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禮正與左白萱對立站著,隔著過道的窗戶，一左一右。

欒禮正拄著拐杖，眼神冷漠地看著左白萱。

他在等左白萱的回答,想看看這個把孫女迷得“神魂顛倒”的女人，沒有自己孫女在身邊保護還能蠱惑誰。

左白萱屏住呼吸。

被欒禮正這麼責問著,心頭有些發酸。

這一瞬間她無法擺脫情感，隻能思考一個問題：這件事情，欒夜南是不是調查過，是不是也知道？

以欒夜南的能力，就算沒調查到,今天在招標會上也肯定察覺到了。

如果可以，她現在就想見欒夜南，然後麵對麵告訴她，自己的秘密。

人總是會在失去的瞬間矯情地後悔著過往。

可是那矯情的懺悔，她也隻願意給欒夜南一個人看。

左白萱輕吸一口氣，然後抬起頭，對著欒禮正淡笑起來：“爺爺,您這話說得沒有道理。無端的指控，讓我很難過。我甚至好奇,是誰挑撥離間,讓您覺得我會這麼做？秦元誠先生是阿南的舅舅,要也是跟她更親一些，我又何必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中間人呢？

“又或者，你如果有證據，可以選擇直接報案，而不是跟我廢話。”

因為欒禮正的話而混亂的羅芸聽到左白萱的回答，沒有聽出左白萱語氣裡的古怪,也連連點頭。

就是說嘛，這才是合理的。

就算招標會，秦家順利拿到了標的，還有什麼內部機密泄漏的情況，也大概率是欒夜南偏心自家娘舅。

張婉君在一旁，沒有什麼表情，隻是靜靜聽著，同時捏著羅芸的手臂，讓她不要蹚欒家的渾水。

闞陽輝也是項目參與者之一，這會兒也舉證道：“欒老先生，其實您不用懷疑我們公司的保密能力的。企業雲要是有漏洞，和我們合作最密切的‘前端’一定是最先發現的。”

這話說得讓欒禮正都皺起眉頭，思考著自己獲取情報的可信度。

隻有江靈丹一個人，毛孔打開，渾身發寒。

不。

就左白萱的這個反應來看，確實是她向秦家泄露的情報！

這種微妙的差彆，彆人判斷不出來，江靈丹卻知道。

因為這種感覺她太熟悉了，她曾經經曆過。

那是一輩子都忘不了的一件事情。

還是大一的時候。

左白萱因為“得罪”了林瀟瀟，而被一些小團體所排擠。但她忙於兼職，對這些毫不在意。

江靈丹從小擅長交際，對於人際交往時，人和人之間細小的態度差彆輕易能夠察覺。

無論是左白萱的不在意，還是那些小團體的有意無意的種種行為態度，都讓她很難過。

這種排擠的態度一旦形成很難扭轉。

連江靈丹和左白萱的寢室裡也形成了這種風氣。

六人寢室，另外四人有意無意地會對左白萱冷嘲熱諷。

無論是她勤儉艱苦，還是努力好學，都成了這些人眼裡的攻擊目標，成了缺點。

她們甚至拉著江靈丹，勸解她不要和奇怪的人在一起。

明明她們自己才是奇怪的人。

而後幼稚的操作一遍又一遍上演。

左白萱的東西被翻亂，亂用，亂丟，甚至全寢室隻有她所在的地麵會被無緣無故弄臟，甚至在扣分後倒打一耙。

這些小學生級彆的校園霸淩，左白萱都懶得理會。

將自己的空間收拾得一塵不染，甚至全都收進櫃子裡。

然而這些人以為看到了左白萱的軟弱，更加變本加厲地尋找樂趣。

她們捏造了一個倒苦水的帖子，並中長期性詆毀，惡意造謠。

沒有寫上左白萱的名字，卻在細節裡處處顯露真實信息。

江靈丹被人詢問認不認識帖子裡的人的時候一秒看出這人的意圖，然後驚呆了。

她不理解為什麼這種無聊的惡意能發展到這種地步，而這些人竟然還覺得錯的是左白萱，便理所當然地將她作為攻擊目標。

僅僅是因為左白萱要兼職，而沒有去參加一個毫無交集的同級生的生日宴會？

她想為左白萱鳴不平。

左白萱卻戴著麵具，阻止了江靈丹。

那種生人勿近的態度讓江靈丹有些難受。

也明白了，不喜歡社交，和人總是保持著距離的左白萱在那些人看來是異類的原因。

因為她成績好，長得漂亮，但格格不入，便引起嫉妒。惡意的人混在人群裡，都想隱藏自己的肮臟，對站在聚光燈下的花朵肆意職責，聚眾群起而攻之，想要毀了她。

江靈丹有心無力，可也覺得，自己確實沒這個資格多管閒事。

此事作罷。

可是又過了幾周。

帖子裡的情況愈演愈烈，有人成功將論壇內容中那個“因為窮會做一些說不清是什麼的兼職”，“與人不友善，表麵也有笑容，但扭頭笑容消失”，“被孤立也活該”的人“被認出”是左白萱。

左白萱這才第一次對那四個室友明說，要求她們刪帖並道歉。

然而四人卻隻是在笑。

“左白萱，你不要誣賴好人，我們可從來沒有發過這種帖子。也可能隻是有人剛好和你很像，被認識你的人發現，並懷疑是你，你應該反省一下自己。”

江靈丹都快氣得不行，左白萱隻是表情很淡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江靈丹不理解，左白萱看起來並不像是那麼軟弱的人，為什麼連反抗都這麼快就結束了！

“但我確實沒有證據，她們在寢室的時候從來不會發帖子，應該是去網吧一類的地方發的，就算從管理員那拿到IP地址也沒法整治她們。”左白萱的表情平靜。

江靈丹氣得直嘔血，差點就要抓著左白萱的肩膀試圖罵醒她：“你這樣不管，她們隻會一次又一次地更加過分！”

果然，幾天之後一個帖子，又是用同樣的語氣，指責室友撬鎖偷東西。

左白萱的名字又在帖子裡出現了。

本來看帖子就都是學生，在寢室裡難免會遇到一些奇葩室友，很容易代入真情實感，很快帖子引起關注。

左白萱徹底成了知人知麵不知心，成績好，但人品不行的代表。

江靈丹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差點要為了左白萱和四個室友大打出手。

然而這時，一個新的帖子出現了。左白萱冠上自己的實名，發了一段視頻，並配上了幾個字：或許你說的偷東西，是這樣的。

視頻一開始十分昏暗，是放在櫃子裡的一個攝像頭。

突然櫃子被打開了，人臉打了馬賽克，但顯然不是左白萱。

這人的動作在視頻裡一覽無餘。她在櫃子裡翻找了什麼，直到把攝像頭都弄歪，然後將衣服丟到地上。

全程帶著得意的笑容，是醜惡的嘴臉。

帖子裡的看客一片嘩然。

感情之前的帖子全是造假的。施害者居然披上了受害者的名義惡意造謠。

風向馬上反轉。

江靈丹也作為寢室的第六個人實名闡述平日裡四人對左白萱的排擠行為。

江靈丹興高采烈回到寢室時，左白萱還主動對她開口：“謝謝。”

江靈丹第一次被左白萱主動搭話，心中高興：“謝什麼，我都是實話實說！放心，以後我會想辦法做上管理員的位置，好好整頓這些亂七八糟的帖子。”

而另外四名室友很快就被輔導員約談，回來之後，直接當著左白萱的麵哭了。

“左白萱，你好狠毒，你為什麼要冒名開貼！我們根本就沒有發過你偷東西的帖子！”

江靈丹聽迷糊了。

為什麼其他都承認，唯獨最後一個帖子不承認？

事到如今罵都罵了，她們還有必要計較一個帖子的得失嗎？

左白萱沒有回答。

四個人馬上嘰嘰喳喳起來。

“你不要不承認！”

“老師說了IP是我們寢室！”

“不是我們發的，一定就是你！”

左白萱抬頭微笑著問道：“你們，有證據嗎？”

江靈丹聽到這個答案頓時渾身的雞皮疙瘩豎了起來。

這是左白萱設的局啊！

也就是那一天，讓四個室友害怕，讓其他針對左白萱的人逐漸消停的日子裡，江靈丹真正感受到這個女人笑容中的魅力，她也是在那天下定決心一定要成為這個人的好朋友！

所以之前看到左白萱在論壇上直接懟林瀟瀟她也毫不意外，那是熟悉的劇情。

而現在……

左白萱對待欒禮正的態度，也和那天一樣。

左白萱有這樣的手段，江靈丹並不意外，讓她意外的是左白萱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欒夜南？

雖說欒夜南一開始是巧取豪奪，可是，那之後分明也在左白萱的臉上看到了摘掉麵具才能見到的真實笑容。

自己花了三年時間，才看到的笑容。

欒夜南用了三個星期就看到了。

她作為朋友當然更希望左白萱能擁有自己的幸福，而不是戴著麵具度過。

為什麼會這樣啊？

江靈丹一時分不清，一開始的巧取豪奪，究竟是欒夜南的計劃，還是左白萱的陰謀。

“所以，爺爺，我現在可以見阿南了嗎？我擔心她的情況。”左白萱又開口。

欒禮正冷笑了一聲：“不可以，醫生說了，夜南現在需要靜養，就算需要探視，也要等一周之後。”

“爺爺，我是否可以認為，你這是準備軟禁阿南？”左白萱直白地問道。

“嗯？”欒禮正眯著眼睛，死死盯著左白萱。

現場所有人，除了張婉君，全都皺起眉頭。

欒禮正的信息素，毫不避諱得以威脅之勢壓迫過來。

這就是頂級Alpha的信息素，不需要真實地外展，就能威脅到Alpha和Omega。

如果欒夜南在這兒還能與之對抗。

羅芸趕緊說道：“欒老先生，你這樣多少有點不講武德吧？”

欒禮正笑著說道：“什麼武德？我老爺子年紀大了，不過是信息素被夜南影響，出了點問題。你們要是覺得不舒服離開就是。”

確實沒點長輩該有的樣子，公然用信息素作為威脅。

剛才攔路的兩個保鏢也伴隨著欒禮正說話的同時，挪動了半步。

左白萱卻穿過這兩個保鏢，看向更遠處的病房門口。

還有兩個保鏢不為所動。

至少可以確定，欒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