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鐵匠研製出彈簧與發條, 都由呂大臨帶其他橫渠弟子在旁觀察,記錄了製作方法——

“載其方法”也是張載對弟子們的要求:一旦發現了一件對提升生產力有用的物品,就要確保將其方法記錄下來, 避免像曆代匠人那樣,口口相傳, 最後將重要技術傳丟了。

就因為這個, 明遠要在杭州複製這兩件重要零件, 也就非常容易。

明遠:感謝先生!感謝鄭鐵匠!

他也萬萬沒想到, 鄭鐵匠能將他隨口一說的請求就這樣牢牢記住, 並且堅持不懈地嘗試了兩年, 才真正研製出了這兩樣東西。

果然, 高手在民間。

果然, 這個時空裡還有很多看重承諾的人, 一諾千金重,不為時間所衝淡。

明遠一麵專程寫信去橫渠鎮, 感謝老師張載、呂大臨和鄭鐵匠, 謝儀自然也準備了不少。

與此同時,他立即請身邊的高手銅匠將這兩件零部件複製出幾件,然後送去北高峰下吳堅那邊的軍器監研究所。

按說這兩種東西,對於火炮和兵械的發展都是至關重要的。

但是明遠根本不懂兵械構造,不知道哪裡要有彈簧, 哪裡要安彈片,發條就更不知道應該裝在哪裡——隻能請能工巧匠們自己去研究。

但為此他還是專程跑了一趟研究所,向工匠們研究與展示了這兩項工具。

從北高峰腳下山坳裡回來, 天色已近傍晚。明遠正在猶豫是進城會友, 還是先回鳳凰山他的住所歇下。

卻見這回是種師中找了來:“明師兄, 師兄……蘇子瞻公正在到處找你。”

也隻有蘇軾能夠差得動種師中, 親自到杭州的城門口來找人。

“找我?”

“嗯,有一位官人路過杭州,子瞻公邀您去見見。”

“官人?”

明遠聽得心中驚疑不定:“不是……那誰……吧?”

他想問是不是蔡京,卻發現自己根本就不想提起這人的名字。

種師中似乎能看清明遠的心事似的,隨口道:“不是——”

明遠就更窘了:連你小子都知道了,這……

“來的這位與子瞻公是同宗。”種師中沒什麼表情地回答。

明遠頓時鬆了一口氣:原來來人也姓蘇,不姓蔡……那就好。

他開始搜腸刮肚地回想這個時代有哪些姓“蘇”的官員,第一個想到的卻是蘇轍。

但如果是蘇轍,那蘇軾豈不得高興得上天?

明遠果斷否定了自己的判斷,既然猜不出來,就乾脆直接與種師中一道前往他們常聚的那間酒樓。

他與種師中到時,秦觀已經在那裡作陪了。明遠與種師中站在閤子外,能聽見秦觀在裡麵恭恭敬敬地應道:“確是如此,子容公。”

明遠聽著,站在原地,低頭想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般地抬起頭。

“裡麵是蘇子容公?”

他驚問種師中,隨即露出驚喜無比的笑容。

種師中沒什麼表情地看看他,點點頭。

明遠幾乎要大笑出聲:此刻他覺得自己“撿名人”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

蘇子容,且是與蘇軾彼此認得的官員,那便是蘇頌了。

這一位也是和沈括一樣的“六邊形戰士”,博學多才之人,於數算、天文、地理、山川、本草、機械、律呂等學幾乎無所不通——絕對跟沈括有的一拚。

在北宋科技史上,最為重要的兩名官員,都在短短數月內被明遠“撿到”了。

而且看看這時機——他可是剛剛得了彈簧與發條啊!

明遠正大喜,突然心頭一沉。

這是因為他突然想起,蘇頌還是蘇軾的“獄友”,蘇軾因為“烏台詩案”下獄的時候,蘇頌正好也同時被彈劾下獄,而且據說就“住”在蘇軾隔壁,親眼目睹了蘇軾所經曆的折磨……

當然,這一切現如今還都沒有發生,明遠隻是在為這些科學家與大文豪們“未來”的命運而擔憂而已。

倒是種師中,看到了明遠這副忽喜忽愁的樣子,扁了扁嘴,故意大聲咳嗽了兩聲。

隻聽閤子裡麵蘇軾喜孜孜地道:“子容兄,想必是端孺與遠之到了。那兩位都是橫渠書院的年輕才俊,子容快來見見。”

閤子門一開,明遠果然見閤子中主位上坐著一位五十出頭的官員,須發已白而膚色微黑,雙目炯炯,正盯著明遠和種師中。

蘇軾打橫相陪,而秦觀隻坐在下首。

明種兩人依次進閤子,向蘇頌行禮,並自報了家門。

蘇頌看起來頗為隨和,伸手撫著頦下的花白胡子,微笑道:“好,好……”

蘇軾便介紹,明遠這才曉得:蘇頌之所以來到杭州,情況和蘇軾差不多——也是因為得罪了新黨,因此出知婺州,也就是後來的浙江金華。

明遠自己與新黨的關係密切,但蘇軾顯然是為他遮掩了,沒有在蘇頌麵前提這件事。因此蘇頌望著他與種師中的眼光相當“和藹”,頗有賞識後輩的模樣。

席間主要是蘇軾在與蘇頌談談說說,也說到了朝中新法推行的一些重要關節。

明遠插不上嘴,索性與種師中與秦觀一樣,埋頭吃。

但是明遠心裡裝著事,所以有些話必然要向蘇頌打聽。

因此,他待到蘇軾與蘇頌敘舊之後,雙方都情緒比較好的時候,以目示意蘇軾,並向蘇頌送上微笑。

或許是他少年人的清澈微笑太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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