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遲來的鬥法(求月票)
下山古路,秋葉鋪滿,彩林遍布。
偶有露出來的潤濕泥土,上麵全是野狼和雲豹的腳印。
一匹騾子沉默走過,背上坐著一名瘦弱村老,身子搖搖晃晃,前方兩名提劍的道士,腳步很快。
「去我們那可是要走兩天啊,辛苦兩位道長了。」
「我們並不辛苦,村老才是受罪了。那留在村中的人才是受罪。」林覺又說,「趁路上有時間,村老說說村中的狐妖吧。」
「好啊……」
村老坐在騾子背上,露出回想之色,也猶豫了一下,這才問道:「其實這群狐妖一直住在我們村旁,和我們早就認識了。」
「早就認識?」
「是啊……」
林覺點了點頭,倒也不算意外。
世間流傳的狐妖狐精故事最多,這不光是因為世間的狐妖狐精本就最多,也因為它們常與人聚居混居。
這等事情也不足為奇了。
於是隻讓村老繼續講說。
「老朽也不知從何講起,隻知前幾年的時候,這群狐妖曾經分作兩方,互相不合,常在夜裡械鬥。村中還有人曾被他們請過去幫忙。就連老朽也曾被它們夜裡找上門,叫老朽帶上鋤頭扁擔,去幫他們鬥毆,老朽沒去,村中人也沒怎麽去。
「後來沒過多久,它們似是分出了勝負,便隻剩一邊。
「之後有段時間,就很少再見到這些狐狸的身影了,以前村中的一些遇到狐狸的事情也很少再聽說了。
「直到這兩年,開始是有人家中失竊,起先還不知是何人所為,後來才知,是這些狐狸所為。被發現後,它們索性撕開麵目,討要供奉銀錢,若是不給便雞犬不寧,我們報了官府,請了附近村裡的先生,都拿它們沒有辦法,隻好供著。
「三天前不知怎的,它們發了瘋,在村裡又害人又索要童男童女,我們都很害怕,很多人都跑出了村,又請了江湖人去,卻也被他們害了。」
騾子背上的村老說著,忍不住看了眼跟在他們身邊的白狐。
狐狸似是有所察覺,輕靈跳躍間扭頭看他。
老者害怕,瞬間收回目光。
「沒有彆的辦法,聽說黟山有個浮丘觀,道長除妖非常厲害,不過又聽說最近到處都要鬨妖怪,像是約好了似的,我們村離貴觀又很遠,村裡人都不敢跑這麽遠的路,怕在路上就被害了。隻有老朽一把年紀,死了也不虧,獨自來求上門。」
「老先生大義。」
一個活了大半輩子,死了也不虧的老先生,卻願意冒著生命風險來這麽偏遠的地方求道人救村鄰,這樣的老者,才配得上鄉賢這個稱呼。
而對於這樣的人,無論林覺本事多麽高超,顯然也值得他多些尊敬。
「不過老先生村中的真的是狐妖嗎?」
「什麽?自然是狐妖。」
「可曾現過原形?長得和狐狸一樣嗎?」
「現過原形,和尋常狐狸一樣。」老者說著一頓,又瞄了眼旁邊的狐狸,「不過和道長這隻丶這位狐狸不一樣,是和尋常狐狸差不多。」
「狐狸不都怕狗?村中沒有養狗嗎?」
「養了啊,可那些狐狸道行不低,而且數量多得很,村裡的狗早就被它們收拾服了。」
「原來如此。」
林覺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世間的狐妖狐精實在太多了,而且這年頭信息流通不暢,人們認知有限,很難形成統一的認知,因此十分混亂。
這些傳聞中的狐妖狐精不止像人一樣,有自己的種族丶宗族乃至派係,甚至很多根本不是狐狸。
這就是為什麽道人要把狐妖狐精分開來說的道理了——
妖和精這兩個字有區彆嗎?
要究其根本,找最初始最源頭的字意,也許是有區彆的。不過字也好詞也罷,都是用來交流的,時間一長便被用混淆了,事實已經沒了區彆。
就好比神和仙。
神和仙原本是有區彆的,可到了現在,天上很多叫仙的其實是封的神,很多叫神的其實是自己修成的仙,因此「神仙」在世人的實際使用中也就成了共用的一個詞,二字具體意思已經不必詳儘區分,也不必奉源頭為唯一正解。
妖精便是如此。
奈何「狐狸」實在特殊。
好比前朝,前朝人仰慕龍,好龍,可是真龍又怎是隨隨便便能見到的呢?
於是時間一長,「龍」就被用混了。
人們見到水裡的大鱷,便叫鼉龍,小鱷又叫豬婆龍。見到修煉有成的大蛇,便叫蛟龍,鯉魚成了精也叫做龍。甚至一些平平無奇的小蛇,或是尊敬或是出於愛稱,在稱呼乃至將它寫進詩詞書中時,也管它叫做龍。
再到後來,更是誇張。
人們可能行至山上,途徑路旁,見到某些奇異的東西,叫它發光或乘風而去,無法理解,而這類東西隻要沾了水,人們就驚呼,這是龍。
然後下山就可以和家人好友吹牛了。
事實上是滿足了人們對於見龍尋龍的向往和渴求。
狐妖狐精也是這樣。
本朝人好狐精,若在俗世村落城池中見到妖精,有變化的本領,不知是什麽,就管它叫狐。這樣自己就算是和書中丶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樣,見到了變化莫測的狐狸了,與這般神異的精怪結交了,可以自得了,可以自覺奇妙了,可以去與人吹噓了。
其實不見得是狐狸。
因此道人為了區分,便將妖精這二詞拆了,山間狐狸修成的妖精,就叫狐妖,而世人口中不辨真身的,就叫狐精。
林覺想尋的是正兒八經狐狸化作的妖精。
雖說狐妖自有宗族派係,不過互相之間定有交流,也許可以從中得知自己這隻養了兩年多的狐狸大致來自哪裡。
走到山腳下時,山中忽有聲音傳來:
「這個時候你們還敢下山嗎?」
坐在騾子背上的老者一聽這奇怪的聲音就覺得不是人,頓時大驚。驚慌之下,差點從騾子背上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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