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車燈下,顏又重新將那封郵件看了一遍。
他試圖用整個係統表現出的一貫邏輯解釋這封郵件。
屬於攻略對象的、100%好感的、純粹的心,作為交換物存在著。
心是什麼——跳動著的心臟,還是凝聚著感情和記憶的載體?
顏又很難從簡短的描述中明白,也不想明白。
很久之前,在一切才剛剛開始的時候,顏又也收到過一封郵件,裡麵曾說,當攻略成功之際,薑星時將會得償所願。
薑星時的願望是一小截脊骨。
每個人身體裡都有由二十六塊脊柱骨組成的脊柱,失去任何一塊,人都會無法站立。
這樣存在於周圍每個人身體裡,多拿一塊也沒有任何湧出的東西。
……那是,薑星時的願望,是他所沒有的東西。
顏又偏頭看向窗外,呼吸有點困難,也許是氣壓太低了。
汽車行駛到家門前,司機王叔緩緩地停下了車,過了一分鐘,他發現顏又還沒有下車,才回過頭,有些疑惑的說:“又又,到家了。”
顏又眨了眨眼,似乎如夢初醒,終於反應過來。他拎著書包,推開門下車,好像不小心踩空,整個人跌了下去。
王叔趕緊也下了車。
顏又的書包丟在一邊,他扶著膝蓋,沒有抬頭,很輕地擺了擺手:“沒事。”
王叔還是想要扶他進去。
顏又往後退了幾步,有點踉蹌,順手拿起身旁的書包,他的手指細長纖瘦,膚色白到近乎透明,拎著沒裝滿書的包,也顯得很沉重。
他頓了頓,繼續說:“沒什麼,王叔,我就是有點累。”
門前明亮的燈落在顏又的身上,卻沒有照亮他的臉。雖然顏又一貫不太和人接觸,但王叔還是覺得他今天不太一樣,但也不可能違背他的想法,隻是點了下頭,說好。
過了一會兒,顏又背起包,他嘗試讓自己暫時不要想太多,也忘掉腳踝的疼痛,推開了門。
顏秀文正好有空在家,她穿著色彩柔和的家居服,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
顏又停了下來:“媽媽。”
在外過夜的事,顏又和她打電話解釋過了,說是給同學同學過生日,大概是顏又的語氣雖然疲憊,但非常開心,顏秀文沒有懷疑,就是說了句到底是誰和他關係那麼好,下次記得請回家吃飯之類的話。
顏秀文聽到顏又的聲音,也沒抬起頭,而是在整理從前的照片,那些很珍貴的回憶。
她說:“寶寶,你也過來看看。”
顏又本來是往樓梯去的,聞言又折返回來,坐回母親身邊。
顏又出生後,顏秀文特意買了相機,記錄他的成長故事。即使工作忙碌,但一有空就會抓拍幾張,這樣的習慣,在顏又表現出對照相不太有興趣的個人意誌後才有所緩解,所以幾大本相簿裡大多是顏又的童年回憶。
顏秀文對每一張照片都如數家珍,當時發生了什麼事,顏又有什麼可愛反應,全都記得一清二楚。
和大多數青春期的高中生一樣,顏又對自己照片裡那個頭發都沒長全的低智小嬰兒沒有任何興趣。
但是顏秀文喜歡,他也會陪伴。
顏秀文又翻出其中一張,指著照片說:“你五歲生日的時候,家裡來了好多親戚,幫你過生日。我太忙了,就把你丟給彆人看,結果你在我跟前那麼乖,彆人一錯眼,你就跑去拽樹葉吃。”
照片中的顏又穿著喜慶的紅衣服,額頭上點了枚紅痣,嘴裡含著一枚樹葉,看起來非常可愛。
“嚇了我一跳。你怎麼能吃這些,但是你表姑覺得可愛,還是抓拍了一張。幸好拍了。”
顏又低下頭,看到照片中的自己,也看到角落上的題字。
“攝於顏又小朋友五歲生日,麗水花園。”
麗水花園。
顏又曾看到過這個小區的名字,在薑星時填寫獎學金申請單的時候,那是他的戶籍地址。
顏又下意識地問:“麗水花園是哪裡?”
顏秀文說:“我們從前住的地方,那時候你還太小,可能記不清了。”
顏又準備將相片放了回去,聽到顏秀文繼續說:“那個小區是不錯,本來是打算繼續住下去的。但是你五歲那年,小區裡發生了一場大火,我覺得不好,雖然還沒買下這裡,也還是搬出來了。”
顏又怔了怔,手中的相片掉了下去,飄到茶幾下麵。他急匆匆地低下.身摸索,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滿手都是灰。
顏秀文抽出紙巾給他擦手,心疼地說:“你著急什麼?”
顏又對灰塵過敏,手背已經泛紅了。
他垂著眼,有些艱難地維持著表麵的平靜,說自己有點累了,想回去睡覺。
回到房間後,顏又沒有像往常一樣先換衣服,連沾過灰塵的手都沒洗,打開手機,用時間和地點作為關鍵詞搜索麗水花園火災的新聞。
十三年前,麗水花園一住戶家中發生火災,由於無人報警,救援不及時,家中幼子死於這場意外。
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彆的相關新聞。
顏又的第一反應是,新聞稿出錯了。
也許薑星時的受傷不是發生在麗水花園的火災裡,而是出自彆的事故;又或許是記者的消息來源有誤差。
因為……這是不可能的事。
顏又不太冷靜,也無太多理智,漫無邊際地思考著。
薑星時說自己生病的時候,彆人覺得他很可憐,這輩子都被毀掉了。
顏又隻有難過,卻也不能理解那些旁觀者過於惡意的話。
薑星時的後背的確有大片的傷痕,但那些傷痕並不致命,掩蓋在皮膚下。
如果是無法站立,必須要坐在輪椅上呢?
係統的交換沒有涉及到生死,不是死而複生,而是一小截脊骨,說明在過去的某個時間,薑星時失去了那樣東西。
顏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