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會兒之後,李無相所要的都找齊了。儘管在木板上羅列出來的都儘量是些常見的香料米麵,卻也叫他覺得有點意外這間鋪子的種類齊全。
陳掌櫃沒撥算盤,隻心算一遍就報了二兩三錢銀子,惹得兩個進店來的鎮民頻頻側目丶暗暗咋舌。
「白糖是受了潮的,給你按九兩算。」陳掌櫃看了看他,見他真從懷裡摸出一把碎銀,才又慢慢低聲說,「不比從前了,老朽多一句嘴,小公子該省著點,也該財不外露。」
李無相對他笑笑:「多謝您提點,是這樣的。但也不是買來自己用的,薛姑娘救了我的命,我想跟她搭夥兒做個營生。這也隻剩這麽一點了。」
陳掌櫃點點頭,拿稱稱了,找回他二十三枚銅板子,拿小掃帚把碎銀掃進小竹筐裡。
李無相和薛寶瓶出了門,又沿路走回去。在陳家雜貨鋪待了一氣再出來,盯著他們看的人就少了。陳三咬和幾個閒漢仍在牆邊抱著胳膊倚著,見鎮兵也對他們倆視而不見,就隻能又往地上啐了一口。李無相放緩腳步盯他一眼,陳三咬立即仰著臉轉過身去了。
他們經過賣菜蔬瓜果的攤子,花兩枚板子買了半個冬瓜,走到鎮西橋邊時又看見有賣幾隻懨懨的落湯雞,就又花二十枚板子買了隻小母雞,一路提著走。
兩人走到鎮東的橋頭時,薛寶瓶才長出一口氣,瞥了李無相好幾眼。他笑著問:「怎麽了?」
「你真是李家灣的李家的……」
「應該不是。好多事兒我記不清了,但應該不是這附近的。一百多個孩子,趙傀肯定不是在這附近抓的,不然事情肯定會鬨大。」李無相想了想,「不過既然鎮上的人這麽覺得,那我現在就是了,回去你再跟我說說李家灣的事兒——走吧,我教你做冬瓜糖。」
……
天一落黑,鎮主家的燈燭就掌上了。但劉姣發現自家的寶貝女兒今天有點不對勁兒——往常往桌上端菜的時候她就已經坐到桌邊了,一邊擺著碗筷一塊嘰嘰喳喳說些鎮裡的事,十天裡有三四天要鬨著去清江城玩。可今晚她安靜下來了,托著腮幫子,怔怔地盯著桌子不言語。等飯菜擺好,陳辛也上了桌,她既不忙著給自己老爹倒上一盅酒,也不偷偷抿上一小口了,而繼續發呆,好像丟了魂兒。
劉姣就給她丈夫使了個眼色,但陳辛笑了笑,隻自己把酒倒上了,朝她擺擺手,好像在說,得了吧,誰知道一會兒又要鬨哪出。
夫妻倆動了筷,陳辛喝了一盅酒,才問:「今天給道長的酒菜都安排好了吧?」
「嗯。」
「忌口的都撿了吧?」
劉姣歎了口氣,抱怨道:「哪敢不撿呢,蔥薑蒜韭,一樣沒放,碗碟也在熱水裡燙了好幾回,那筷子都是新拿竹子劈的,也煮了好幾回呢,生怕他又不高興。真難伺候。」
陳辛擺了擺手:「唉,唉。」
這時候,陳繡忽然把身子坐直了:「爹,娘。」
「啊?」
「我要成親,你們找人去給我說媒。」
「……啊?」
兩口子麵麵相覷,知道自己女兒喜歡胡言亂語,卻也沒想到今天說瘋話說到這份兒上。劉姣把眉一豎:「你不害臊!挺大一個姑娘,這是你姑娘家說的話嗎?」
陳辛趕緊對她擺擺手,又抹了把嘴:「繡繡,你想爹娘去誰家說媒?」
「薛家,鎮東的薛家,嗯,也不是薛家,她家有個啞巴姑娘那個薛家,也……哎呀,就是從前開食鋪子的那個!她家撿了個人,陳大掌櫃說是李家灣李家的小公子,我要嫁他!」
劉姣聽得越來越迷糊,乾脆把筷子往桌上一摔:「這飯沒法吃了!」
又拿手指往陳繡腦門上用力一杵:「整天把你閒瘋了丶慣壞了!」
陳繡把凳子往她爹那邊挪了一點,皺著眉:「哎呀,我說正經事呢,你彆鬨我!」
劉姣氣結,拿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陳辛,把筷子一摔,從桌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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