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鬼雙手環抱著膝蓋,長至下巴的銀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在明珠的照耀下,他的雙瞳像會發光的寶石一般。
“嗷……”大王朝他叫了一聲,小水鬼立刻閉上眼睛,把頭埋進膝蓋裡,身體瑟瑟發抖。
“小點兒聲。”謝書辭拍了它一下,回頭看了眼榻上酣睡的謝安。
“嗷。”
噢。
大王聽話地在桌邊趴了下來,兩顆眼珠子好奇地看著小水鬼,它的嗅覺特彆靈敏,從這個奇怪的人身上感覺不到敵意。
“彆怕,它不咬人……”說完,謝書辭覺得不對,又添了一句,“也不咬鬼。”
聞言,小水鬼緩緩將頭抬了起來,為了向他表達自己的善意,大王憨憨地吐了吐舌頭。
謝書辭想問他是怎麼上來的,又擔心他們會吵醒謝安,於是指了指門說:“我們先出去好不好?”
小水鬼聽得懂他的話,十分聽話,轉過身子,手腳並用地從桌子下爬了出去,在地板留下一大灘水漬。
從桌子爬出來以後,他蹲在桌邊,銀色的瞳孔看著謝書辭,似乎在無聲地催促他快一點。
“你去嗎?”謝書辭低頭問大王。
大王有點想去,但又看了眼榻上的謝安,搖了搖腦袋,“嗷嗷。”
窩不去,窩要守著娘親。
謝書辭點頭,“好,乖乖的,彆吵。”
“嗷。”
叮囑完大王,謝書辭穿好衣服躡手躡腳地往門邊走,小水鬼就跟在他後麵,一點一點往外爬。
把小水鬼帶到船艙外,謝書辭回頭看了一眼房間地上的大片水漬,怕加重謝安的病情,他用靈力將水漬烤乾之後,才輕輕關上了門。
此時已是深夜,謝書辭突然有種大半夜背著自家媳婦兒偷偷出門和兄弟鬼混的感覺,讓他不由發笑。
小水鬼就趴在地上看著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你跟我過來。”謝書辭道。
司空信和柳大壯在船頭休息,謝書辭就領著小水鬼來到船尾。
他把明珠放在地上,示意小水鬼爬過來。
不得不說,經曆了這麼多磨難,謝書辭膽子確實大了不少,要是放在以前,在小水鬼麵前,他能嚇得雙腿走不動路。
從外形上來看,除了一頭銀發和像戴了美瞳似的眼睛,以及白到泛青的皮膚,他與人類孩童並無多大區彆。如今仔細打量一番,小水鬼的五官很精致,隻是太過蒼白,顯得十分瘮人。
“你一直跟著我們?”謝書辭問道。
“啊……”小水鬼喉嚨裡發出嘶啞奇怪的叫聲。
謝書辭看著他的樣子,不禁有些心疼,按照司空信的說法,他應該是死在水裡,且魂魄與水共生的“水神”,可他年紀這般小,還不知什麼原因,沒有半截舌頭。
這麼一想,其實鬼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你是來找我的嗎?”謝書辭又問。
小水鬼點了點頭,猝不及防地吐出一口水來,噴了謝書辭一臉。
“噗——”謝書辭五官皺在一起,用手抹乾臉上的水,看向小水鬼。
儘管小水鬼臉上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謝書辭卻覺得自己理解了他的意思,說道:“我真不會噴水。”
小水鬼黯然地垂下眼簾,接著又朝謝書辭吐了個泡泡,像魚一樣。
謝書辭:“……”
這個小家夥不會以為自己能學會吧?
但是看著他有些期待的眼神,謝書辭無奈地說:“我真的也不會吐泡泡。”
同時他也意識到了,這小水鬼估計一直跟著他們的船,但是有點怕生,沒在其他人麵前露過麵,謝書辭也好幾天沒靠近船舷,他上船估計是想找自己陪他玩兒。
他還這麼小,就丟了性命,外表看上去還挺可怕的,所以一個鬼孤孤獨獨地藏在水裡,陪他玩的大概就是水裡的那些魚魚蝦蝦,一會兒吐水,一會兒吐泡泡,挺招人可憐的。
謝書辭腦補了小水鬼的淒慘經曆,對他不禁多了幾分憐愛。
這時,他忽然想起什麼,從小佩囊裡取出那包蜜餞,小水鬼一見,眼睛登時亮了起來。
“喜歡?”謝書辭道。
“啊……”
他拿起一顆蜜餞,正要往小水鬼口裡送,小水鬼卻伸手抓住他,用另一手指了指船舷。
“什麼?”謝書辭疑惑道。
小水鬼慢慢爬了過去,謝書辭跟在他身後,走到船舷邊,他輕鬆跳到船舷上,然後“撲通”一聲跳回了水裡。
謝書辭忙把明珠拿過來,照向水麵。
小水鬼掉進水裡,身子沒入水中,隻剩一個腦袋漂浮在水麵,綠油油的水麵露出一張慘白的臉,以及他腦袋上漂浮的一圈銀發,這幅畫麵看起來特彆詭異。
謝書辭不禁想像,要是讓他一個人待在幽深的水底,他可能遲早得被嚇死,也不知道這個小家夥是怎麼忍受過來的。
“啊……”小水鬼見謝書辭沒有動作,就張開嘴,叫了一聲。
謝書辭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隨手拿起一顆蜜餞,扔進水中,他沒什麼準頭,但是小水鬼在水裡特彆靈活,無論他扔到哪裡、扔的角度有多刁鑽,小水鬼總能吃到嘴裡,感覺跟喂魚似的。
謝書辭就趴在船舷跟小水鬼玩了半個晚上,一人一鬼都不說話,但是玩得非常有默契。有時候謝書辭使壞,故意往遠的地方扔,小水鬼就在水裡撲騰兩下,像魚一樣擺了擺身子遊過去吃進嘴裡,最後還十分挑釁地回頭看謝書辭一眼。
等他一包蜜餞沒剩幾個時,想扔掉黃油紙把蜜餞倒自己手裡,當他沒拿穩,一顆蜜餞沿著船舷掉了下去,小水鬼以為他還是在跟自己玩,從水裡猛地往前一撲,雖說是接到了半空的蜜餞,腦袋卻一頭撞在了船上。
聽著撞擊聲,謝書辭心中一驚,忙俯下身子問道:“你沒事吧?”
片刻後,小水鬼從船底漂了出來,頂著紅紅的額頭,看著謝書辭。
見他沒什麼事,謝書辭“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傻不傻?”
他一笑,小水鬼也跟著生澀地笑了起來。
謝書辭扔完了一包蜜餞,見遠處天色開始泛白,他拍了拍手說:“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看看小瞎子,就不陪你玩了。”
小水鬼一聽,神色瞬間黯然下來,他大半張臉沒入水中,可憐巴巴地望著謝書辭,銀色的瞳孔裡滿是不舍。
怎麼說呢,謝書辭這個人吧,軟硬都吃。你給他來硬的,他該慫就慫;你給他來軟的,他又容易心軟。
見狀,他無奈地擺了下手說:“明天晚上我再來找你,就這個位置。”
聞言,小水鬼勉強點了下頭,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謝書辭以後,他悶頭鑽入水中,消失在了湖麵上。
送走了小水鬼,謝書辭也有點困意,他打著哈欠,回了船艙。
他輕輕推開船艙的門,借著小窗口裡透進來的光線,摸索地向榻邊靠近。
謝書辭有些疑惑,因為他感覺不到榻上小瞎子的氣息。
等他走到榻邊,繞開趴在地上屏住呼吸的大王,正要伸手往榻上摸時,忽然聽見黑暗中傳來一道涼颼颼的聲音。
“你去了何處。”
謝書辭一怔,是小瞎子的聲音,隻是聽上去語氣有些陰沉。
謝書辭沒想太多,說:“你醒了啊?我去外麵吹了會兒風。”
他也不想撒謊,但是他總不能說他陪一個七八歲的小鬼玩了一晚上吧?多丟麵子啊。
“吹風?”謝安冷冷道,旋即一把拽起謝書辭的右手,將手橫到兩人麵前,手指用力掐住謝書辭的手背。
謝書辭感覺小瞎子語氣有點不對勁,攥著自己的那隻手也非常用力,這讓謝書辭有些不安,問道:“你怎麼了?”
怎麼他睡一覺起來,跟變了個人似的。
“你身上有其他人的氣息,大半夜去見了誰?”
謝書辭:“……”
這副捉奸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謝書辭想到,他可能是生病了沒什麼安全感,於是就任他握著,在床邊半蹲下來,決定實話實說:“記得我之前問司空信的那個水鬼嗎?”
謝安冷冷嗯了一聲。
謝書辭道:“其實,那天我在水裡看見了。”
說到這裡,謝書辭歎息一聲:“他年紀不大,才七八歲,舌頭也被割掉了。昨晚你睡著以後,他來找我,我就陪他玩了一會兒。”
說完,他看到謝安抿了下唇。
謝書辭忙道:“我沒騙你,是真的!不信你問大王!”
大王“嗷”了一聲,表示跌跌說得是真的。
謝安沉沉呼吸一聲,“你半夜不休息,去陪一隻鬼玩?”
還是外形隻七八歲大的鬼。
聽謝安這麼一說,謝書辭也發現有點離譜,他低下頭嘟囔道:“他看起來很可憐嘛。”
“上來。”謝安言簡意賅道。
“哦。”謝書辭乖乖點頭,脫下外衣,踢掉鞋子,爬上了床。
謝安沒有說話,讓他把身體轉過去,謝書辭照做。
下一刻,謝安右手繞過他的腰,帶他一起側躺在床上。
他手臂緊緊圈著謝書辭的腰身,將他困在自己的懷中,把下顎抵在謝書辭的肩窩,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來,低聲道:“以後我睡著了,不準再偷偷離開。”
小瞎子的動作和語氣都充滿了無限的依賴。
謝書辭心中一軟,耳根不自覺地有些發燙。
見他許久沒有回答,謝安輕輕在他耳根上咬了一口,“聽見沒有?”
謝書辭心跳一顫,“聽、聽見了。”
謝書辭驚奇地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沒出息的有那麼一丁點的顫抖。
“嗯。”謝安終於滿意,在他滾燙的耳垂上落下一吻,頗有些揶揄地說:“著涼了?耳朵這麼燙?”
謝書辭:“……”
他用手摸了下耳垂,知道小瞎子是在打趣自己,嘟囔道:“我天生體熱不行啊?”
“是嗎。”謝安似是而非地說。
溫熱的唇逐漸向下移動,流連在他的下顎線,不輕不重。
謝書辭忍不住縮了下脖子,低聲道:“癢……”
“轉過來。”謝安微微拉開些距離,用近乎命令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