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那編輯的意思是:我們明郎君是“有料”的, 投資的各產各業紛紛產出,真金白銀全都看得見。
陳府尹沉默了片刻,突然發問, 問站在堂上的明遠:“明遠,你名下的產業隻有長慶樓與《汴梁日報》嗎?”
明遠微微沉默了片刻, 似乎有些略不好意思, 開口答道:“還有朱家橋瓦子。”
堂上諸人,瞬間都有以手覆額的衝動。
七十二家正店之一的長慶樓,瓦舍勾欄之中名氣最盛的後起之秀, 以及每天刊行, 風雨無阻,汴京城遍地都是的《汴梁日報》?
這三件產業則都是所有汴京百姓耳熟能詳的生意,但仔細想想:它們仨開始在汴京成漸漸風靡,不正是一年之前開始的事嗎?
座中最驚訝的還要數開封府尹陳繹, 他在接下唐坰的“報案”之前, 就已經大致了解了此事的來龍去脈, 知道“山陽-汴梁公路”修築的工程已有山陽鎮附近的高速公路作為“先驅”。
因此, 陳繹很清楚, 山陽鎮的那些產業:炭廠、玻璃作坊, 怕也是與明遠脫不開關係。
現在他忽然得知明遠同時是長慶樓、《汴梁日報》和朱家橋瓦子的東主,這份驚訝之情,連老於世故城府的陳繹都溢於言表。
小小年紀……剛才問過, 是多少年歲來著?
陳繹回想——對了,是已滿十八歲, 還未到十九。
光長慶樓撲買酒稅, 就一次性付給了開封府十八萬貫, 另外這次的“公路”建設, 據說是六十萬貫。
這是一個足以拷問人心的問題:小小年紀,怎麼會有這麼多錢,怎麼能有這麼多錢的?!
想到這裡,陳繹收斂了吃驚的表情,莊容問道:“明小郎君似乎不愛宣揚你是這些產業的東主。”
明遠聳了聳肩:“衣錦夜行,雖非所願,但到底少了好些麻煩。否則……”
他沒說下去。
但旁人都知道他的意思:明遠都已經這麼低調了,都還是被請到了開封府的公堂上。若是他一早就高調宣揚,現在還不知被人踩成什麼樣。
陳府尹瞥了一眼唐坰,收回眼光。
“明遠,本官可否問你,手中錢鈔的來曆。”
明遠一拱手,道:“當然!”
“學生購入長慶樓的十八萬貫,十五萬貫源自家父自杭州寄送來的茶引,這裡是學生當初在汴京城中的金銀鈔引鋪兌換茶引的記錄。亦有家大人當日來信作為憑證。”
明遠從袖中取出各種憑證,交給身邊的衙役轉呈陳繹。
“餘下三萬貫,分彆來自學生此前在京兆府的炭廠,在汴京城中經營的各家刻印社的經營所得,以及朱家橋瓦子的一點點分潤。”
開封府堂上人紛紛繼續扶額——怎麼你在彆處還有產業?
“這是各處產業撥出利潤,供學生收購長慶樓的憑據。”
陳繹看過,將這些證據收到一邊——開封府少不得要將這些一項項查實。但是從目前他所了解的來看,至少明遠出資收購長慶樓的那一筆十八萬貫,清清白白,沒有任何問題。
“咳咳!”
唐坰在旁用力咳嗽兩聲,見陳府尹的視線轉來,立即提醒:“陳端明,本官還記得,那小報記者提出的問題可是‘長慶樓東主身份存疑,明氏巨額財富從何而來’。”
“按照那上麵所述,無論是汴京,還是蘇杭一帶,都沒有人聽說過明高義這位富商巨賈。”
“明郎君手中的大量銀錢,都來自他口中所說的那位‘大人’,陳府尹,如果事實上連他這位父親……都從未存在過呢?”
旁人聽了這個“假設”,都是一怔。
是呀,如果明高義這個人根本不存在,那明家突然洶湧冒出的財產就很可疑——恐怕是不正當的手段得來的。
不然,難道還是變出來的不成?
唐坰一說到這裡,明遠便“唉”地歎了一口氣,搓搓手,萬般無奈地望著陳繹,似乎在說:你看我說的吧!
人們也多用同情的眼光望著明遠,猜想明父隻是因為“沒有人聽說過”,就遭受唐坰如此“惡意揣測”,萬一明高義也和明遠一樣,是“衣錦夜行”呢?
唯有唐坰以為自己抓住了明遠的痛處,因而洋洋自得。
他們禦史從來都是“風聞奏事”,有疑點就提出,從來不考慮會不會有什麼不妥。
這時,陳繹望著明遠開口:“看來有必要聯係一下令尊了。”
明遠麵色不變,心裡卻很明白:明高義肯定是聯係不上的,但他收到的那些巨款,必然將有個解釋——而這個解釋,該將由試驗方給出才對。
正想著,忽聽外麵衙役來報,史尚求見。
“明郎君,明郎君——”
史尚快步趕來,身後跟隨著一名身穿綢布直裰的中年人。
將近五月,豔陽高照。史尚顯然是在外奔忙了好一陣,現在他鬢邊的那朵玉繡球都被曬得微微卷起了邊,不複剛剛采擷時那般鮮亮。
他快步邁進開封府的內衙,見到明遠好端端地站在那裡,麵色如常,便欣慰一笑,同時向上麵坐著的陳繹拱手行禮:“啟稟陳府尹,好巧不巧,杭州來了一名管事,想要求見明郎君,聽說開封府正在查問此事,便匆忙趕來。”
“他能為我家小郎君作證。”
明遠聽見這話,嘴角微微揚起。
旁人都以為明遠自覺到了真相大白的時候,因此麵露愉悅。
其實明遠是在想:嗬……這試驗方終於肯出麵了。
跟隨史尚來到開封府堂上的,是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自稱姓靳,杭州人士,說話咬字有一股明顯的南方口音。
“小人自杭州來,聽聞我家東主的親生愛子被開封府召來問話,又說是與小人的東主有關,小人便匆匆趕來。府尹有話請問,小人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靳管事拱起雙手,深深一躬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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