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玻璃上貼著厚厚的特製防輻射膜, 吉普車在荒野上飛馳。
洛螢一如既往望向窗外,在此踏上荒野,更是不見人跡。
加了跟在車子後邊的另一輛軍用越野,滿打滿算, 這片荒野上的人也不過三個。
回頭看了看後邊的車子, 洛螢輕笑了一聲:
“隊長, 你和教士蠻得我好苦, 給了我一個大驚喜。”
聽到這話, 位於駕駛位開車的隊長李愛華有些無奈,
“我以為你前一天去學校找教士的時候, 他已經和你說過了。”
此刻, 綴在洛螢小隊吉普車後邊的迷彩越野的主人不是彆人, 正是秩序教團的苦修士,自由領學校的創始人, 勞倫斯·李閣下。
學校的孩子們陸續都不再上課, 學者們和教士們也各謀出路, 洛螢原以為教士會繼續守在自由領的秩序教堂之內,等待著涅槃結束。
沒想到她與隊長上路離開自由領之時, 教士開著車出現了。
和他們一樣,教士也要離開自由領。
隻是在洛螢問及教士要去哪裡的時候, 見他露出了一個仿佛釋然般的笑容。
他說:“從何處來,到何處去。”
教士並沒有說他具體要去哪, 隻是說:“你們去希望城,我們是同一路線,他要停留在哪, 又或者去向哪裡洛螢與隊長兩人都不清楚。”
因為路途遙遠, 洛螢和隊長的車子裡儲存了大量的食物與飲水, 最後的時間,也不用管還不好吃,便攜又耐放,方便食用就好。
在廢土上行進的路程很枯燥,既要注意自身安全,還要觀察四周的不斷變化。
三個月前,從希望城出發一路南下前往自由領的路上是冰雪消融的時節,他們在路上碰到的畸變者,變異獸都不多,也見不到多少植被。
而眼下的天氣,按照四季輪回本應該是初夏,時不時就能望見一抹綠意,如同夏日的一抹清涼,讓人看到就覺得心中舒服不少。
隻是如果停下車來細細觀察就能夠發現,這小小的綠色已經有些乾癟。
荒野上稱不上什麼路況,崎嶇不平,時而要避過砂石,開車需要高度地集中精神,洛螢與隊長兩人好歹能夠輪換,教士一個人開車卻是要一開一天,讓人不得不有些憂心。
這一天,在黑夜降臨之前,小小的由兩輛車子組成的荒野車隊停車紮營,準備架上火堆。
連著在荒野上幾日都是大晴天,太陽能充電板完全不需要擔心沒有能源。
隻是這樣的天氣到了晚上也不好受,雖然溫度有著些許的下降,但依舊讓人十分煎熬。
如果是在城內,還能用上電風扇,車內的空調不到萬不得已,廢土客們是不會選擇開的,過於消耗能源。
車內存放的食物與飲水都是放在加裝了隔溫層的箱子內,還蓋上了幾層遮光布。
晚上加熱了魚罐頭之後,味道沒有出現問題,確認罐頭密封完好,箱子隔溫層也起了作用,洛螢鬆了一口氣。
得益於陶朱這位行商的手筆,除了乾糧與肉罐頭之外,他們還攜帶了不同種類的魚罐頭與水果罐頭,調味醬類,調節一下路上的飲食。
這個精明的胖子在涅槃消息傳出來的最初淘換了一大批各類物資,差點將洛螢他們在獵人公會一百多平的房間填滿。
當裡德製藥與第九避難所不再接受外來者的消息傳出來之後,動了心思的高級獵人,行商,進化者們大抵是要找門路去銀色革命軍,西北重工與機械神教,亦或者,是找到自己所屬教會的主教,教士們,試圖獲得庇護。
陶朱曾經有機會成為大勢力的居民,但最終選擇了放棄。
用他的話來說:“一輩子呆在一個不方便出來的籠子裡,還時不時有人在看管監督,憋屈。”
洛螢在離開自由領之前,給陶朱掛上了學者助理的名額,讓他能夠繼續住在獵人公會的公寓裡。
晴日無風,加熱了罐頭和乾糧之後迅速熄滅了火堆,否則這火堆實在是灼人。
因為教士自己的開車整日,洛螢與隊長準備輪換守夜,讓教士好能充分休息。
可教士卻並不同意:“夜並不漫長,打坐守夜於我而言已是休憩。”
天似穹廬,太陽如火爐,為了儘量涼快一些趕路,他們往往在天亮但太陽沒有完全升出的時候上路,午間陽光猛烈之時,則提前選好地方午休。
即便如此,日日於車中趕路也讓人十分煩悶。
又是一日太陽落山,教士從周圍采集到了一些變異薄荷,加進了水中煮起來。
“難能找到了這東西,煮了薄荷水放涼,明日路上也好過些。”
“明兒早,我來開路吧。”
教士手中的薄荷葉落進了鍋裡。
他們的路程早已過半,可惜的是,這歸途並沒有路過明天鎮。
明明依舊是同一條路,卻不曾遇見。
又是一早上路,朝陽尚未出現,天邊已經燃儘紅霞。
洛螢抿了一口薄荷水,又抹了點簡易清涼油提神醒腦,今天是她來開車。
教士的車子開在前方,兩輛車的間距不過兩米,時而一條直線,時而左右相隔。
洛螢曾聽其他的學者講過,勞倫斯李,秩序之劍的苦修士,以雙腳丈量大地,以背上長劍行俠仗義。
他有點像舊時代文學中的大俠,不平事,我捍之。
可又像那普渡眾生的高僧,心懷悲憫,眾生平等。
他身上布滿了被歲月摧殘的痕跡,可一雙眼睛永遠明亮,永遠純澈,永遠溫良。
前方的車子突然停了下來,洛螢隨之停車。
她看到教士從車上走過來,
“我快要到家了,要去我的家鄉坐一坐嗎?”
聽聞此言,洛螢一怔。
她想到最初問教士去哪之時他的回答,
“從何處來,到何處去。”
從哪裡來?
從家鄉來。
洛螢與隊長欣然應允,“好啊,教士。”
舊時代的諺語“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話放到廢土上,有些準確,又有些不準確。
又是怎樣的一方水土,能造就教士這樣的人?
教士的家鄉,還有人在嗎?
這些天的路途上,洛螢與注意到教士的車廂內和他們一樣存放著大量的物資,以食物與飲水為主,如果隻有教士自己,是不需要這麼多的。
儘管心中有著疑惑,但洛螢並沒有詢問。
教士若是想說,自然會說。
不說,那就不必問。
就如同教士也不曾打探過兩人又要去向哪裡,走向何方。
再次啟動車子,洛螢注意到前方教士的車子明顯車速加快。
暮色四合,斜陽晚照。
當兩輛車子相繼停下,教士從前方的車上走了下來,一抹餘暉灑在他萬年不變的長袍上,燦若金光。
前方,是一座小小的,看起來已經快要淪為廢墟的小型聚居地。
或者說,也許稱呼為“村落”更為合適一些。
洛螢與隊長隨之下車,瞥見教士從長袍之中拿出了一支口琴。
浩渺天地間,樂聲悠然響起,仿佛隨風飄揚,絲絲縷縷地縈繞耳畔間。
沒有歌詞,可這吹奏的旋律很熟悉,也很悅耳,仿佛刻在人骨子裡,讓人不由地輕輕哼唱。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是一首《送彆》。
隨著教士吹奏完了一曲,洛螢看到眼前這座荒蕪人煙的小村鎮裡出現了人影。
一個,兩個,三個......足足有十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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