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金絲雀為何這樣(1 / 1)

一直到臨近半夜一點,蘇知才終於被放開。

他蔫蔫噠噠的被謝疑攬去浴室洗澡,小腿肚都是軟的,整個人像一根剛從鍋裡麵撈出來的軟麵條,輕輕一碾好像就會散架了。

太晚了,這個點肯定不能再挪窩,兩人今晚就在酒店住下,不再回山頂彆墅。

明天要換的衣物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謝疑讓人從家中取了過來,被酒店的侍應生送上來,一起送來的還有宵夜和一隻新手機。

宵夜是一小碗很清淡的粥。

蘇知雙目放空地被謝疑喂著喝了這碗粥,才感覺身上的力氣回來了點。

男人喂完他,又走去陽台隔間和人通電話,應該是聊工作的事,蘇知翻了個身,去搗鼓自己的新手機。

謝疑已經幫他把卡換進去了。

蘇知又搗鼓了得有十幾分鐘,才算把各種數據轉移好。

這年代的技術沒那麼完善,這種手機突然損壞的情況,轉移的時候多少丟失了一些數據。

不過還好蘇知追的各種劇都是綁定在app賬號上的,仍舊可以無縫銜接進度。

同事的反饋在蘇知沒空看的時候已經發過來了,不過現在太晚了,蘇知看了一下,沒有回複,怕大半夜的打擾到彆人。

還是等到明天去公司再處理吧。

“嗯,下周看一下行程……”

謝疑和人通話的聲音影影綽綽的傳來,不算很清晰,但男人低沉的嗓音質感很有存在感,蘇知懶得分辨他具體在說什麼,他對商業機密沒有興趣,隻是不斷地聽見謝疑的聲音傳來,像是風在空氣中流動。

這個人總是這樣,蘇知知道有時候他也不是刻意的,但隻要謝疑在某個地方,總會這裡哪裡無法忽視的痕跡。

像是男人身上自帶的某種特質。

即使是上輩子作為幻影出現在蘇知眼前的那段時日,也是如此。

蘇知看向窗外。

這棟酒店坐落於市中心,這裡是一個城市最熱鬨的地方,但即使再熱鬨,淩晨一點這種時間,燈光還是有些寂寥,繞著江岸零零散散的亮起。

江岸邊零零散散的走過零星幾個行人,從這個角度俯瞰,像在地上爬行的小螞蟻。

蘇知上輩子就是在江岸邊出的車禍,按理說他應該很忌諱這個地方。

但或許是因為他暈過去的太快了,沒有感受到多少疼痛,所以蘇知其實沒什麼太大感覺。

那無疑是一場幸運的巧合,蘇知一輩子沒有吃過大的苦頭,即使死亡都像是被幸運眷顧了一樣,有些戲劇。

因為過程太輕易,所以他對於死亡這件事並沒有什麼陰影、也沒有太強烈的實感。

好像隻是一道程序。眼睛一閉一睜,他就重生了。

但蘇知知道大部分人沒有他這樣的幸運,死亡絕大部分時間都與疼痛和苦楚息息相關。

絕不是一個美好的過程。

蘇知看著江岸邊緩緩挪動的“小螞蟻”,半是茫然的想,謝疑上輩子……死的時候是什麼情況呢?

他不知道。

最開始那兩年他不聽任何與謝疑有關的事情。

後來有一段時間,他突然不害怕了,好像很流暢的接受了這件事。

有一次和謝疑的那個律師見麵,處理一些遺產的後續,忽然沒忍住問了一句:“謝先生到底是為什麼離世的呢?”

蘇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回想起來,總覺得當時在他問出這個問題後,律師一瞬間露出種非常奇異的神色。

蘇知很難描述那個神情,他好像同時在上麵看到了驚訝、困惑和恐懼,仿佛他也至今很難理解這件事一樣。

不過律師很快就調整好了,快的蘇知無法分辨那個複雜的表情究竟是不是他的幻覺。

律師露出一個標準的職業微笑,彬彬有禮地說:“抱歉,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我主要負責為謝先生打理遺產。”

蘇知就沒再問了。

無論律師究竟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這樣的回答都代表著蘇知無法從他這裡得到答案。

此後,蘇知也試圖通過其他方式探知謝疑的死因。

但他對謝疑的交際圈了解的實在太淺了,上輩子蘇知連他給他的房子、財產都很排斥,不願意接受,又怎麼可能會去主動了解他的交友情況?

謝疑本身也是個和彆人的人際關係很淺薄的人。

蘇知並沒有聽說過他有特彆要好的朋友,大多都是些商業上的合作夥伴。

親緣關係上,謝疑的父族謝家就是被他親手整垮的,與其說是親人不如用仇人定義更準確,基本可以忽視。

蘇知知道謝疑還有個母親,長期住在國外,但其餘的具體住在哪是什麼情況,都一概不知。

想查或許也是能查清楚的,謝疑給他留下了可以調動的人脈,蘇知沒怎麼動用過,不過他不會懷疑謝疑就給他的人的能力。

但蘇知知道謝疑和他母親的關係也很普通,這是他和謝疑同居的那幾年他從各種細枝末節中不需要特彆留意也能意識到的事。

他直覺無法從謝疑生緣上的母親那裡解開困惑。

況且,他又是用什麼樣的立場去見謝疑的母親呢?

——又想得到什麼樣的答案?

蘇知最終沒有去找謝疑的母親。

人死了就是死了,即使活著的人再東奔西走,試圖尋找或證明些什麼,死去火化成灰的白骨也無法再生長出血肉,從幻覺中走入現實。

他隻是,在遍尋無果後的某一個瞬間,忽然有些憤恨:

謝疑活著的時候控製欲和存在感強到恨不得把他擠進血肉中,濃密到讓他窒息應激,可在他死後一切痕跡卻仿佛憑空蒸發。

一滴水彙入大海,蘇知找了好久,都沒有再能再把那滴水從海洋中打撈出來。

……

江岸邊路過的行人很快消失在蘇知的視野中,螞蟻爬開了,岸邊又變回一片空曠。

隻有黑沉的江水翻湧流動。

謝疑掛斷電話走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蘇知怔怔地盯著窗外,似乎是在發呆。

蘇知手裡還握著手機,蜷縮著膝蓋坐在床邊,穿著酒店一次性的睡衣,很鬆散的款式,因為主人抱著膝蓋的姿勢有點歪,露出大片的鎖骨和肩膀、瓷白的小腿。所有露出來的部分上麵都印疊著深深淺淺的紅痕,像是落在雪地上的花瓣,一瓣覆蓋著一瓣,訴說著來訪者對這片瑩白雪地的破壞和占有欲。

聽到謝疑走過來的動靜,蘇知略微側頭去看。

房間內燈光很亮,照得蘇知的瞳色很淺,像是通透的琥珀,瞳孔微擴,眼底殘留著窗外漆黑的夜空,乾淨美好,卻又空無一物。

謝疑微微皺眉,蘇知最近其實發呆的時間很多,是某種變相的軟化和懶惰,但這會兒,似乎有點不一樣。

他幾步走上前,扶住蘇知的肩膀想仔細看一下。

蘇知仰頭看他,眨了下眼。

蘇知回過神,他好像真的隻是單純地發了一下呆,自己都沒意識到太多,在謝疑的氣息靠近過來的時候,一下子

落回現實。

漆黑的江岸從他視野中消失。

男人俯下身,眉眼微凝,攜卷著天生的壓迫感和威脅性靠過來。

蘇知下意識以為謝疑是想俯下身親他。

這個懷疑相當合理,畢竟這種事發生得實在太頻繁了,謝疑有充足的前科和習性佐證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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