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搖光很快便跟著聞藏鋒等人一起, 到了他們落腳的地方。
他們住在緊靠城牆邊的一處院落裡,院落很大,卻很擁擠。
他們所住的地方已經聚集了不少城中的難民了。沈搖光等人來時, 連帶著周邊的街巷都已經住了人,看到他們來, 那些席地而坐的難民紛紛站了起來。
看到沈搖光有些詫異的目光, 聞藏鋒笑了笑,跟他解釋道:“城中最近因著魔修作祟不大太平。他們聽聞拭劍門派人前來除魔, 便都聚集於此,是想我等能夠庇護一二。”
沈搖光看向麵前的街巷。
彙聚在此的多是城中的百姓,許多都衣著破舊, 想必有不少都是無家可歸、或身居陋巷的窮苦人。他們此時都站在那兒,見著他們除魔回來, 紛紛都在道謝。
“這些都是一會要分發給這些百姓的。”聞藏鋒對沈搖光解釋道。“許多百姓都是住在城外的,進城避難,卻不想城內也不太平。他們許多都是莊家人,魔修作祟, 他們無法生計,也就無家可歸,也三餐不繼了。”
沈搖光坐在他身側, 看向那些百姓。
他未曾見過這樣的場景。
實是他從前修為高深,所到一處,若要降妖除祟, 通常殺滅的當地的妖祟便徑直離開。於他而言, 他既不需要像如今這般隱匿氣息, 為等邪祟上門, 也不需要像聞藏鋒等人一般, 艱難地與魔修對抗良久,無法脫身。
他眼看著周遭的幾個弟子進了院子,熟門熟路地進了柴房。很快,他們生起火來,在巨大的鍋中煮了粥。
漸漸的,米粥的香氣從柴房中飄出來,沈搖光和商驁與受了傷的聞藏鋒坐在屋簷下的椅子上,靜靜看著滿院的百姓。
沈搖光不得不承認自己當年如生在高山上的草木,不知人間疾苦了,他低聲歎道:“你師尊將你教得很好。”
聞藏鋒卻是笑了笑。
“說出來不怕仙尊笑話,看到他們,我心裡有時也是沒有底的。”他說。
沈搖光看向他:“為何?”
“仙尊今日見了。宗門派我們前來除魔,今日纏鬥良久,非但未能成功,還因此受了傷。”聞藏鋒說。“我真不確定,是否能保得住他。”
沈搖光明白他的顧慮。
此處忽有動蕩,疑是魔修作祟,恐怕仙家的眾多宗門也尚未摸清這些魔修的實力。再加上肅城並不在那些宗門庇護的範圍之內,能派遣幾個弟子前來,已經算是拭劍門仁至義儘了。
“恐怕宗門也是要你們前來探查一番,暫時不要輕舉妄動吧?”沈搖光問。
聞藏鋒點了點頭。
“宗門是叮囑過,原本我等也隻是前來探查情況。”聞藏鋒說。“隻是……我也知,宗門若得了我們的消息,知道此處魔修厲害,定然會加派弟子前來的。可是拭劍門離此千裡之遙,師尊而今又即將前往白雲觀,我不知我走後,此處的這些人是否會因此喪命。”
他看著滿院的百姓,歎了口氣。
“師尊也總說我太過缺乏決斷。”他說。“可是,晚輩看到這些朝不保夕的人,卻不知該如何拋下他們。”
聞藏鋒低了低頭,似乎有些羞愧。
聽他這樣講,沈搖光心裡也難免有些悲戚。與此同時,還有無力感從心中升起,使他輕易地便共情到了聞藏鋒此時所想。
否則修真之人為何如此醉心於力量呢?人若是弱小,那在許多事情麵前,便隻得束手無策。
沈搖光一時也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旁邊的商驁忽然發出了一聲涼涼的笑。
“你覺得你救得了他們?”他問。
聞藏鋒抬起頭看向他。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問。
“你以為你守在這裡,就能救他們的命?”沈搖光轉過頭,就見旁邊的商驁麵帶譏誚,看著聞藏鋒。“那要是你也死了呢?”
他話說得極其難聽,聞藏鋒的臉色立刻變得難看了起來。
“難道我便任由他們流落街頭,放任不管嗎?”他道。
“所以你就把這麼多人歸攏在這裡。等你死了,你們這群人,加上這裡的這麼多活人,對那魔修來說,簡直是唾手可得的盛宴。”
他話說得直白極了,可是沈搖光卻聽出,他說的也的確是事實。
魔修靠著吸取人的精氣修煉,若是這些仙門弟子能夠庇佑這些百姓,那麼便可保他們無虞。可是,如果他們保護不了這些人……的確,便如商驁所言。
甚至沈搖光能想象到,如果今日他與商驁不在這裡,那麼聞藏鋒等人,連帶著今日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會葬送魔修之口。
沈搖光知道商驁所言不錯,卻也看到了聞藏鋒漲紅的麵色。
“但而今看來,這也並不一定是壞事。”沈搖光開口道。
商驁轉頭看向他,聞藏鋒也看著他。
“此處人多,再加上你們今日受了傷,那些魔修自然想要一鼓作氣,將你們全部收入囊中。”沈搖光說。“但是,這也不失為一處陷阱,若能將此處為首的魔修引至此處,反倒是我們能將他們一網打儘,使肅城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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