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又呆了一下。

他能感覺到薑星時指尖的溫度,有點冷,但似乎在一瞬間門熱了起來。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

他抬起頭,想要與薑星時對視,動作卻變得沉重。

薑星時的身量高大,完全遮住了顏又的視野,他的目光透過薑星時的肩膀,看到不遠處的操場。

今天是周四,多雲轉陰,離放假還有一天,幸好沒有下雨,所以能出來上體育課。此時臨近下課,操場上三三兩兩地站著幾個人。

很平常的一天,像過去的每一天。

顏又將頭抬得更高,看到薑星時的臉。

光照在薑星時的側臉上,他垂著眼,有一雙很淺的琥珀色瞳孔,像雕琢過的寶石一般泛著冷的無機質光澤。

看起來很難失去理智,徹底淪陷到一段感情中。

這樣的人,這樣的薑星時,也會做最直接的表白,沒有什麼把我地等待顏又的回答。

顏又沒有想太多,他比薑星時考慮得還要少,忘掉現在的好感度是多少,也忘掉身處何時何地。

就像是突然掉入一個蜂蜜色的夢,連落在薑星時肩頭的香樟樹葉都好像染成了金黃。

如果是兩個月前,顏又知道薑星時會對自己表白,可能會覺得開心。因為薑星時上鉤了,被他騙到,他是贏了的那個。

但現在是兩個月後,顏又不再是當時的那個顏又。

薑星時是很難被看透的人,所有的過去都被掩埋在黑暗中,不願意提起,隻有一些模糊不清的隻言片語。

顏又不在乎薑星時曾經曆過什麼,也不在乎與那些有關的事被敷衍或欺騙,他不在意那些,因為每個人被觸碰到過去的傷口時都會有難言的痛感。

顏又不想讓薑星時再感覺到疼了。

秋遊回去後,顏又曾向陳序詢問過,是否有修複燒傷的方法。

薑星時恢複得很好,想必手術做得很成功,但也不可能抹去所有的痕跡。

顏又想要撫平薑星時的傷疤,想讓他的身體重新變得完好,不再會在被觸碰到後背時就回憶起受傷的痛苦,也不必在同學麵前遮掩自己不一樣的地方。

小的時候,病的很嚴重的那幾年,顏又曾希望自己能夠痊愈,像電視中的普通小孩一樣,春日春遊,夏日遊水,秋日賞楓,冬日看雪,那些很平常的事,顏又都沒做過。

後來,顏又聽到醫生對母親說,他能夠活下去都是幸運,須得事事小心,萬事留神。

幻想破滅後,顏又就不再做那些無望的希冀了。

接受最壞的結果,這樣就不會失望,也不會難過。

與薑星時有關的、太過強烈的願望卻讓顏又重新回到小時候,他想做那些明知自己無能無力的事,會為了做不到而難過。

八歲的顏又都明白的道理,十八歲的顏又卻再次陷入重複的漩渦。

沒有什麼彆的原因,當感情太過濃烈時,人就會希冀不可能的事。

薑星時說“我喜歡你”的時候,顏又很難產生心動以外的彆的反應。他喪失理智,隻有相信,隻想作出肯定的回答,隻想去薑星時的身邊。

那一瞬間門,即使薑星時說的是假話,顏又也願意被騙。

他的心比任何事物都要誠實,坦白的喜歡,簡單地為薑星時心動。

好感度的提示,看過就消失的郵件。

顏又知道那些超越現實的東西不是自己的臆想。他曾經去醫院做過檢查,醫生的診斷結果是一切正常,顏又的精神狀況穩定,沒有精神上的問題。

薑星時的喜歡,薑星時的追求,薑星時的保護,薑星時的係統,薑星時的攻略,這些都是真的。

這些混合在一起,有的顏又很喜歡,有的顏又討厭,有的顏又令害怕,但隻能一起接受,不能選擇。

很天真的、被保護的很好的顏又,有一顆無暇的,始終不渝的心,他想要用此交換同樣純粹的東西,並不是所謂的考驗薑星時的真心,而是他沒有準確分辨的能力。

至少現在,顏又不能明白。

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麼久,實際上隻有兩分鐘。

顏又抬眼眼前的人,對視的一瞬間門,他偏過頭,避開薑星時的眼睛,似乎是睫毛過於沉重,很難再抬起。

薑星時的手掌很熱,他察覺到顏又的躲閃,好像已經知道了結果,然而還是會徒勞地問:“可以嗎?”

顏又搖了下頭,嘗試著開口:“我覺得,現在好像不太合適。”

薑星時的目光停留在顏又身上。

人有希望,就會失望。在顏又說出拒絕的話之前,薑星時也會期待奇跡發生。

他有想得到的結果,卻不會勉強顏又。

薑星時緩慢地鬆開手,稍稍往後退了一步,恢複到合適的距離,讓顏又覺得他可能是想要放棄了。

一場表白的失敗,足以毀滅一段關係。

薑星時叫顏又的名字,他問:“那你以後會躲我嗎?”

他很少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是平靜的,卻又不確定,想要得到肯定的答複,令顏又感到難過。

顏又艱難地說:“不會。我又不討厭你。”

我喜歡你。

他討厭不能坦白的自己,討厭無法放下一切的自己,討厭明知被欺騙、卻還是心動的自己。

薑星時好像變得滿意,他說:“以後會追得更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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