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參展畫(下)
「顧為經,謝謝你今天願意上樓——」蔻蔻說道。
——也謝謝你願意在桌邊說喜歡我。
雖然我知道。
你隻是想讓我在父母親麵前好做。
蔻蔻看著顧為經上車,她微笑的站在原地:「樓上的對話,就讓留在樓上吧。至於今天的事情,我會自己去找酒井勝子說清楚的,不用你擔心,晚安。」
真正重新盛開的她,從來都不會是一個可憐巴巴的要彆人施舍而來的感情的柔弱女子。
我很喜歡你。
真的喜歡你。
或許我愛上你了。
你也愛我麽?那麽真好。
伱不愛我麽?那就大膽的去愛你想愛的人。
人隻能因為心動和喜歡而愛上一個人,而不會因為憐惜而愛上一個人,雖然這兩者的情況很近,有時分的不太清楚。
蔻蔻卻很清楚。
顧為經對她的感情,有憐愛,有同情,有關懷,當然……應該也有一些的喜歡。
但那還沒有到愛的地步。
他更喜歡酒井小姐。
蔻蔻從來都很聰明,她也從來很驕傲,很堅強。
如果你想因為憐憫而把心分給我一些,那我就一點都不要。
感情並非天平上的利益交換,蔻蔻從來都不是那種,愛一個人,就想要收獲得什麽回報的人。
既對不起我,也對不起酒井小姐這種好女孩。
我要的,會是有一天,你要大大方方的看著我的眼睛,說你愛我。
汽車發動。
顧為經側著頭,靜靜的看著車窗外,那個樓道前站著的少女在夜色中逐漸遠去。
他的呼吸打在車窗上。
水霧朦朧。
玻璃上又重新出現了那個圓圓的,正在對自己微笑的笑臉。
「顧先生,我們回家麽?」
開車的阿萊大叔問道。
「不,直接拐過去,去好運孤兒院,然後您就去休息吧,不用再管了,今天晚上真是麻煩了。」
顧為經輕聲說道。
他低下頭給顧童祥發了條簡訊,告訴爺爺今天晚上他想去采風,就在勝子小姐在好運孤兒院的那間小畫室,晚上就不回去了,不用擔心。
不過。
以今天爺爺在歡迎宴上占小便宜,喝的人家進口紅酒的杯數來看。
對方看到這條消息。
應該也是周日早晨的事情了。
「當你拿起筆的時候,你必須發自內心丶堅定不移的相信,就是它,就是這幅畫,擺在我麵前的就是參加新加坡畫展上的終極之作。發自內心的相信,在幾個小時後,我將放下畫筆,把它照下來發給組委會的郵箱。甚至獲獎與否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隻是能把我現在的心緒,我的情感完完整整的記錄下來。」腦海裡,又響起了酒井小姐的聲音,
「那麽,勝子……就是現在。」顧為經在心中回答。
——
顧為經打開小畫室的燈,牆上的鐘表指向了差五分鐘到淩晨兩點。
此刻正是暮色最深,最為寂寞的時候。
他把書包牆角放好,在飄花窗台邊擺放著的咖啡豆和茶葉之間搖擺了片刻,最終選擇了拿了一包紅茶出來。
他拿了兩瓶礦泉水倒進了熱水壺之中,放在底座上加熱。
然後獨自走到窗邊。
拉開窗簾,看著窗外的月亮。
世界上大概絕難找到有像仰光這樣有矛盾氣質的特殊城市。
那麽繁忙又那麽緩慢。
有些數據的說法,仰光省的人口大約和紐約生活圈的人口相差仿佛,城市用電量隻有前者的不到十分之一,人均年度消費電量更隻有前者的十五分之一。
白天的時候。
你能看到大幾百萬人口在這個城市中的生活,車馬喧嘩,人來人往。
但太陽剛剛落山。
整個城市頃刻之間,就變得又小又安靜。
沒有外立麵亮滿燈盞的摩天大樓,沒有巨大的多媒體數字GG牌,什麽都沒有。
所以,等整個世界都睡過去的時候。
夜色寂寥。
月光就會顯的格外的明亮。
如白紗般好似實質。
顧為經喜歡夜晚。
人們說,夜晚是屬於藝術家的時刻,他不知道這話說的正確與否,他隻是喜歡看月亮時的那種感覺。
世界上大概絕難找到有像月亮這樣有矛盾氣質的浪漫意象。
激情的月色,沉靜的月色,淒冷的月色,團圓的月色,聖潔的月色……
神女,狼人,罪犯,智者……
無數人將無數種不同的象徵和意象,都強加在這顆照耀了地球足足45億年的衛星上,它們彼此糾纏,彼此矛盾,又彼此融合的恰到好處。
顧為經看著月亮的時候,總是會在心中微微一動。
或者說。
顧為經心中微微一動的時候,他總會想要去看看月亮。
從植物園回來的時候,他就看了很久的月亮。
那時。
他便想起了一個多世紀以前,畫下《雷雨天的老教堂》的卡洛爾女士,也在相似的月色下從門前的街道前走過。
顧為經想到了她,想到了一個畫家的人生命舛,想到了一個人的一生,真正重要的到底應該是什麽。
如果你對未來並不篤定,如果就算做的足夠好,也無法走到功成名就的最高處,你是否依然有勇氣,去拿起畫筆?
那天他明白了迫使自己提筆作畫的動力到底是什麽。
所以,他畫出一幅很棒的《紫藤花圖》。
而今天。
他想起了所發生,所經曆的那一幕幕。
蔻蔻,她的父母,集市裡的點點燈火,那些不分晝夜的在大集裡工作的人們,擺夜攤打撲克的老大爺和那些疲憊的工人。
燈火酒綠的夜店街丶頹喪而迷茫的苗昂溫丶狠厲又在心中深處藏著害怕的吳琴萊和難以琢磨的豪哥。
當然還有裝的很硬漢,在得常所願的酒宴上,又哭的淚流滿麵的老爺子。
以及打扮的看上去滄桑無比,內心卻又很細膩的真硬漢阿萊大叔。
一件件,一樁樁。
仿佛被月光投影到了腦海中,走馬燈一樣的依次從眼前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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