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修年膝頭一軟,撲通跪了下來。
怪他疏忽,耳根又軟,聽不得池魚日日央求,才將這小禍害帶到了這閻羅殿來。剛才他為了躲避商驁主動要去做雜事,池修年也沒多想,隻叫他萬事當心。
卻不想剛才,有鬼修急報,說有人擅闖有崖殿,已然往山上去了。
整座九天山都把守在商驁手下,單鬼兵便有數十萬,早將整座山都看得密不透風。僅憑池魚一人,稍有異動,便立刻被鬼修察覺了。
來報的鬼修詢問商驁,是否要將那人就地處死。
當時,商驁淡淡看了池修年一眼,池修年便渾身都哆嗦起來。
“池魚此子向來頑皮,九君是見過的。恐怕沉迷九天山美景,不慎走錯了路……”
“哦,是麼。”商驁說。
“既如此,就去跟著他,看他究竟要到哪裡,要做什麼。”池修年聽到商驁這般吩咐道。
他渾身冷汗直冒,可商驁連求情的機會都沒再留給他。他隻得匆匆跟上商驁的腳步,與他一起趕到了有崖殿外。
接著,便親耳聽見池魚哭著向沈搖光控訴商驁。
他看見,商驁的神情肉眼可見地變得難看起來。池修年甚至來不及阻攔,商驁隻輕輕一抬手,甚至未見他的真氣如何彙聚在法訣上,便驟然電光火石,風雲突變。
池修年的腿軟得站不起來了。
“九君……九君!請您饒了這孩子,他尚且年輕氣盛,又遭奸人蒙蔽,才會對您有所誤解……”
商驁卻目光都未曾賜予他。
他端站在那兒,手收回袖中,隔著遙遠的階梯,看向了有崖殿窗前的沈搖光。
這麼遠的距離,他卻還是能看見沈搖光眼中的水光。
他在心疼池魚。
他一定也在恨他商驁。
——
沈搖光按在窗上的手不住地顫抖。
即便他如今修為儘失,又隔著密不透風的結界,卻仍舊能憑肉眼看出商驁這一擊有多強的殺傷力。
他聽見旁邊的池修年在不住地請求著商驁。
“請九君饒他一命,老夫立刻帶他回山莊去關押起來,再不讓他礙九君的眼……”
見他這樣央求,沈搖光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池修年能這麼說,定然是因為池魚還活著。隻是不知,原本縹緲山莊的莊主是池修年與池堇年的兄長池淵年,怎麼如今身著莊主服製的是這位最名不見經傳的池家二公子呢?
窗外,商驁靜靜聽他求了許久,才懶洋洋地開了口。
“活了百來年的人,也算得上孩子?”他問。
這話分明存了刁難池修年的意思,但池修年卻隻得接著求告道:“是老夫與兄長素日慣壞了他,九君若要責罰,隻管罰老夫吧。”
“責罰你?”商驁似是被他的話逗笑了。
他笑起來時,目光淡淡地掃過了沈搖光,雖未作停頓,漫不經心,但沈搖光卻在對上他目光時產生了一種奇怪的錯覺。
就好像商驁在等著他做什麼一般。
那邊,池修年急道:“是!是老夫作為長輩未曾管教好這小子……”
“那他說的這些話,也是你教的?”商驁問。
池修年背後的冷汗都要浸透他的道袍了。
“九君明鑒,老夫怎敢!”
“那他是從哪學來的?”
“九君而今名震四海,定是有不辨黑白、不明是非之人汙蔑九君!這小子不知哪裡聽來的讒言,才會將流言當真!”
“那他說的話,就都是假的了?”
“那是自然!九君功德深厚,德被四海,怎會做出那樣的事!”
商驁輕笑了一聲,像是終於聽到自己想要的話一般,轉開了目光。
沈搖光又對上了他那雙似笑非笑的眼。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實在看不懂這個瘋子。
而今有人盜取令牌、蒙蔽鬼修、擅闖山巔宮殿,且此人又是外來的修仙大宗中人,已經犯了商驁的忌諱。商驁此人行事如何,沈搖光早有體會,也堅信他絕不會輕易放過池魚。
但他領著手下浩浩蕩蕩而來,卻不興師問罪,而隻一味刁難池修年,同他咬文嚼字,又是什麼意思呢?
沈搖光對池魚堅信不疑,他知池魚雖單純膽小,但卻從不會說謊。
那麼,商驁定然是有旁的心思,故而借題發揮,矛頭直指池修年。
在場的眾人無一不是與沈搖光有著同樣的猜測。
畢竟商九君氣勢洶洶而來,雷霆一怒,便將縹緲山莊的小少爺擊倒在地——而今說這些話,總不可能是彆扭地想要借池修年之口,對在場的某人解釋什麼吧?
沒人會用這般幼稚的心思揣測高高在上的商九君。
商驁許久沒有說話,在場的縹緲山莊眾人無一不是提心吊膽。
就在這時,沈搖光的聲音遙遙從殿中傳來。
“他並未進入此處,到這裡來也不過是想念我,來看看我。”沈搖光說。
商驁臉上倨傲的笑容竟漸漸消失了,神色不知為何,又冷了下來。
明明在這麼明亮的日光下,沈搖光卻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