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進了三月,汴京糧價高企,不少小商販破產,或者減少所雇傭的人手,令不少人丟了糊口的飯碗。
因此開封府的賑濟壓力也不小,府尹陳繹為此整日愁眉不展,胡子都白了好幾根。
近日大相國寺跟前,由各家大戶設了施粥的粥棚。
但陳繹心中清楚,這些大戶人家用來舍粥的錢,恐怕還及不上他們一筆買賣所賺來的。
而對於偌大的國家,大相國寺跟前施舍的這一點點粥,更像是杯水車薪,根本無法解決所有問題,看來不過是一種表演而已。
怎樣將錢從有錢人手中取出來,是所有麵臨“找錢”壓力的衙署麵對的共同難題。
當然,陳繹算是心裡有底的,他知道開封府不會亂,因為任何宰執都不會放任天子腳下的汴京城出亂子。
開封府若是沒錢,他可以向宰執們去要。
天下其它州縣該當如何,就不是他陳繹能管得著的事了。
可是這次三司使沈括與金融司監司明遠聯袂而來,提出的要求,實在是令陳繹沒有想到。
開放關撲?
然而又不是關撲?
最終陳繹聽明白了明遠的解釋,點了頭,表示同意明遠嘗試一期,“看看效果”。
於是三天後,清晨刊行的《汴梁日報》上,頭版刊出了大消息。
報童們跑過汴京城中光禿禿的街道,揚著手中的報紙,高聲道:“開封府發售‘賑災彩票’,第一期共100萬張,不可錯過!”
各家正店、腳店和洗麵湯的小店裡,讀報先生為聽眾們講解這“彩票”的發行規則。
“……每張彩票售價是100文,每人每次限購10張。總共發行100萬張。”
每人一次最多隻能花1貫錢。
“這些彩票都是分兩次印製,再粘合於一處。將表麵的一層撕開,就可以知道是否中獎。”
“中獎!”
汴京城的尋常百姓一聽見這個字眼,頓時全都來了精神。
這聽起來有點像“關撲”?
要知道,汴京人……甚至是全天下的宋人,都熱衷關撲,甚至有些人為此傾家蕩產都在所不惜。若是沒有官府限製,怕是這些家夥們一天到晚,吃飯睡覺,都會順手來一場關撲。
可是關撲明明隻在年節時候才會解禁。
“不管它叫什麼名字,我們隻管它是‘新式關撲’!”
在汴京百姓們口中,這賑災彩票馬上變成了“關撲”的官方最新表現形式。
“什麼獎項?什麼獎項?”
人們顧不上去想這些彩票的發行背景,而是一疊聲地催促讀報先生,告訴他們這種新式“關撲”,究竟能中到什麼獎項。
獎項就是錢。
“說是中一等大獎,能得1萬貫。但隻有一人能中。”
“二等獎獎金1000貫,有5人能中。”
“三等獎獎金100貫,有50人能中。”
“紀念獎獎金1貫,有1000人能中。”
“……”
“花100文,哪怕就是中了那個最小的獎,獎金也有1貫啊!”
“這……當官的會不會先把中獎那些……票票,先藏起來,儘把那些沒獎的給咱們?”
讀報先生聽了,歪頭在報紙上看看,道:“這倒不會,說是在彩票發行之前,開封府大堂上會舉行儀式,所有有獎的那些彩票,會由陳府尹親手混入所有彩票中。開封府百姓,都可前往親眼見證。”
“這樣啊……這樣我還能放心點。”
有人對開封府的做法公開表示信任。
但也有人犯嘀咕:“陳府尹啊……要是包孝肅公在,我恐怕會更放心點。”
讀報先生盯著報上的字,繼續說:“彩票發行過程完全公開,隻要是認識大食數字的,就能成為‘誌願者’,參加清點彩票的工作。”
“每天出售彩票的錢箱都會封存,直接送到界身巷去買米,然後直送北方受災的州縣。”
“……”
坐在“洗麵湯”鋪子屋角的蔡京聽了這些,心想:這條例訂得還挺細,是明遠的風格。
這時又有人插嘴問話:“交子能買嗎?”
讀報先生在報上找了找,很快找到答案:“能買……領取獎金也是,交子和銅錢,可以自選。”
那問話的人頓時伸手拍拍胸:“那我對交子更放心了。”
敢情這位關心的並不是彩票,而是交子的信用。
這時,“洗麵湯”的鋪子裡一片議論。
“這真和關撲差不多!”
“對啊,這難道不就是100文玩一次的那種轉盤,指針指到哪兒就能兌什麼獎的那種?”
“對對對——”
一片附和聲傳來。
顯然,對於各種關撲遊戲的熟悉,幫助汴京的百姓們很快理解了這“彩票”的本質。
蔡京將自己藏在角落裡,沒出聲。
他早年間在杭州聽明遠講解過一次彩票,對此早已不陌生,甚至並不感到太驚訝。
他留意到明遠當初與他提過,這彩票的麵值應當儘量小,當初明遠是以1貫為例的,而現在明遠則將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