,對我們的一些政策也能夠做到有限理解和領會,而我們政策中很多是對舊有統治階層權利的剝奪和限製,同時他們利用我廣州市政府成立肇始階段的一些工作疏漏對我澳宋政權進行造謠、汙蔑、蠱惑、中傷,並將相關內容印製為揭帖秘密散發,在士紳階層中製造不滿和對立情緒,並通過世家、縉紳、族老對他們所控製和影響的市民、鄉農、佃戶等人群進行輻射宣傳,否定澳宋執政的正統性,營造我們是反賊、偽政權的形象,宣揚我們要撈一票就走、兔子尾巴長不了等言論,傳播一些像‘人有心、天有眼,髡賊國祚不長遠’、‘丹心昭日月,赤膽鍛乾坤,斷發非吾類,仗劍掃妖風’之類的反動口號,通過輿論來動搖我們在基層的統治基礎,而大多數普通民眾沒有文化,缺乏辨識力,而我們在鄉間還難以從根本上取代地方勢力,再加上經費、人力等的製約,宣傳工作下沉困難,這暫時給了他們可乘之機。而且,就現實情況來看,舊廣州府範圍內的很多縉紳世家大族多多少少都對我們的政策有不滿和誤解的地方,多少帶有敵對的情緒。大多數大戶則采取一種觀望式的態度。即不參與他們的陰謀,但是也對此沉默不語,想看看我們到底有多少成色,也有以此來增加我們的治理難度,以提高未來我們贖買的價格的意圖、”
午木稍停片刻,拿在黑板上畫了第三個方塊寫上情報,與第二個方塊拚接,道:“這是第三塊,情報搜集,從我們現在掌握的信息看,梁存厚搜集情報總共有三個來源,第一是公開出版物,即我們所說的白色情報,一個情報機構大部分的情報都可以從公開渠道資料分析獲得,這對缺乏保密意識的篡明尤甚。隻有少量情報需要通過隱蔽手段獲取,即我們所說的黑色情報。當然,這是針對我們而言,現階段我們的敵人暫時還不具備此種能力。但是梁存厚有所不同,他對我們進行過較為深入的研究,初步認識到了情報的重要性,而我們低估了敵人的學習能力,在各類出版物的審查上有時不夠嚴密,很多較為敏感的數據和內容直接寫在各類公文和書裡,這為敵人提供了便利。第二是趁著廣州市政府成立留用大量舊官吏之機對我政府部門進行滲透,而這些人繼承了篡明衙門的工作作風,不論什麼內容都大嘴巴的到處亂講,或者向梁存厚之流出賣,以獲取有時候隻有區區幾毛錢的報酬,梁存厚甚至可以從這些人那裡獲取公文的手抄件。第三就是借助基層縉紳通過眼看、耳聽、口問來了解我們的一些像行政布局、軍事部署、物資離到岸等情報。而那部叫《天情廣聞錄》的情報彙編分析文集應該既有公開渠道獲取的也有他自己暗地搜集的,這些資料一旦落入彆有用心又對我們較為了解的人手中將會發揮很大作用。梁存厚是第一個正視我們、有意願了解我們、肯向我們學習的敵人。”
午木接著畫了第四個方塊,說道:“第四塊拚圖,武備力量,前幾天我們通過跟蹤發現了梁存厚所謂武底布置在廣州城內的一處據點,跟蹤過程中目標進行了一次換乘、兩次折返、多次變換路徑,並設置了接應人員,具備一些反偵查意識,這說明他們對我們的偵查和工作方式有所了解。現在可以確定這個據點共有八人,顯然這個人數是有所考量的,人太少則力量不足,太多則難以管理。經過對這個據點幾天來的監視,我們通過跟蹤監視掌握到他們在市內的另一處據點,主要用於人員緊急躲藏和物品藏匿,除此之外通過他們近期進行的一次采購,我們分析至少還有一處城外的營地,用作其餘武裝人員的日常生活、訓練和活動,因為他們的采購數量遠遠不是據點內人員所能消耗的。但與我們原先所想的不太一樣,這些人並不是直接聽命於梁存厚,而是其盟友。其具備自主獨立性,一旦離開梁家也可獨立存在,這一部分我們掌握的情況還不充分,但推測他們人應該不多,不會超過一百人,否則財力難以支撐,這些人平時為梁家乾一些濕活並收集情報,一旦有機會就會以他們為骨乾核心成立義兵,組織反叛暴亂活動,這些人對澳宋政權執法手段有一定了解,一旦投入反宋活動,所帶來的危害性要大於普通敵對分子,他們也是我們這次重點打擊的目標。”
稍停了片刻,午木用粉筆將四個方塊連起來,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圈將四個方塊全部圈了進去,道:“這樣以梁存厚為首的反宋勢力的大致圖版就相對拚齊了,下麵我們來談一下他做這些準備的目的。”
這時一位與會人員舉起了手,午木用手點了一下他,那人說道:“午主任,我們為什麼不現在行動端掉那個據點並直接逮捕梁存厚?”
午木點點頭道:“這種武裝團夥聚則為匪、散則為民,具有很強的流動性,一旦端掉城內的據點,讓他們有所察覺,城外的大部很可能化整為零藏於民間,成為隱藏的不穩定因素,這對我們更為不利,我們希望通過一次統一的行動,一次性的打掉這個武裝團夥,徹底消除隱患。在幾天的監視中我們分析他們與城外應該是有聯係的。通過九課提供的線索,監視對象與城內外的私錢販子有比較頻繁的往來,定期將銀兩兌換成鈔票和銀元。推測是為城外人員準備的維持費用,結合前一段時間的信息來看,這個團夥並不是靠梁家的供養,而是另有財源。因此,梁家的背後勢必還有更大的陰謀。很可能就是我們一直尋找的石翁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