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居移氣,養移體。
蔡京在錢塘地方上有了實權,手下有一群聽從吩咐的校尉與胥吏,並且組建了一支水軍,在海上對海寇可以做到心狠手辣一個活口都不留,隻留頭顱帶回陸上來邀功論賞。
此刻蔡京一旦覺得明遠有食言的可能,立即麵露威脅,眼裡幾乎出現凶光。
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在豐樂樓被種建中拎著後領扔出去而毫無還手之力的蔡京了。
如果明遠詐他,他有的是辦法手腕對付明遠。
此時此刻,麵對蔡京的若是換了個尋常人,隻怕會心驚膽寒,渾身發顫。
但是明遠卻衝蔡京燦爛一笑。
蔡京頓時一呆。
世人皆有軟肋,蔡京便是抵受不了眼前這小郎君雲淡風輕的笑容——難得有人能在他麵前保持鎮定與自信,偏偏明遠可以做到。
隻聽明遠笑道:“元長兄,我當然不是騙你。”
“我當初是應承了你,修建木蘭陂是一件造福鄉裡的大事,所以籌款的事情上,我一定會幫你想辦法。”
“可我也從來沒有說過,我要自己幫你出這筆錢啊!”
要他幫蔡京出70萬貫,那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
按照試驗方的要求,他任何“無償資助”的行為都不被算在他花錢的總額裡。蔡京就算是拿刀架在他脖子裡,明遠也絕不肯“白白”地,掏出70萬貫出來。
蔡京無語:的確,“幫著想辦法”和“自己出”區彆還是很大的。
“元長兄先消消氣,”明遠笑嘻嘻地順著毛捋,“我們先來談談這70萬貫的事吧,大概什麼時候需要用,用在哪些事情上。”
蔡京剛要說話,明遠卻在他麵前轉過身,從遠處躲在角落裡的阿寶招招手,將小姑娘喚來:“告訴你阿娘,送兩杯好茶來。另外我和這位蔡官人肚子都有點餓了,廚下有沒有能墊一墊的吃食,不拘什麼,送我們嘗嘗,可好?”
阿寶用力地答應一身,轉身便跑向後廚。
而蔡京,剛剛在氣頭上什麼都察覺不到,但現在真的感到肚子有點餓了。
他望著明遠發怔——眼前這個小郎君可恨的確是可恨,體貼也真是體貼。
不久,戴妻捧了個托盤出來,給兩人各自奉了一杯清茶,兩碟餶飿,卻是煮熟了之後用油煎過,底下的麵皮脆脆的。
明遠帶頭舉箸,兩人各自吃了點餶飿,蔡京的情緒已經完全緩和下來。
這時明遠再誠心誠意地向蔡京詢問:“元長兄,木蘭陂這樣的工程,小弟自己的估計,總花銷要在50萬貫以上。但如今兄台已經有了個更準確的估算,小弟想要聽聽。”
他滿臉都是殷切,蔡京定了定神,才開口向明遠解釋:
原來,木蘭陂的修建有兩次慘痛的失敗經曆。看起來失敗原因都是“選址”,但是前兩次選址時都考慮了省工省料,因此才會選在那兩個地點。
現在看來這樣的方法根本行不通,蔡京認為,為今之計,就隻有老老實實用最笨的辦法,花最多的人工和最長的時間門,建一道極長的水中堰道,才能在合適的位置將海潮擋住。
如今蔡京主持此項工程,那便事關蔡京的名譽,和他一族人的福祉。蔡京自然是選取了最為穩妥的方案,哪怕付出會更大些。
“70萬貫是在數年間門要的,並非一次性需要……遠之說得對,剛才京……確實是太著急了些,失態了。”
明遠的態度令蔡京漸漸冷靜下來。
一次性籌集70萬貫和分次籌集,差彆還是很大的。
“元長兄可曾想過,這錢應當從何而來?”
蔡京雙手一攤,道:“前日裡剛與鄉裡聯係過。之前兩次修築,都是向鄉裡大戶籌款。可是已經失敗了兩次,如今大戶都很有些疑慮,要他們再掏出一筆不菲的費用,也有點……強人所難。”
明遠理解地點點頭。
“元長兄可曾想到過,修築木蘭陂的費用,將來可以用未來因木蘭陂而改良的萬頃良田的出產來支付?”
蔡京聞言略有訝色:“你是說……用未來的錢來支付現在的工程?”
“這……這怎麼行?”
蔡京是個絕頂的聰明人,但此刻也被明遠用話給繞住了,他磕磕巴巴地說:“延請工人、購買石料……這些都是現在就要付的……用,用未來的錢……”
但是蔡京一邊說,一邊能夠感受到心裡有什麼,朦朦朧朧的,似乎正變得越來越清晰,但是就是蒙了一層窗戶紙,始終捅不破,無法看清它的全貌。
明遠的雙眼卻緊盯著蔡京,不放過他任何一點表情變化。
當蔡京眼神中出現既迷茫又求助的神色時,明遠覺得火候到了,才緩緩點頭,道:“是的,元長兄。我們可以今日先舉債,用木蘭陂未來換回的收入來還錢。”
“我們可以發行一道‘建設債券’。”
“建設債券?”
蔡京望著明遠,隻木楞了兩秒,他的眼神忽然變得清明,隨即透露出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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