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畫刀畫奇跡

自閉症的發病率大約為千分之二至千分之五。

世界衛生組織估算,全球大約保守有1500萬名自閉症患者,除了少數幸運兒之外。

絕大多數小患者終生都被隔離在正常社會之外。

科學家們對於自閉症的成因和療法的探索,已經有超過半個世紀的曆史,世界各地都有治療自閉症的療養院與研究所。

遺憾的是,和很多精神類疾病一樣。

在科學高度發達的今天,自閉症的治療方案依舊停留在經驗療法的範疇。

醫生們隻能大致根據過往的病例實驗判斷出哪種治療方案有效,哪種治療方案無效。

少數開發藥物也隻起到輔助性的作用。

除了統計方法更科學,不會找教士來用聖水驅魔以及拿一根探針從眼角紮進去把你的前額葉攪成一團漿糊製造人工癡呆以外。

二十一世紀和幾十年前甚至百年前治療精神病的方法沒有本質上的不同。

「竟然有研究人員認為,新版小王子能溝通患者的內心!它憑什麽。」

布朗爵士妒忌極了。

他清楚的知道一旦這個猜想是真的,會是多麽大的榮譽和關注度。

插畫能治療自閉症未必是什麽天方夜譚。

自閉症最麻煩的一點就在於——患者經常有語言文字或者社會交流障礙。

他們三十歲了依然像個小嬰兒一樣恐懼外界,隻會和父母等近親屬用非常簡單的單詞交流。

似是有一層無形的屏障隔開了自閉症寶寶和外部世界的感知,也阻斷了醫生對他們的了解。

連經驗最豐富的心理醫生在設計醫案時,也需要和患者進行足夠的溝通交流。

而得了自閉症的小患者們,可不會理解你的話,乖乖給你填什麽《精神問題自我分析調查表》或者《孤獨症兒童ABC行為定量分析表》。

圖畫這種非語言非文字的表達方式,就成為了世界公認的患者與外部世界溝通的最好橋梁。

插畫隻需要很少的或乾脆不需要任何口頭互動,都可以打開溝通的大門。

全世界的自閉症乾預教室,都會配備水彩筆丶油畫棒和童話插畫書。

這已經成為了約定俗成的規則。

甚至有些相關領域心理醫生會學習一定的專業繪畫知識。

比如說著名的甘乃迪治療中心,這類超牛的醫院就直接配備了一整個專業的插畫師團隊進行藝術乾預,療效非常的好。

甘乃迪治療中心在被譽為世界上最好的自閉症兒童「脫帽」(注)的魔法之地的同時,也帶來了每個療程動輒數十萬美元的治療費用。

(注:自閉症兒童行為有很大改善,能融入正常生活。在患者家庭群體中被稱為脫帽。)

幾個療程下來輕輕鬆鬆上百萬美元就花出去了,比在梅奧丶安德森這種私立醫院治癌症還貴。

關鍵是一個無底洞。

一般金領精英家庭購買的孕婦商業保險都不敢涵蓋這麽昂貴的醫療項目。除了全世界十萬分之一的富豪以外,沒有人能支付起這麽昂貴的開支,所以沒有任何普世推廣的可能。

全世界的心理醫生和乾預療法的專家,都在尋找更能走進所有患者內心的插畫作品。

以前世衛組織下屬的一個子項目,甚至還聯係過《油畫》雜誌。

以油畫的格調,有點看不太上插畫領域。

布朗爵士的回信中還幽默的建議這種事情,對方可以去聯係一下迪士尼。

隻是。

世界上有那麽多畫家,為啥偏偏是這個偵探貓呢!

「缺乏藝術性」是件很好用的大帽子,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你畫的漂亮,我可以罵你藝術性不足。

你賣的貴,我可以罵你藝術性不足。

單純看你不順眼,我照樣可以罵你藝術性不足。

世界上隻有兩樣東西真的高於藝術。

權力與靈魂。

藝術的土壤依附於權力,藝術的本質服務於靈魂。

古代這兩樣東西全都依附於教會,因此文獻記載一個小小的地區教士,就可以指著鼻子嗬斥米開朗基羅的雕塑不符合他的心意,位列文藝複興三傑的藝術大師都不敢還嘴。

到了現在社會,以布朗爵士如今的社會地位,他其實已經有了藐視權力的資格。

自己在歐洲美術年會發言的時候,奧地利國家總統和歐盟的重要高官都要一同起立鼓掌。

然而。

當他聽到有醫學團隊認為,偵探貓的畫可能能夠觸及到自閉症兒童在層層封閉中的孤獨內心這個消息,依然有不安從布朗爵士的心底泛起。

他靠坐在椅背上深深的吸氣,緩緩的吐氣。

已經多少年了……

理事長自從執掌雜誌社以來忽然第一次覺得——衡量作品美術價值的權柄,好像未必全然握在自己的手中。

古色古香的辦公室裡一片靜謐。

隻剩下了兩個男人粗重的呼吸聲。

「這就是博格斯教授害怕的寧可放棄辦展的機會,也不願意與之為敵的作品的魅力吧。布朗爵士,我不知道您會不會恐懼。但在讀到這個新聞消息的時候,我真的覺得有點害怕了。」

率先開口的是赫萊菲股東。

「我沒和任何人提起,看到這本《小王子》的瞬間,我其實也有片刻遲疑。真的要和這樣的畫家為敵麽?但凡擺在我麵前的不是一幅冷門畫刀畫畫作,而是傳統的正宗油畫。可能我也會失去攻擊這樣藝術品的勇氣。」

赫萊菲站起身,眼神望向窗外,慢慢的說:「我知道,當時在場的股東中,和我抱有同樣想法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人。」

布朗爵士「哼」了一聲。

「現在才後悔恐怕有點晚了吧。決定都已經做出了,半途而廢的結局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朋友,我們已經踏上了同一條戰船,哪裡有後悔的餘地呢?」

赫萊菲搖搖頭:「我隻是不止一次的回憶那天股東會投票時的場景。」

「那天下午,我們十二個人股東集體撒了謊。這是我們在驅逐安娜董事會席位後的第一次投票,我不是個多麽誠實的人,但這總不像是個好兆頭,總能讓我忍不住聯想起一幅名畫場景。」

「雅克·路易·大衛的《蘇格拉底之死》?」

布朗爵士想起女秘書艾略特的話,沒好氣的說道,「就算真是暴民驅逐蘇格拉底。蘇格拉底死後,距離雅典的真正衰落也還有上百年呢。彆擔心,反正估計我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不不不,我的朋友,不是《蘇格拉底之死》,而是達文西的《最後的晚餐》。」

赫萊菲走到牆邊,抬頭望著金光閃閃的勳章展示櫃的上方,原本掛著老伊列娜伯爵畫像的位置。

在琳琅滿目可供挑選的名畫之海裡。

布朗爵士最終選擇了達文西的《最後的晚餐》擺放在此處。

這張畫記錄了聖經故事裡耶穌在門徒猶大出賣釘死在十字架上之前,和12位門徒共進了最後一次晚餐的場景。

不是什麽巧合。

若是用一張畫來概括代表整個西方藝術史。

所謂的世界三大名畫中《蒙娜麗莎》實際上過於小家子氣,《宮娥》和《夜巡》的知名度則弱了幾分。

反而是達文西生平耗費時間精力最多的作品,米蘭教堂裡的宗教壁畫《最後的晚餐》的複製品,更有其獨特的曆史地位。

布朗爵士的這個選擇完全在情理之中。

隻是——

「今天我走進辦公室裡的時候,看到你竟然把這幅畫擺在了自己的辦公室裡,這更讓我覺得莫名心慌了。」

「你知道,我是一個相信預兆的人。算上你和伊蓮娜小姐,那次參會的投票股東正好十三個人。」

赫萊菲挺著大肚腩站在畫框麵前。

他解開馬甲的扣子,從衣領處扯出一枚銀質的十字架鎖鏈放在嘴邊親吻。

「你說,我們每個人都在這場變局中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呢?蘇格拉底死後雅典依然繁榮了100年。而神話故事裡,背叛的門徒從拿到出賣救世主的三十枚銀幣報酬到吊死在樹下隻過了三天。」

「天父在上,寬恕我不誠實的罪孽,但願我不是猶大。」

來自大都會的首席藝術顧問十分深沉的說道。

嘀嘀嘀……

布朗爵士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

「無論你有什麽消息,我現在很忙,請過一會再打來電話。推遲之後的議程。」他沒好氣的對打電話的私人助理說道。

「先生,抱歉,但安東尼先生打過來的電話,可能您需要給他回個電話。」助理語氣急促的說道。

「……說下去。他聯係我有什麽事情麽?金融方麵的事情都由克魯格銀行負責。」

理事長耐著性子說的。

安東尼是裡約熱內盧有名的富商,光手裡握著世界上最大的鐵礦石生產商淡水河穀集團1700萬股的股份就可以想像他到底多有錢。

屬於那種100美元掉在地上都沒時間撿的闊佬。

理所當然的,這種富豪無論對藝術品投資還是對基於藝術品基金避稅活動都很有興趣。

安東尼是油畫基金籌備階段最有投資意向的富商之一,初期投資就在九位數歐元以上。

這種人的電話,布朗爵士實在難以回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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