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艘木船穿行於縹緲白雲之間。
江舟負手獨立船頭,衣衫獵獵。
天地逍遙,他心中卻宛如蒙了一片微塵,略感陰沉。
他們剛剛駕上這貫月槎,離了漁陽郡,正往關內去。
那平穀土地走後,江舟卻又將他拘了回來。
本是想著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問了那神雷玉府之事。
結果那土地老兒還真知道。
不僅知道,還很了解。
因為那個玄玉小道士還真沒有吹牛,那個所謂的神雷玉府確實很牛X。
說那天庭有雷部三十六府,各掌天地間三十六種雷,三十六麵雷鼓,三十六雷之令,合共雷法七十二階。
此雷部一月四辰監萬天,浮遊三界天人萬國,賞善錄愆,生善殺惡。
天地賞善罰惡、發生萬物皆雷,震九天而動九地,驚四海而翻四溟。
那三十六種雷之一,正喚作玉府雷。
這長安城裡的神雷玉府,便是天庭雷部三十六府正神,其中掌管玉府雷的那位,在人間的法統。
老實說,江舟知道這神雷玉府來曆後,一時間還真的有點退縮之意。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確實怕了。
那是天庭雷部正神,不是小貓小狗。
那個玄玉小道士自稱玉府外門弟子,怕不過是自己往臉上貼金,其實就是沾點親、帶點故罷了。
可他要真去殺了那個被玉府之主收為親傳的朱姓姐妹,那還真就和玉府杠上了。
輸了丟人丟命。
贏了更慘,有可能被天上降下一道雷劈死。
隻看土地老兒對自己的態度,江舟還真不敢想自己的驅神神通,能驅得動雷部正神。
在他身後不遠,林疏疏憑舷發呆,也不知在想什麼,此時方回過神來,驅動輪椅,來到江舟身後:“咱們就這麼離開漁陽?此地百姓怎麼辦?那些狗東西就這麼放過了?”
江舟心思中斷,不答反問:
“方才那小老頭兒你們也看見了,你們覺得他道行如何?”
素霓生此時也走了過來:“不似道佛兩教修士,卻像是位業靈神,雖是不顯山不露水,但神力內蘊,非同尋常,我大稷之中,能有如此神力的位業卻也不多,”
“本身雖比不得入聖之流,但若是在位業職司之中,卻也相差不多。”
位業神靈,往往有專司之地,在其所司範圍之內,神力倍增。
素霓生語聲一頓,不由問道:“江兄,那位神靈到底是什麼來曆?”
江舟望向前方白雲,歎了一口氣道:“他是這上古天庭敕封的地衹,名喚土地。”
“不論名山大澤,亦是一鄉一村,一園一林,十裡之內,必有一衹。”
“這土地不過是天庭最為低下的神職,這上古世界何其廣大?如他這般的地衹,你猜猜,會有多少?”
“嘶~”
就算是天不怕地不怕林疏疏,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那倒也並沒有這般誇張,天庭之勢,也就是在這南瞻部洲大了些,在彆的地界卻無這般強盛。”
原本在一旁睡覺的高柢走了過來,幾人之中,他倒是最了解。
“便如我那大荒,土地山神之流,並不常見。”
素霓生搖頭歎道:“那也著實驚人了。”
結果對他們還是一樣的,不論是一洲還是四洲,都一樣是不可想象的龐然大物。
“現在你們應該知道那神雷玉府是什麼樣的所在了?”
高柢笑道:“這般你們還敢去找他麻煩,追殺那兩個女子麼?”
他被黃龍裹挾而來,原本隻是無奈,與江舟等人同行。
不過與三人相處多日,倒逐漸接受了。
“有何不敢?”
林疏疏回過神來,斷然道:“男兒在世,若不能快意恩仇,為苟活性命,屈膝折腰,縱然壽與天齊,又與塚中之骨何異?”
“不如尋處好墳,自己了斷罷了,也省得在這世上丟人現眼。”
江舟目光掃過,見素霓生麵露遲疑之色,知道他心中難定,卻絕非貪生怕死。
隻是他這人心地良善,卻也因背負著不少,宗門師長是他不得不慮的。
微一沉吟便道:“神光兄,此事本也非急於一時,你和林疏疏來此間,應該也是身負師門之命,不如暫避其鋒芒,先去了了身上大事,遲些再去找那兩個惡婦出口惡氣也便是了。”
他這話卻騙不過與他相識日久的林、素二人。
素霓生搖頭道:“江兄此言未免太看不起我了,疏疏說得不錯,男兒在世,有所當為,有所不為,若我今日因心中懼意退了,才是枉負了師門教誨,日後怕是內魔難除,道途斷絕。”
林疏疏撇嘴道:“彆看我,要殺那兩個賤人的本就是我,你們若怕,自管逃命去,本公子隻一人,也能殺人。”
江舟歎了一口氣。
他心中雖有難免生出幾分畏懼之意,但也並無退卻之心。
正如素霓生所言,到了他們這等境界,很多時候是不能退的。
逆天而行,本就是修行之道。
所謂逆天,不是逆生育萬物的天地,而是一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不屈之意。
“得,不就是雷部正神?”
高柢笑道:“我叔歜國也並非沒有戰過,那些仙神若敢不顧規矩,以大欺小,大不了,到時我求國主出麵,上軒轅台去告他一狀,縱是雷部之主,也得顧忌三分。”
“再說了,素兄弟你是木公純陽一脈傳人,論起靠山,又哪裡用得著怕得誰來?”
江舟聞言,眼珠子轉了起來。
這個高柢口氣不小,口中的軒轅台也不知是什麼所在?
還能跟天庭正麵杠不成?
不過他說的也沒錯。
他們這些人,也都不是沒有根底的。
他自己也還有關二爺罩底呢。
不過二爺也是天庭正神,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搖搖頭,將這些雜念按下,江舟一改顏色,大笑道:“好,既然你們都不怕死,那咱們這回就去轟轟烈烈鬨他一回!”
“我就不信,他雷部正神號稱賞善罰惡,若敢於此事上徇私,就算拚上一死,我也要上那昊天金闕,玉帝駕前,告他一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