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鬼驚逃、眾人驚疑之際,那七彩蓮池映照之中,手舉寶珠的江舟,竟然穿過了虛幻的界限,從光影變作了真實,自七彩蓮池中一躍而出。
一眾仙門弟子都是驚駭不已。
念破虛空?
他果真有此神通?
雖說他們都聽說過陽神之境,能以神念遁破大千諸天。
隻需一念相係,山海千重、雲泥相隔亦難阻。
隻不過那等神通,也得是陽神大成者,能神入虛空,方能為之。
他明明是才初入陽神……
如此神通,他們也不過是有所耳聞罷了,隻存於傳說之中,並不曾親眼得見。
如今在一個修行歲月還遠遠比不上他們的小輩身上看見,除去驚駭,多數人心中都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不甘?沮喪?忌妒?或是心受挫而誌愈勇。
也或許是兼而有之。
也不乏有心甚歡喜之人。
“姓江的小子……到底還是讓他快了一步啊!”
那十數朵蓮花上,李真顯睜大著眼,喃喃說道。
他便是不甘的人。
一旁的素霓生笑道:“江兄不愧是江兄,原以為我等得師門傾力相助,當能迎頭趕上,想不到,差距終究是差距。”
話中雖有唏噓之意,卻是麵帶歡喜。
高柢與他一般麵有喜意,卻平靜得多。
另一邊,林疏疏是因此一劫,滿心恥辱,沮喪心灰。
此時見了江舟再進一步,反倒是激起了一股不服輸之誌。
江舟自七彩蓮池之中躍出,雙手捧寶珠,舉目四望。
寶珠光明照破箜篌妙境中片片迷霧。
令他得以將此地一覽無餘。
妙境之中,種種極樂妙象,眾多鬼怪邪魔,都令他一驚。
三仙、一眾仙門弟子,令他頗感意外。
待看到素霓生等人,便是心中一喜。
不過先前感應的那種絲絲縷縷的惡念,卻仍繚繞不去。
眼前所見鬼怪邪魔,即便是他此時成就陽神,亦仍感心頭一沉。
隻不過讓他奇怪的是,這些鬼怪似乎很怕他,其中不乏有超越陽神的存在,連他都難以看透。
它們在怕什麼?
念頭一起,便有所悟。
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寶珠。
說起這枚寶珠,倒也並非什麼異寶。
而是剛才斬殺血盆鬼王所得的一部神通大法。
【地藏寶珠法:精進難壞如金剛寶,安忍不動猶如大地,靜慮深密猶如秘藏,等至嚴麗如妙花鬘,智慧深廣猶如大海,無所染著譬太虛空。伏諸外道如師子王,降諸天魔如大龍象,斬煩惱賊猶如神劍。
——地藏大菩薩,有無量、無數、不可思議、殊勝功德之所莊嚴,一切世間所不能測。掌中如意珠,雨種種寶,放諸光明,因光明故,有情皆見十方諸佛世界,眾病除愈,皆離憂苦畏怖,遠離一切邪業。】
世人所知,地藏菩薩一手執金錫,能振開地獄之門,一手持寶珠,能光照大千世界。
金錫寶珠,皆有護持有情眾生、降伏諸邪惡魔之大威神。
但卻不知,地藏菩薩手中金錫寶珠,卻並非什麼法寶。
那枚寶珠,名摩尼珠,亦喚如意珠。
這門寶珠法的玄妙就是兩個字:如意。
一如其名。
他想要找到窺視自身的邪念惡念,寶珠便能為他照破迷霧,令一切邪業惡念無所遁形。
陽神之念,所見皆至,無遠弗屆。
加上他有隔垣洞見、遊神禦氣這等神通,理論上來說,三界諸天,就沒有他看不到、去不了的地方。
江舟念頭轉動。
它們……該不會是以為這是地藏王菩薩手裡那顆吧?
“地藏菩薩顯靈了!”
“快逃啊!”
混亂之中,有鬼物高喊,令江舟確定了心中猜想。
地藏王菩薩大慈大悲,以一身度儘有情眾生。
誓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所謂“有情眾生”,上自諸佛菩薩,下至地獄惡鬼,無所不包。
祂不像其他佛,隻度善,不度惡。
善惡於其眼中,都是有情眾生。
縱然是地獄惡鬼,也能在祂的濟度庇護之下,得安平喜樂。
那為什麼會令這些惡鬼邪魔如此畏懼?
江舟回想佛經中對那位地藏王的描述,心中對這些鬼魔的反應有些奇怪。
很快卻又按下。
不管如何,這對他有利。
江舟此時陽神已成,念頭真實不虛,神意通達。
能清晰地感應到,那些針對他的惡念,便來自在場那一個個惡鬼邪魔。
來自它們手中那一朵朵金花。
而這些金花,其源頭便在那個站在七彩蓮池之畔,天衣半遮的絕色女子的身上。
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既然是惡念,就沒有什麼好說的。
不能消除惡念,便隻有消除惡念的源頭。
心念方起,江舟便陡然頭皮發麻。
他感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惡念。
更伴隨著一種致命的威脅。
正要有所行動,便聽聞一個有些熟悉的高遠之聲響起:“老魔敢爾!”
眼前驟然神光萬道。
繼而便見無窮黑炁血煞滾滾。
在萬道神光扭曲糾纏之中,慢慢被擠到一處,凝聚一團。
變成了一尊金光燦燦的寶鼎。
與先前那充滿至陰至怨氣息的黑炁血煞不同,這金色寶鼎竟有種堂堂皇皇、至大浩然之勢。
見此鼎,如見天地高遠,如觀……人道大勢皇皇!
江舟見過大稷與大唐的人道國運顯化。
這鼎,便與這兩者竟有些相似之處。
這樣的東西,怎麼會在幽冥之中出現?
忽見人影一閃。
龍虎道尊與攖寧真人都出現在他左右。
先前那神光萬道的身影,正是玄母教主。
三仙他都曾見過,自然認得。
玄母教主落於江舟身前:“這是那老魔所煉的五鼎之一,天地爐鼎,這老魔潛伏萬載,竊我真界天地諸炁、人道之勢,方成此鼎,”
“此時拿出來,怕是對你誌在必得,你小心些,稍候我等為你拖延,你速速逃離幽冥,不可猶豫,耽擱片刻!”
說完,也不待江舟回應,便朝那佛殿道:“你竟連多年苦心煉成的天地爐鼎也舍得拿出來了,老魔,你便不怕多年心血,毀於一旦?”
老魔?
五鼎?
白骨老佛!
這魔頭在大稷搞風搞雨,在吳郡掀起血海滔滔,便是為了煉一尊道胎魔鼎,隻是最後被白芒、紫芝兩個小妖盜走。
采天地乾坤之氣、人道之勢而成的天地爐鼎,化成的前祀帝陵之中的那個老僧,卻明明是已被他擊殺,其中的乾坤之氣,都被他儘數吸收,這尊天地爐鼎,又從何而來?
罷了。
他尋這老魔已久,今天既然在這裡見到,就不能再放過。
……
與此同時,幽冥九地之下。
一處無可知、無能知的所在。
一個白衣僧人端坐白蓮。
蓮側有一異獸伏臥。
左右各有兩男子、一力士、一童子、二天女,六人侍立。
白衣僧人忽然睜目,朝左側一男子伸手道:“閻摩,將你手中檀陀杖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