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稚年掌心燙的厲害,一側的頸動脈不斷跳動,溫度灼人,接連不絕的吸引他的注意力。
觸感太清晰,他心神都像被那有力的鼓動吸引走,心跳頻率漸漸融為一體。
“……晏辭。”
夏稚年耳根紅的厲害,渾身都有點熱,“為什麼要摸這裡呀?”
晏辭唇角彎起一點,“這裡能吸引你的注意力。”
年糕團子咬他脖子不是一次兩次了。
夏稚年:“……?”
夏稚年懵逼,耳根燒的厲害。
“你吸引我注意力乾嘛?現在不是你在難受嗎?”
晏辭笑笑,聲音悅耳,“能乾嘛,當然是想讓乖崽,更深的記住我。”
夏稚年:“……”
夏稚年臉上暈開一抹嫣色,扭頭,不想和這個奇奇怪怪的黑芝麻湯圓說話,指尖卻不經意的碰上那硬質的凸起,摩擦兩下。
夜色一點點深了。
夏稚年被人抱著,閉上眼,意識朦朧,眼前陷入黑暗,又一點點鋪開畫卷。
床上少年眼簾緊閉,蜷縮在被窩裡。
“叩叩。”
輕輕的兩下敲門聲。
“誰啊。”
少年坐起身。
門被推開,二叔和小姑邁步進來。
小姑留著大波浪長發,笑容豔麗,“稚年,睡了?我和你二叔看你生日宴上吃的比較雜,給你送點湯水。”
夏稚年皺皺眉,起身坐到床邊,“謝謝,我洗漱過了,你們自己喝吧。”
“哎,不要緊,一會兒再漱個口就行。”小姑笑笑。
二叔端著個托盤,上麵兩個瓷白的兩個小盅,蓋著蓋子。
他端過來,把托盤遞給小姑,走的床邊掀開一個,清亮澄澈的液體微微搖晃。
“來吧稚年,嘗一點,今天就成年了,是個大人了。”
少年坐在床上,看著他倆,杏眼圓滾,拇指指腹蹭了蹭左手食指關節,無端有些謹慎,抿唇。
“不了,你們自己喝——”
話音未落,他突然看見高大的二叔俯身伸手過來,心臟突兀一跳,渾身本能繃緊,閃身避開。
但他太瘦了,力氣又小,正三十出頭強健悍利的男人飛快反絞住他胳膊。
夏稚年眼睛睜大,心臟重重跳動,一瞬間全身寒毛直直豎起,奮力掙紮,“你們乾什麼?!”
“彆緊張彆緊張。”小姑嬌俏笑著,“這不是給你準備了湯嘛,你喝一口,彆浪費我們心意呀。”
“我不喝。”夏稚年看著她,看著自己的血親姑姑,幾乎有些毛骨悚然,眼睛張大,打了個哆嗦拚命掙脫。
二叔死死按住他,蠻橫力道幾乎要將他手臂掰脫臼,姿態閒適,空餘一手捏開他下巴。
“唔——!!”
少年被反絞雙臂,美豔女人捏著湯匙,一勺金蜜色的液體灌進喉嚨裡。
異常甜膩。
夏稚年:“!!!”
蜂蜜!
他過敏!
夏稚年寒毛倒豎,猛地嗆咳出來,心臟極速鼓動,渾身繃緊,妄圖把那口蜂蜜水吐出去。
然而反異常迅速的過敏病症卻不給他這個機會,隻一眨眼,飛快蔓延。
喉嚨瞬間泛起腫痛,火辣辣的感覺充斥整個呼吸道。
腫脹的喉嚨壓住氣管,呼吸受阻,喘息艱澀。
二叔鬆開他,嗬嗬笑一下,“這病秧子總算要死了,天天看著,晦氣死了。”
夏稚年:“!!”
他喘不上氣,蜷縮在床上,胸膛劇烈起伏,渾身發顫,可進到呼吸道裡的空氣少之又少,死死望著他的叔叔姑姑。
小姑放下湯匙,慵懶道:“是啊,要不是大哥大嫂他們的錢全到了這小活死鬼名上,他又沒成年,隻能留在基金裡定期取一點點,家裡才不會養他這麼大呢。”
“嗐,成年了,那些錢就到了他的賬戶上,他死了,遺產繼承自然全是我們的,也算沒白忍十幾年。
“咳咳,咳咳咳。”
夏稚年止不住咳喘,用力咬住左手食指,盯著他倆,後背發涼,可看著他們閒散的模樣,腦袋裡瘋狂的蔓延開一股憤怒和委屈。
憑什麼。
憑什麼。
他拚命忍著,繃緊呼吸,想從這裡跑出去。小姑發現他還清醒著,驚訝一聲,“果然命硬,這都還留著口氣啊,又搶誰壽命了?”
女人俯身湊近一點,伸手想捏他臉頰,夏稚年呼吸不穩,腦袋裡已經開始缺氧嗡鳴,指尖發顫,胸口的情緒卻死死堵著,梗著他。
長長的指甲落到臉上,夏稚年一陣惡心厭惡,繃緊力氣,一腳踹在她肚子上。
小姑猝不及防摔到地上,勃然大怒,“小兔崽子,你找死!”
二叔壓住已經蜷縮顫栗的瘦弱少年,她爬起來,拿起另一罐沒打開沒稀釋的純蜂蜜,黏稠甜膩,冰冷湯匙帶著那濃厚的甜到惡心的蜂蜜,灌進他喉嚨裡。
嗓子腫的厲害,呼吸愈發困難,過敏腫脹堵住咽喉,帶起的哮喘讓本就困難的呼吸愈發不易。
他想掙紮,但眼前發昏,意識都要渙散。
可他就是死撐著。
門口一點拐杖落到地板上的哢噠聲。
踏上樓梯,路過臥室門口。
夏稚年眼睛睜圓,琥珀色眸子裡帶出一絲期冀,望向門邊。
“唔,咳咳咳,咳——!”
門外是滿頭華發,但衣著奢華昂貴一對老人。
爺爺撐著拐杖,頭都不回,奶奶側目看了一眼,滿滿的冰冷。
轉身,什麼也沒見到似的,安然離去。
夏稚年杏眼圓潤,眼底期翼落空,缺氧窒息讓他意識暈眩,琥珀色眸子裡幾乎有絲茫然。
為什麼。
為什麼啊?
小姑看出他眼底的怔愣,捂著肚子笑一下,像魔鬼低語,幽幽鑽進耳朵裡。
“驚訝什麼,早就說過了,那場車禍,你搶了三個人的性命。”
“不是你的東西,永遠不是你的。”
她笑,“小偷,強盜,搶人的東西,是要還的,哈哈哈。”
夏稚年輕輕打了個哆嗦。
沒有。
他沒有。
憑什麼說他是小偷強盜。
他隻是活下來了,他隻是活著而已。
又沒做錯什麼。
憑什麼。
眼前漸漸陷入黑暗,耳邊像有簌簌的風聲,穿過他破爛不堪的身體和心臟。
一點笑聲混在風裡,告訴他。
“你就不該活下來。”
…
…
夏稚年睜開眼。
視野裡是一片濃重的黑,沒有一絲光亮。
他有些僵硬,在絕對的漆黑裡站起身,恍然發現他可以呼吸了。
這是哪?
是地獄還是天堂?
都說人死前會走馬觀花似的看完一生。
但他這短暫的十幾年可能沒什麼好看的,所以掠過去了。
這是在哪呢。
人死了會去到哪兒,他會去到哪兒?
算了。
好像也沒什麼所謂。
夏稚年在黑暗裡站著,眼底空洞,安安靜靜。
“吱呀。”
極輕微的動靜。
一絲手電筒的光流淌進來,照亮些許黑暗。
夏稚年循著聲音看去,對上光源,並不眯眼回避。
他好像連一些本能動作都忘記了,安靜望過去。
拿著手電筒的人反應很快,看見站著的人影,迅速把光朝地上打去。
夜裡停電,晏辭下去拿了手電筒回來,借著光,看清少年模樣。
死寂般的眸子,沒有半點波動,渾身幾乎攏著股死氣。
蒼白沉默的望過來。
晏辭心裡狠狠跳了一下,放輕聲音。
“……乖崽?”
夏稚年看著這個眼熟的男生,腦袋裡像有碎片慢慢聚攏,帶出一段段的畫麵。
他想,原來他的走馬燈在這裡。
生命太苦,所以他的思維,他的靈魂,躲進了晚上那本裡,在一瞬間創造出那麼甘甜的記憶,湧進他的魂魄裡。
關心體貼的父母大哥,那麼那麼好的晏辭。
出現在他意識裡。
哪怕是靠死前臆想的方式,他也依然覺得很開心。
少年眸子終於細微的波動一下,慢慢的,慢慢的,揚起一個笑。
晏辭幾乎有些心驚,穩住心神上前,站在少年麵前,輕聲叫他。
“乖崽,年年?”
“……嗯。“
夏稚年澀的發痛的喉嚨裡擠出一聲回應,輕輕的。
他笑一下,緩慢抬手,指腹小心翼翼的觸碰男生臉頰,將期待深藏,問他。
“你會一直在我意識裡麵嗎?”
會一直陪著他嗎?
“什麼意思?”
晏辭心臟一墜,眉頭擰起來,聲音急切幾分,卻還是儘力放緩,怕驚嚇到眼前紙片一樣脆弱單薄的少年似的。
……什麼意思?
夏稚年歪歪腦袋,杏眼純澈的幾乎有些空洞。
奧,對,意識裡創造出來的人物,是不知道自己是彆人臆想出來的產物的。
“沒什麼。”
夏稚年笑,掌心輕輕的貼著男生臉頰,“你不知道也沒關係,我會記得你,到我消散的前一秒。”
晏辭心臟發緊,捉住他手腕,目光掃過少年身上寬鬆的睡衣,確定沒有藏危險東西的地方,抿緊唇,溫聲詢問。
“你為什麼會消散?”
夏稚年臉上笑容淡了點,片刻,又覺得這樣這樣也不錯,重新笑一下。
“……因為我死了呀。“
死在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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