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出海, 又一次入航。
榮耀號的船員們早已習慣了出海,習慣了航行。
但這一次,大家的心緒都有些與眾不同。
第一是因為, 去的熱海,幻夢島。
第二是因為, 榮耀號第一次迎來了客人,船員們要耐著性子和這些夢魘教會的客人們相處一個半月的航程。
榮耀號從前一直都是貨運商船, 並不做載客的生意,船上都是自己人, 船員水手們除了洛螢都是男人,無論是行為還是言語,很多地方都沒有顧忌。
如今船上突然來了客人, 客人們住的吃的倒是挺自在的, 船員們反倒是不自在了起來。
不過, 榮耀號已經出海, 已經起航, 再多的不自在也沒有辦法, 要麼忍了,要麼慢慢讓自己去適應。
“哦, 夢魘在上, 巴頓先生, 如果不是身處船上, 放眼望去是蒼茫大海, 我差點以為正在綠樹餐廳。”
來自珊瑚主島的考利太太的讚美頓時讓老巴頓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能收到您這樣美麗女士的讚美是我的榮幸, 夢魘在上, 感謝相遇。”
綠樹餐廳是珊瑚群島赫赫有名的海上餐廳, 以其美味的食物而出名, 但並不過分昂貴,很受小康家庭和中產階級的喜愛。
這樣的讚美,對於老巴頓來說是十足的溢美之詞,畢竟他隻是一搜船上的廚師。
榮耀號上的船員們對於老巴頓的食物早已吃習慣,會說上幾句好吃,挑揀一下口味,但很難誇讚出花樣來。
在這說來,吃的時間長了,老巴頓的菜吃了這麼多年,已經成為了飲食習慣,很難客觀評價。
一旁的男爵德雷爾夫婦也在緩緩進食,還算豐盛的用餐過後,男爵夫人矜持地用餐巾拭了拭唇角。
考利太太與女兒伊麗莎白保持著淑女的姿態,男爵一家也是有著貴族禮節,唯獨獨身一人的埃爾森先生,最初還裝模作樣幾下,隨後就放棄了繁瑣的進食禮節,快速而大口地吃了起來,惹得男爵家的女仆長頻頻白眼。
首日出發的晚餐過後,眾人都在甲板上消食。
出海第一日的出航掌舵由洛螢來進行,航行平穩後就交給了大副老喬治與二副刀疤。
德雷爾男爵家的兩個孩子不大,大兒子九歲,小女兒七歲,容貌和他們的父親德雷爾男爵如出一轍,褐發藍瞳,還算乖巧,有著女仆長與父母親在身邊,第一次上船對外界還很是好奇,但有著管束在不敢亂動。
男爵夫人吃過了飯就與女仆長帶著孩子回到房間,能言善道的考利太太並不倨傲,和自己單純的小女兒伊麗莎白站在甲板上,時不時看到白鷗飛過,發出一陣笑聲。
相比之下,頭發亂糟糟如同鳥窩的埃爾森先生則自在得多。
他雙目有些凹陷,整個人格外消瘦,額頭與臉頰有著明顯歲月留下的痕跡。
埃爾森先生戴著一副玳瑁腿的水晶眼鏡,雖然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萎靡,但吃過飯後看著大海,他張開雙臂,如同海鳥展翅,嚇得小約翰與昆特一左一右圍在他的身邊,防止他跳海。
當然,如果他真的要跳海,必然是跳不成的。
榮耀號是幽靈船,更何況又是神獄的本體,沒有洛螢這個典獄長的允許,沒有人能夠跳下船去。
航行第一日,入夜,洛螢獨自一人坐在掌舵室之內,與船上新客人們的第一天交流還算順利。
無論是德雷爾男爵一家,考利太太,還是埃爾森先生都並沒有表現出令人為難的地方。
德雷爾家的管家與男爵先生認真地詢問了一些海上的注意事項,男爵也並沒有擺出一副貴族架子來,與船員們的溝通也很平和。
德雷爾男爵夫人雖然有些自矜,但也甚至自家如今的處境,與船員們溝通少一些,當然,對於一名貴族來說,這是非常合理的。
放在群島上的貴族們平日裡可不會彎下腰來和出海的船員們聊天打屁。
為了表示出自己的善意,德雷爾一家為船員們每個人都準備了一份禮物,船員們的由管家送達,洛螢的則是由德雷爾男爵夫婦親自送來。
洛螢少不得與他們寒暄了一陣。
當然,身價不菲人又精明的考利太太也不能錯過,因為不便與船員們交流的緣故,她送上的禮物更加直接與簡單——寶石首飾
海藍寶與晶白鑽鑲嵌的蒸汽船樣胸針,以洛螢這個並不怎麼了解珠寶市場的人都知道,沒有五萬珊瑚幣,是買不到這樣精美的定製鑲嵌首飾。
還有一盒與放在寶石下層的珊瑚幣,二十張麵值一千的珊瑚幣,這是給船員們的。
如果是一般的客船,客人們可從來不會為船員們準備禮物,能給船長準備上一份薄禮,就算是相當客氣了。
畢竟已經花了珊瑚幣買票,船上所得的服務都是應該的。
而自己船上的這幾位客人,可以說是夢魘教會的客戶,榮耀號收了夢魘教會的安置費和一路的費用,必然會給他們照顧的妥妥當當。
隻不過在這些人的心裡,也許就是另一個想法了。
畢竟——
比這幾位客人身份更尊貴,信仰更加“虔誠”的教眾們都是坐在了夢魘教會的船上。
而剩下的這些教眾們都分散在接受委托的不同蒸汽船上。
即便這些船隻,船長經過了夢魘教會的認證表示他們有著足夠的能力,豐富的經驗負責本次航運。
但這畢竟不是夢魘教會啊!
教會的神官聖女,有著神明賜福在,可以使用出各種神術。
就算是在航行中遭遇了什麼意外,出事兒的也不會是教會的船。
他們這些坐散船的就不一樣了,雖然是有著教會船在前邊領航,但具體一切可都放在這船長身上了!
就算這些客人們再信仰夢魘之神,可也知道命隻有一次。
而在大海上,能夠保命的隻有船,和經驗豐富的船長與水手們。
此刻,洛螢一手把玩著由星光珊瑚打造的特殊手杖,這是德雷爾一家送給她的個人禮品,
這個手杖,尤其是星光珊瑚的材質並不算多麼稀有,單獨比起來,肯定是比考利太太送的胸針要差一些的。
但重點在於,這一支手杖的最上方,,這隻星光珊瑚內有著深海榭寄生的存在。
深海榭寄生,這種植物是一個相當特殊的存在。
傳說,由深海榭寄生製作成的手杖,能夠指向寶物的方向。
傳說,由深海榭寄生編織而成的花環,能夠治愈疾病。
傳說,由深海榭寄生的黃金葉子磨成的粉末,可以讓人青春永駐。
當然,這些傳說一向沒頭沒腦,什麼治愈疾病,擺脫厄運,還有青春永駐都被斥為謠言。
深海榭寄生雖然少,但總是會有人有所收獲。
但荒海上,關於深海榭寄生的傳說卻有一個是公認的。
它可以指向寶藏的方向。
對於有些人來說,它一文不值。
但對於渴求在荒海中發大財,找到寶藏,追求冒險,美酒,財寶,美人的那些冒險家,尋寶者們來說。
它是無價之寶。
沒有一搜在七海上航行的蒸汽船不渴望找到寶藏。
眼前的這個深海榭寄生手杖,是真的。
據德雷爾男爵說,這是德雷爾家族寶庫中代代相傳,德雷爾家族並沒有養商船,而是靠著傳統農莊,土地,莊園來過活。
這個東西對他們家族沒用,但又不可能輕易出手,萬一哪一代子孫就出海了呢。
隻不過到了如今,家族落魄,德雷爾家族也隻剩下了他這一個後代,在決定前往夢魘教會之後變賣轉手了全部家產,這具手杖則是留給了前往幻夢島船隻的船長。
“星光珊瑚並不是什麼珍貴的物件,繼續留在手中隻能是繼續蒙塵,放在我們這些不懂航海的人手中也是無用,不如送給真正屬於它的主人。
德雷爾男爵如此說道。
男爵的姿態放的極低,男爵夫人也是一臉笑容。
深海榭寄生的星光珊瑚手杖,沒有人能夠拒絕。
洛螢坦然接受,這並非是因為她多麼渴望找到寶藏。
純粹是,如果她不收了這份“禮物”讓客人感到心安,男爵一家隻會繼續拿著不同的東西來騷擾她。
收下這份珍貴的禮物,他們起碼不會每天憂心忡忡,為她和船員製造更多的麻煩。
洛螢一手掌舵,事實上,夜間的大海並不平靜。
但也許是夢魘之神賜福的緣故,今晚格外風平浪靜,榮耀號隻需跟著前方的領航船走就好。
各個蒸汽船新掛上的船帆都是夢魘教會的安排,即便是夜晚也能彼此看清,換句話說,熒光的,在茫茫海麵上辨彆出彼此的方向。
而遠方也有著遙遙的燈塔,為大海上的船隻指明方向。
出海的第一夜,對於船員們來說早就習以為常,但對於榮耀號的客人們,生活並不一樣。
...
“夫人......您已經拜訪過了那位船長女士?”
盤發標準的德雷爾家女仆長瑞秋女士十分訝然地看著自己的雇主。
德雷爾夫人做出了個噓聲的手勢,
“小聲些,瑞秋。”
瑞秋看了一眼夫人的臉色就知道她的想什麼,她有些憂慮地開口問道:
“夫人,呃,並非是我對那位船長女士有意見,隻是她那位女士看起來有些年輕。”
德雷爾夫人眨了眨眼睛,她故作地歎了口氣,然後有些神秘的開口:
“瑞秋,事實上,那位女士確實很年輕,但她在海上已經成為船長七八年了。”
“哦天哪,夢魘在上,那位女士豈不是剛成年,甚至更小就上了船?”
“可她是東方人,神奇的東方人麵孔總是不被歲月留下痕跡,夫人,您說......?”
瑞秋遞過去一個示意的眼神,“難道那位女士是某一位尊貴的閣下的後代?”
她的容貌是如此年輕,卻又掌握了一艘船!
他們上船的時候可都看到了,這裡的船員都是男人,對這位船長的態度無比服從。
夢魘啊,如果這位東方麵孔的船長女士不是某一位大貴族的私生女,瑞秋腦中想不到其他的答案了。
德雷爾夫人的臉上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她有些故作惱意的看了女仆長一眼。
“瑞秋,這你就不知道了。”
“這位船長女士可並非是那樣的血脈。”
瑞秋露出一絲好奇滿足女主人的興趣,事實上,她自己對那位船長女士並沒有多大的興趣。
船長女士究竟是什麼身份,什麼家世又和她們有什麼關係呢?瑞秋是最信教會的神官的,既然這是夢魘的安排,那這艘船定會安然無恙的抵達幻夢島。
隻是女主人最恨不得把周圍的一切打探的明明白白,如此才能放心。從前給女主人捧話的好奇小女仆沒有前往幻夢島的榮幸,眼下這裡又隻有自己在,她隻能耐著性子滿足女主人八卦的雅興。
“那是怎樣的?”瑞秋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