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字印刷術是北宋是的印刷工匠畢昇發明的,但是宋時卻並未廣泛使用。

但這對於明遠來說屬於知識盲區——他哪裡知道印刷術的具體應用時間?……他就隻知道畢昇。

現在倒好,麵前的工匠們一起用崇敬的眼光望著明遠,等待這位博聞廣見的“橫渠弟子”為他們指點什麼是“活字”。

明遠隻得一步步地解釋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想要印製一些半尺見方的單張,用作宣傳單,或者叫小廣告,用來為城中一些店鋪生意廣而告之。”

白管事和工匠們表情各異:

有些人在想:原來這就是“小廣告”;

也有人在想:這……不大像是橫渠弟子的所作所為啊!

明遠對大家的表情一點兒也不在意,隨口說:“幫助這些店鋪廣為宣傳,店鋪的生意蒸蒸日上,便可以雇傭更多的人手,也能向國家繳納更多的稅金;國庫殷實了,邊塞將士們便可多得些補給馬匹,也能夠多築寨堡,擋住黨項人的滋擾……”

眾人:!

他們都沒有想到,小小的一張“廣告”,竟能有這樣的影響。

管事與工匠們眼神頓時又都恭敬起來,心想:不愧是橫渠弟子——大格局!

“另外官府最近有些新政,需要向百姓們解釋清楚才好推行的。這種宣傳單是比較好的解說方式。”

這也是明遠從昨夜開始思索良久,想出的辦法。

“青苗法”要順利推行下去,同時百姓的利益也不被損壞,最有效的手段莫過於在民眾之中廣泛宣傳,讓他們清楚“青苗貸”究竟是什麼東西。趨利避害是百姓的本能,但要在徹底了解的前提下。

橫渠鎮兩位舅舅那裡,自然沒有問題。舒家兩位一定能把準確的信息帶到地方上。

但是其它地方怎麼辦?

按照薛紹彭所說,如今黨爭激烈,地方上好多官員也在觀望,有些支持“青苗法”,有些不太熱衷。他們未必樂意將這些內容細細地解釋給百姓知道。

但如果能讓民間自發主動地去了解“青苗貸”呢?

明遠因此越發地確定:刻印坊在他手中,會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工具。

但前提是他要讓這座刻印坊變得更靈活,更有效率。

因此他向工匠們解釋:“‘活字’就是把雕版上那麼多字拆開,做成一個個單字的字模。需要用的時候再按順序排好,塗墨印刷。等到用完,這些字模可以拆下來,下次排版的時候再用。”

一言如石破天驚。

工匠們的表情都像是他們在睡夢中被驚雷驚醒。

然而驚醒之後又是迷茫。

明遠說得好簡單,但是有經驗的工匠們仔細一想,全是問題。

活字用什麼材料來做,做完後排在一起,如何能保證平整對齊,用完後再如何拆下來……

一時間工匠們全都在愁眉苦臉,白管事也歎著氣說:“小郎……東家這說得也太難了吧?不如還是讓他們每天多乾點兒,乾久一點兒。”

打工人嘛,加加班算了。

明遠卻不甚在意,笑著說:“也沒有必要馬上就做出‘活字’來。”

他隨手那過一本印好的書冊,翻開某一頁,指著插頁中一幅“牡丹富貴”的花樣,說:“你們可以想想,這樣一幅複雜的紋樣,不用反複雕刻,而是讓它反複使用。”

一聽說能節省這麼大的工作量,工匠們的思路頓時打開了。

“是不是把這一葉紋樣固定在板上?”

“或者我們製版的時候,可以留下一片空白,想辦法把這一塊紋樣嵌進去,再拿出來……這不是有點‘活字’那意思了?”明遠不再管他們討論,隻是布置了任務,自己則帶著向華,慢悠悠地從西市逛回家中。

明家人和舅舅們都還不知道明遠在外麵待了這一整天,已經又花出去四千多貫。

明遠將他的主意與舒承允和舒承厚兩位一說,兩位舅舅都拍腿讚好。

“這個主意好!萬一我們當地的小吏想要借機牟利,胡亂解釋朝廷的新法,我們就拿這個給他看,就說是府城的官員說的。”

明遠想:這確實是一個能夠約束當地官吏的好辦法,如果能由鄉裡有名望的重要人物出麵就更好了。

然後他便向兩位舅舅請教,鄉裡百姓有多少識字的,受教育程度如何,如何講解“青苗貸”能夠讓他們聽懂。

兩位舅舅聽見了,望向明遠的眼神越發不同。

“遠哥,橫渠門下的弟子果然想得周全。”

“橫渠鎮因為先生的緣故,文風較盛,眉縣也大致如此。但其它地方未必是這樣。”

“這宣傳‘青苗法’的文字言辭,必須簡單易懂,千萬不能像是衙門裡打的那些官腔,文縐縐的。”

“……”

明遠想了又想,又與舅舅們商議一番,最終決定兩條腿走路:一方麵,編出一套順口溜出來,用最簡單易懂的言語,講清楚“青苗貸”的本質,同時也向百姓們說清借貸的利弊和幾個容易“被坑”的地方。

另一條腿則是要借助他的老師張載。橫渠門下弟子遍布關西,很多學生像呂大忠、呂大鈞,甚至是種建中,都是曾經拜在張載門下,但現在分散在陝西各處做官或是任職的。

明遠可以通過張載的這一層關係,將代為向百姓們宣傳“青苗法”的事拜托給他那些師兄們。

當晚,明遠與兩位舅舅商量了一夜,編了一首關於青苗貸的順口溜。他又另外準備了一套描述青苗貸借貸方法的文字,請薛紹彭找了關係,遞進衙門裡,確認了一番。

第二天,明遠先去文廟。在那裡,他得到張載的首肯,可以由呂大臨代為聯絡陝西各地的師兄,代為向當地百姓講解“青苗法”。

從文廟出來,他又跑去刻印坊。

剛進刻印坊,明遠就發現作坊裡的工匠們此刻正相互看著,你拍拍我的肩,我捶你一拳,嘿嘿傻笑。

“這是怎麼了?”明遠很驚訝。

工匠們指指他們麵前的一片印版。

隻見那是一片帶有邊框的鐵板,鐵板上覆著一層不知什麼材料製成的粘稠藥劑。

一名工匠將幾塊小型木雕版放在鐵板上,像是拚七巧板一樣,用大大小小的木雕版將整個版麵填滿,然後用一塊平板將各塊雕版的表麵用力壓平。

這樣的“組合型”雕版就已經上色印刷了,隻是每印一次,都需要人工再將版麵重新壓壓平。

這種組合型雕版的好處是,其中某幾塊雕版可以任意更換,而其它的花邊、紋飾等裝飾性內容卻完全不用改變。

如此一來,工匠們便不再需要反複雕刻某些裝飾性的紋樣,可以專注雕刻一些需要時時更換的文字,這樣工作起來就快得多了。

這已經有點“活字”印刷的雛形了。

這些工匠們能夠發明出“類似”畢昇活字印刷術的技術並不出奇。和他們一樣,畢昇也是一位雕版刻印坊的製版工匠。而這些工匠,有明遠幫他們捅破活字印刷的這一層“窗戶紙”,自然也能有所突破。

一時間新的刻印方法已經形成——

工匠們用幾枚經典款的裝飾紋樣拚出印刷品的大體格局,其中需要填入內容的位置則先空著,等需要印刷時再現刻。

這雖然還不是“活字印刷術”,但至少已經算是個“靈活”印刷術了。

明遠開心地一拍雙手:“這樣一來,城裡的商戶們要印‘小廣告’可就容易得多了。”

畢昇雖然在北宋時就發明了活字印刷術,但是這種印刷方法在兩宋都一直沒能傳播開。

究其緣由,明遠認為,或許是兩宋的刻印坊主要致力於印製書籍、佛經之類,準備期相對較長,可以花很多時間製作和校對他們需要的雕版。但如果刻印坊成天承印各種各樣的小廣告,甚至是承印每天出版的報紙——打工人需要天天加班,恐怕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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