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無限丹青手

「其實……畫這種畫是能摸索出有用的行筆訣竅的,要不然,我教您兩筆?」

顧為經一直知道,自己爺爺對仿郎世寧的畫失敗這件事心中有很深的印象,所以試探性的問道。

教我兩筆?

顧童祥聽見孫子認真的語氣,嘴角抽動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得,合著剛剛的話都白說了。

老爺子有些感動,也有些好氣。

自己從小帶出來的孫子,畢竟還是很關心自己的。

老爺子也承認這段時間,顧為經的畫技突飛猛進,屢屢有驚人之舉。

但是,反過聽到對方稱要教自己畫畫,顧童祥這樣嚴師型東方家長,還是相當不服氣的。

「怎麽,有了林教授這樣的名師,就看不上你爺爺了。教我……哼,這話等你小子大學畢業後再說吧。」

顧童祥老爺子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股傲氣來。

林濤這種大師固然牛爆了,可老頭子我在緬甸這一畝三分地,也是數一數二的中國畫高手好不好!

去參加個藝術研討會什麽的,誰不得恭恭敬敬的喊一聲「顧老師」呐?

「來來來,你要這麽說,那就彆怪我打擊你,爺爺還真要數落數落你畫的問題了。」

老爺子嘟囔道:「畫家就怕沒有自知之明,連自己的問題都發現不了那真叫完蛋。你爺爺我雖然仿不出郎世寧,畢竟走過這條路。告訴你應該怎麽畫困難,可指點你哪裡畫錯了,根本就是信手拈來。」

夜晚隻開了桌上的一盞台燈,對年紀大的人欣賞藝術品來說,光線有些昏暗。

顧老爺子根本不在意,這又不是古玩鑒定。

新體畫很重整體的觀感,往往讓觀眾來看畫,屬於那種一眼好或者一眼壞的類型。

他有信心隨便掃一掃,粗略看個幾秒鐘,就能發現問題。

顧老爺子彎下腰,目光湊進書案上的宣紙。

於是,他看到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豆花。

嗯?

看上去好像還可以唉。

「風格割裂丶筆法粗糙丶不中不洋……」老頭子諷刺的話都已經溜到了嗓子眼,又被強行憋了回去。

顧老爺子揉了揉眼睛。

他將一邊的台燈擰到最亮,然後甚至將畫廊裡的頂部照明射燈也都打開了。

顧童祥的眼角抽了抽。

自己的第一印象沒有錯。

線條自然,筆法和諧,給他的主觀印象並不差。

「這畫……你等我一下,我還要仔細看看。」

看了幾秒鐘,顧童祥的心猛的跳了一下。

他深深的吸氣,然後幾乎是一路小跑的,以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敏捷衝上了樓。

老爺子在臥室的床頭找到了自己的閱讀眼鏡,然後又氣喘籲籲的跑了回來,俯身看畫,急切之下額頭都快要伸到紙麵裡去了。

這次,

顧童祥真的看清楚了。

沒錯,

宣紙上的確實是一幅剛剛畫好的嬌豔豆花。葉片翠綠,花色紫紅,色彩清新的像是沾著露水一樣。

整體給人的觀感不差,細節的處理更好。

顧童祥從小就是在長輩們畫中國畫耳濡目染的氛圍中長大的。

雖說他也練西洋油畫,但對待中國畫明顯更加親近,鑒賞水平也要比欣賞西方油畫的水平更高。

自己孫子那幅《奔馳老爺車》的彩色鉛筆畫,細節是完美的。

完美到像是機器人畫出來的一樣,顧童祥不僅挑不出錯,甚至都有點看不太懂究竟有多好。

然而這幅畫,

顧童祥卻是完全能看懂的。

德威可不教國畫,顧為經的中國畫持筆用筆方法,就是從小老爺子他手把手的教的。

所以老爺子甚至能從顧為經的行筆軌跡中,看出些親切的感覺。

就是因為能看懂,

顧童祥才更覺得世界觀受到了衝擊。

「呦!我孫子這兩個月毛筆用筆的熟練度提升的真快,這都不比我差多少了吧。」

「咦?這裡還能這麽畫,真漂亮……等等,說回來,這到底是咋畫的呢。」

「媽的,這是我孫子畫的?」

老爺子有些淩亂了,手在下巴上搓啊搓啊。

「這甚至比原作看上去還要好看。」他喃喃的嘟囔了一句,說出了一句由感而發,卻是連自己說出來都不太敢相信的評價。

顧童祥老爺子口中的原作,指的自然不是郎世寧在東夏故宮裡的那幅真跡,而指的是旁邊自己店鋪裡的這幅仿品。

繪畫作品就這樣,

最震撼的珍品永遠隻有一幅,印刷機出產的仿製品,永遠隻能儘力還原真品而做不到超越真品。

這幅1:1《豆花圖》,因為是絲絹仿製品的緣故,看上去甚至隻和自己孫子剛剛畫完的作品觀感在伯仲之間,而且還沒有這種紙麵上手繪作品的層次感。

老爺子是知道郎世寧作品的難度的,

既然仿品不好畫。

那麽厲害的,隻能是畫師。

顧童祥驚的汗毛都要立起來了。

「我孫子真是……牛逼。」

老爺子板著臉,強行將心中的驚喜壓下,勉強儘力維持著自己屬於長輩的威嚴。

「畫的確實不錯,唔,但也不能驕傲自滿,還是要多加練習。」

顧童祥習慣批評了一句,說著說著,嘴角卻不由自主的咧開了。

不錯?

何止是不錯。

若非畫畫的畫師是自己的孫子,老爺子現在就要撲上去開始舔了。

成年畫家想要學技術,會拍馬屁是最基本的。

無論是天賦還是湊巧,畫家們的悟出的技術,可都寶貴的緊呢。

類似是水彩畫在畫紙上撒鹽製作雪花紋,或者在油畫稀釋劑裡添加鋸木屑形成肌膚紋理上的顆粒感,這種現在人人都知道的方法,要是倒退個一二百年,那就是千金不換的畫派秘方。

人家義大利畫家就是靠著這一手,當上的教皇禦用畫師。

尤其是這種新體畫的用筆訣竅,

畫家們畫畫的時候,都會像防賊一樣防著外人,在舊社會,你要偷師被發現,打死了官府都不管的。

要是光是舔著臉,拍兩句馬屁就能學到新技術,做夢都能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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