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書辭的內心和吃瓜群眾一樣抓馬。
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啞口無言。
他能說什麼?他以為弱不禁風又瞎又啞的謝安是個花架子,以為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楚聞風隻會窮裝逼,以為待人彬彬有禮楚歸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君子,這一群人裡,隻有自己勉勉強強算有一點武力值,結果呢?
結果那仨叫一個深藏不露,一招半式就將來勢洶洶的修士們拿捏在股掌之間。
“還要繼續嗎。”楚歸意冷眼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修士,輕聲問道。
“等一下——”
謝書辭抬手,一臉嚴肅地打斷了眾人。
他故作高深地走到為首的修士麵前,那修士滿麵羞怒,目光略過謝安和楚聞風二人,神色十分忌憚。
“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沒認出幾位是逍遙門和楚家的弟子。這位道友……”
話音還未落,謝書辭撿起地上一根凳子腿,遠遠地戳了下修士的肩膀。
“你再說一遍,誰偷東西了?”
謝書辭覺得這是個給自己長臉的好機會,怎麼著也得借著他們的威風給自己漲漲氣勢,狐假虎威仗勢欺人,謝書辭玩得可溜了。
謝書辭力道很輕,比起報仇,更像是羞辱。但事實上謝書辭隻是想離得遠一點,免得被他反手陰了。
那修士臉色頓時一青,緊緊握住劍柄,手背青筋凸起,心中已動殺意。
謝書辭身後三人仿佛有所察覺,同時有了動作。
謝安長劍一側,冷光乍現;
楚聞風拉緊手中的鞭子,蓄勢待發;
楚歸意繃緊唇線,臉部線條顯得有些生硬。
修士何嘗沒發覺三人的變化,他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鬆開劍柄,硬著頭皮是說:“道友請見諒,是在下有眼無珠,冤枉了道友。”
“哼。”謝書辭冷哼一聲,扔掉凳子腿,環抱雙臂走回謝安身邊。
謝安伸出兩指在他手背上敲打兩下,謝書辭還在鬱悶自己武力值是他們四個裡最低的那一個,有種被欺騙的感覺,負氣道:“乾嘛?”
謝安微微抿唇,在他掌心寫道:“生氣。”
謝書辭知道他在問自己,偏開頭,“沒有。”
滿江堂主事的姍姍來遲,在了解事情始末後,帶人將幾名修士架了下去,並為謝書辭四人換了一間廂房。
路過大堂的時候,謝書辭總感覺暗中有許多視線在打探自己。
他本來賭氣走在最後麵,無奈被這些人看得頭皮發麻,隻好捂緊自己裝滿寶貝的小佩囊,加快步伐走到謝安身邊。
謝安的身形為他擋住了一大半的目光,他心裡稍稍地鬆了一口氣。
走進廂房後,謝書辭立刻坐到最遠的那一邊,幽怨的小眼神兒就盯著三人可勁兒地看。
小瞎子不以為意,楚聞風則直接回瞪過來。
楚歸意無奈地笑了一下,說:“書辭,你這般是為何?”
謝書辭一直在等他們開口,可算是等到了。
“你們打架這麼厲害,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啊,還是不是朋友了。”謝辭趴在桌上嘟囔道。
楚聞風直接翻了個白眼,“你是白癡啊,來這裡的修士哪一個不是為了龍牙秘境?要是誰都像你似的,靈力都不會用,就拖家帶口地來給彆人送溫暖,這不是找死嗎。哎我說,你是不是怕秘境裡沒有極品丹藥,特意來給大家送一點兒?”
“你……”謝書辭指著楚聞風,想起他腰上還纏著一條鞭子,敢怒不敢言,最後把謝安拖了出來:“你是不是瞎啊?沒看見我家謝安多厲害嗎?有他在我能出什麼事兒啊?”
謝安似笑非笑地揚了下唇。說起謝安,楚歸意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他不無試探地問:“謝小公子原來是逍遙門的弟子,卻不知為何不與逍遙門大弟子一同行動?”
謝書辭怔了一下,下意識看向謝安。
對了,剛才有人說謝安使的是逍遙劍法,他以前是逍遙門的弟子?那追殺他的人是誰?
雖說謝書辭答應不會過問謝安的過去,但是逍遙門和蕭尋之間存在著非常密切的聯係,他對有關蕭尋的事太過敏感,不想放開一點蛛絲馬跡,於是順著楚歸意的話,問了一句:“謝安,你是逍遙門的弟子嗎?”
謝安垂眸,唇瓣微動,“曾經是。”
“曾經是?”謝書辭狐疑地重複道。
楚歸意二人將目光投向謝安,眼神審視。
謝安繼續道:“我變成如今的模樣,與蕭尋脫不了乾係。”
謝書辭擰緊眉頭,“跟蕭尋有關?”
其他兩人不知謝安說了什麼,隻能通過謝書辭的話來推斷。
謝安神色淡淡,“如你所說,蕭尋無惡不作手段殘忍。他打傷逍遙門四位長老後,逼我帶他進入聚寶閣燒毀了一件秘寶,最後逃之夭夭。逍遙門便斷定我與他是同夥,故而將我逐出師門,暗中追殺。”
“果然是他能乾得出的事兒!”謝書辭拍案而起,義憤填膺地說:“他怎麼這麼壞?自己作惡多端也就算了,牽扯無辜的人算什麼本事?”
謝安麵不改色道:“鄧師兄深明大義,我若有機會與他解釋清楚,他必定不會再為難於我。”
“我帶你去找他,我替你解釋。蕭尋那廝一看就是天煞孤星,怎麼會有同夥?”
要不是原書裡有個傻冒主角攻,謝書辭覺得蕭尋這種人絕對殺天殺地孤獨一輩子。
謝安緩緩搖頭,“不必。我在人前使用逍遙劍法,想必不消片刻就會落入他耳裡,他自會主動找來。”
“哦。”謝書辭點了點頭,後知後覺地問:“謝安,你要是跟他解釋清楚,是不是就得回逍遙門了?”
謝安愣了一下,聽出了謝書辭話中的小心翼翼。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我不打算回逍遙門。”
謝書辭眼睛登時一亮,“那你以後還跟著我吧?我有錢,我可以養你。”
謝安沉默許久,他抿了抿唇,抓起謝書辭的右手,在他掌心寫道:“我可以跟著你。”
謝書辭一喜,謝安又寫:“……到,你死為止。”
不知是否是謝書辭的錯覺,這個“死”字落在掌心有些沉重。
見他們旁若無人地用私密的方式交談,楚聞風最先失去興致,不知從哪兒找了條帕子,在一旁仔細地擦拭自己的飛禽九節鞭。
楚歸意則無奈地歎了口氣,他直覺謝小公子是個非常危險的人物,本意是借此提醒謝書辭,對謝安有一點防備之心。不過現在看來,謝書辭極其信任謝小公子,後者似乎也並無惡意。興許是他的直覺並不準確,還是彆平白無故破壞了他們之間的信賴。
四人在滿江堂用了膳,準備回小客棧時,被店小二攔住了去路。
店小二一見謝書辭,笑得滿臉褶子,點頭哈腰地說:“幾位客官,今日讓幾位受了驚,掌櫃的已經為幾位準備好了上房,近幾日城中恐怕不太平,為了客官的安全著想,就請在滿江堂住下,行李小的讓人幫您去取。”
楚歸意沉吟片刻,問:“是滿江堂大東家的意思?”
謝書辭低聲問道:“大東家是誰?”
楚聞風道:“白天見過,赫連決。”
“他?”謝書辭皺了皺眉頭,赫連決不就是狎妓被道侶追著打的那位嗎?
店小二點了點頭,“對,是大東家的意思。他本想親自過來向幾位賠不是,隻是暫時抽不開身。”
四人麵麵相覷,最終沒再推脫,留了下來。
謝書辭和楚聞風兩人回小客棧取行李,一來一回約莫一柱香的時間。
“你這白馬什麼品種?”楚聞風指了指仙鶴。
謝書辭晃了下腦袋,道:“不知道,也是師兄弟送給我的。”
“從毛色來看,倒是有點像咱們瀛洲的穿雲馬。”
仙鶴鼻子裡發出“哼哧”一聲,似乎對楚聞風的話不屑一顧。
楚聞風納悶道:“你家到底是乾什麼的?修真界排得上名字的仙門,也沒有姓謝的。難不成你跟那瞎子一樣,都是逍遙門的弟子?不過,就算是逍遙門,一下子也拿不出這麼多極品丹藥吧。”
謝書辭木然地砸吧嘴,他也想知道他家到底是乾什麼的。
楚聞風狐疑地盯著他看了半晌,說:“難道,你是從浮屠境出來的?”
“浮屠境?”謝書辭擰著眉頭回憶了一下。
在原書中,浮屠境和其他秘境不同,是唯一一處永遠不會關閉的秘境。據說那裡靈力充沛,是修真界完全不能比擬的,在浮屠境修煉一天,抵得上修真界一月,四大仙門之一的蕭家,和逍遙門的本家,就在浮屠境內。
據說,在修真界隻有仙門大選中排名前十的仙門,才有資格將本家遷入浮屠境。為此,不少仙門為了大選煞費苦心,隻為遷入浮屠境。
“不可能。”楚聞風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浮屠境裡不可能有你這樣的廢物。”
謝書辭白了他一眼,“那可不一定,萬一我就是浮屠境下來曆練的呢?”
“就你?……蕭尋?!”楚聞風忽然麵露驚恐地看向前方。
謝書辭渾身一激靈,幾乎條件反射地蹦到楚聞風背後,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臥槽——哪兒呢?”
他揪著楚聞風的衣服,感受到後者雙肩抖動,以為
他嚇得發抖,還安慰地拍了兩下,“彆、彆害怕,要不然你先跑,我殿後……”
“噗哈哈哈……”
謝書辭話音未落,楚聞風實在忍不住了,彎下腰捧腹大笑,“白癡!就你還浮屠境?”
“……”
謝書辭默了默,意識到這個逼是在耍自己。
他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緊接著一巴掌呼在楚聞風腦袋上。
“哎呦!謝書辭你找死呢?”楚聞風怒目而視。
謝書辭板著臉牽起小白馬徑直離開。
楚聞風罵罵咧咧看著他的背影,心不甘情不願地追了上去。
兩人走到滿江堂門外,謝書辭忽然頓下腳步,側耳一聽,裡麵隱約傳來了打鬥聲。
“小心!”
後邊響起楚聞風的聲音,謝書辭懵了一下,腰上纏著一條鞭子,整個人被用力向後拖去。
與此同時,仙鶴邁著小碎步往旁邊一挪,一道身影自門內撞了出來,落在謝書此前站立的位置,踉蹌後退兩步才穩住了身形。
那人一身玄黃道服,落地後神色警惕地看向滿江堂內。
謝書辭驚魂未定地站穩身體,便聽見楚聞風嚴肅地說:“他就是逍遙門的弟子——鄧風鳴。”
謝書辭愣了下來,定睛一看,此人長相倒是不算醜,符合現代西方人的審美,就是五官有點抽象。
這時,門內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謝書辭抬眼看去。
謝安一襲白衣,負手執劍,如閒庭信步一般,不徐不疾地走了出來。
謝安雙瞳無光,微微低著頭,側耳聆聽周圍的動靜。
他身形比同齡人稍高,身上肌肉線條均勻,明黃的燈光與潔白的月光打在他身上,如同兩道涇渭分明的流光,縈繞在謝安周身,為他徒增幾分神聖光潔。
隨著謝安緩慢靠近,鄧風鳴繃緊全身肌肉,握著劍柄的手背青筋凸起,靈力如霧氣一般飄浮在他的周身,用作抵禦,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緊張,蓄勢待發。
見狀,楚聞風沉聲問道:“謝安到底是什麼人?”
“男人。”謝書辭敷衍道。
楚聞風:“……”
“你覺得我瞎嗎?”
他緊張兮兮地看著前方對峙的兩人,生怕鄧風鳴衝上去把謝安一刀劈了。
“誤會誤會!大哥,都是誤會!”謝書辭硬著頭皮走上前去,擋在謝安和鄧風鳴之間。
謝安許是聽見他的聲音,眉眼間的肅殺有所緩和,抬眸朝謝書辭的方向看了過來。
“你是何人?!”見謝書辭走出來,鄧風鳴忌憚地看了謝安一眼,額角冷汗滑落下來,“快讓開!”
客棧裡許多看熱鬨的修士圍在門口,謝書辭覺得堂堂逍遙門的弟子,總不至於拿自己一個普通人開涮,於是壯著膽子說:“大俠,你先把劍放下,咱們有話好好說。”
鄧風鳴見此人不知死活地擋在謝安麵前,整個人高度緊張,一雙吊銷眼瞪得大大的,不敢輕舉妄動,怕自己一個妄動就激怒了謝安,將此人一劍穿心。
“你找死是不是?”鄧風鳴咬牙罵道。
謝書辭乾笑道:“大俠,都是誤會。”
與此同時,赫連家的弟子從滿江堂內追了出來。
“鄧師兄,這位不是逍遙門的弟子嗎?你為何與他刀劍相向?”赫連諸緩步走到鄧風鳴身邊,身後還跟著一個興致缺缺的赫連家首席大弟子赫連決。
這兩人分明後者才是大弟子,卻怎麼看都是赫連諸位高於人。
“誰說他是逍遙門的弟子?他分明是……”鄧風鳴一張臉憋得通紅,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掌門曾經囑咐過,為了逍遙門的臉麵,就算冒著得罪蕭家的風險也要誅殺蕭尋,絕對不能讓他落入其他仙門手中。蕭尋手裡握著的東西,關乎於浮屠境內的逍遙門本家,幾乎相當於掌握著整個逍遙門的命脈,一定要儘早將他鏟除,以免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這也是為何逍遙門明明知道蕭尋蹤跡,卻始終不曾向外界透露的原因。
幸而在修真界,見過蕭尋真麵目並且還活著的人屈指可數,所以他們隻要趁蕭尋走火入魔、修為儘失的機會,將他斬殺於修真界,方能以絕後患。
“總之,此人絕非善類,合歡宗的弟子慘死並非蕭尋所為,恐怕與此人脫不了乾係,請諸位助我一臂之力,務必將他誅殺於此地。”鄧風鳴抱拳對眾人道。
聽了這話,謝書辭回頭看了謝安一眼。
後者垂眸站在謝書辭身邊,安靜又不諳世事,雙眸因失明顯得十分空洞,大約是受到了驚嚇,唇色發白,大半個身子掩在謝書辭身後,眉頭輕輕皺起,不經意地顯露一絲脆弱。
這副模樣彆說殺人了,就算合歡宗的弟子真要把他煉成爐鼎,他也全無反抗之力。
“你胡說八道什麼?謝安不僅看不見,還沒有一丁點兒修為,你的意思是合歡宗的弟子站著不動還得出聲提醒他自己的位置,然後等著他來砍嗎?”
在謝書辭潛意識裡覺得,就算謝安劍術不錯,但也改變不了他是個瞎子又沒有修為的事實。對付普通人或許還得心應手,一旦遇到什麼有點修為的修士,謝安都是挨揍的那一個。
赫連諸聽後探究地看了謝安一眼,他從來心高氣傲,自然不會將一個全身上下沒有一絲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