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知看到那句“眼熟”,心跳忍不住亂了一拍。
他想。
當然眼熟了,畢竟當天你就見過他沒戴口罩的樣子。
可能還是你未來老板,如果學姐真的入職總公司了,那更是時不時就會見到。
“……”
蘇知被自己的腦海中湧現出的古怪畫麵搞得莫名窘迫。
他的大腦最近總喜歡擅自想一些很奇怪的東西。
蘇知看著手機屏幕呆了會兒,不知道該怎麼回複學姐帶著調侃的話語,他對和彆人談論自己戀情這件事實在經驗不足,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應對。
猶豫了會兒,發了個乾巴巴的“好的”過去。
學姐:[哈哈,好害羞哦。]
學姐:[不過這樣被拍下來沒關係哦?你如果覺得困擾的話可以聯係版主,讓他們刪帖。]
蘇知想了一下。
他自己對這些是沒有什麼所謂的。
他有一個大一就被拍下照片的帖子,一直掛到現在,好像蓋了上萬層樓了,他也沒有在意過。
畢竟隻是學生們開開玩笑,也沒必要太上綱上線。
大家都沒有什麼惡意。
蘇知大部分時候是個很溫和的人,即使看上去有點疏離,但隻要不觸及他的底線,他一直都挺好說話的,不會在意一些小事。
也就是遇到謝疑這種不能用常理論的變.態,才被逼的炸毛凶起來。
像是某種應激反應。
蘇知是沒關係,不過這照片上出境的人,並非隻有他一個。
謝疑的身份特殊,蘇知不好替他做決定。
就說:[謝謝學姐,我去問一下他。]
學姐:[嘿嘿,行。]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蘇知的態度很平淡含蓄,根本但她總能透過這隻言片語,觸碰到到一些不尋常的片段。
或者說,和某個人在一起這件事本身,放在蘇知身上就是一件很難想象的事。
蘇知畢業了兩年,仍舊在論壇中被人當做白月光,並不是沒有緣由的。
並不是僅僅因為出眾的容貌。
她見過那張被頂出了五位數回複的鎮樓圖。
每年那個帖子都會被新生頂起來,每年都會反複看見。
那張照片應該是蘇知剛入學A大那年拍的,大概也就十六七歲,眉眼看著還有些青年與少年之間的模糊感,嫩得像能流出汁一樣。
照片上是在一個冬天的晚上,雪下了很厚,月色皎潔明亮,將雪夜映照得也有如白晝一般明亮。
照片應該是偷拍的,距離其實有些遠,像素也沒有那麼高清,穿過三兩人群才落到蘇知身上。焦距正中他穿著淺色短款羽絨服,手裡捧著一杯奶茶,視線微微傾斜落到路邊一顆枯樹上。
明明是很正常普通的穿著和行動,麵上也是很和緩的神情,不清冷也不孤傲,但就是莫名給人一種和其他人隔絕開,隻有他和月色在一個維度的感覺。
月光平等地路過每一個人,但好似永遠不會被誰所單獨擁有。
……
那張照片拍得太有氛圍感了,A大的俊男美女很多,單說五官其實蘇知算不上最驚豔的。
他的容貌偏清淡精致,和濃顏係的人相比實則差了點吸睛。
但他身上就是有種很獨特的氣質,即使隔著照片也能輕易攝人心魄。
拍那張照片的人也不是專業學習攝影的,隻是一個偶然在路上遇見帥哥手癢的學生,拿手機隨手一拍。
不過拍了這張照片後,她倒是轉行進了攝影行業,浮沉了幾年後,前段時間聽說已經小有名氣。
至於她是不是因為當年拍了這一張照片才轉行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學姐對蘇知的了解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因為之前幫蘇知找過資料的緣故,被這個懂禮貌的小學弟請吃過幾次飯,比起學校中的其他人可能是要接觸得更多一些。
蘇知是個看起來對誰都溫和的好孩子,但她能感覺到,他實則上是個內心無比疏離的一個人,看起來好像人人都可以很快接近他、獲得他從他身上滿溢出來的一點溫暖。
但也僅限於此了。
想要再進一步讓他對你付出情緒,難度豈止幾何級上升?
有人看起來很凶很冷漠,但一旦被他放在心裡,往後就再也不會轉移。
而有的人看起來溫和柔軟,但內心豎起的卻是無人所知的一道高牆,即使被人強行破開擠了進來,或許仍要花費上許多年的時間,才能在這片排外空曠的領地上留下濃重硝煙般的印記。
或許連這片領地的主人自己,也要很多年後才能遲鈍的意識到。
……
反正也沒事做,和學姐聊完天,蘇知又看了會兒帖子。
跟帖發言大多數都是尖叫哀嚎、討論兩人關係的,偶爾有點不好的言論也很快被懟走了,整體沒什麼特彆不好的內容。
就是到了後麵,不知道為什麼都開始討論“身材”、“體型差”、“會不會很累”之類的話題。
不能細想,怪得要命。
蘇知也不是剛大學畢業那會兒純情一無所知的年齡了,隱隱約約還是看得懂的。
他逐漸看不下去了,耳朵有點發熱地想退出去。
心想隱私論壇怎麼這麼肆無忌憚,什麼話都敢說啊?
這樣真的不會被處理嗎?
他點開某條評論,想正義地檢舉這些不文雅的語句,結果臨點下去,又關掉了。
算了,真把人搞得封號了就不好了,A大這個私密論壇上有許多實用的攻略貼,如果是重度論壇用戶,被封掉還是很難受的。
算了,算了。
他不看就是了。
不過退出去的時候,蘇知的指尖點錯了位置,不小心切回了首樓。
又看到首樓貼出來的幾張照片。
仔細一看,這幾章找照片拍得還是挺好的。
拍照片的人也不知道站在哪個角度拍的,拍的很清晰。
兩個人坐在深色的躺椅上,身後緊鄰著的是一大叢梔子花樹,和被栽種在盆栽中最高也很難長出一米高的纖細同類不同,A大這些地栽的梔子樹生長得更為高大。
養護得很好,看上去已經很有些年齡了,根莖粗壯,基本都在一米到兩米高,高些的可以輕易蓋過人的頭頂。
更彆說他們還坐在那裡,更顯得像是置身於花樹的包圍中。
隔著照片,蘇知仿佛都能聞到那種淡淡的奶油清甜的香味。
蘇知看了會兒照片中的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光線特彆明亮通透的緣故,顯得臉頰微紅,整個人很柔軟似的,被陽光浸透了。
不僅是謝疑在看著他,他的目光其實也若有若無地落在謝疑身上。
他那個時候露出的居然是這樣的神色嗎?
蘇知頓了頓,鬼使神差地把這幾張照片點開,下載保存了下來。
然後才退出論壇。
中間同事路過,看到他眸色微漾地垂頭看手機,打趣:“哎,這小眼神,上班時間帶薪談戀愛呢?”
把蘇知給驚得嗆咳了聲,“不、不是……”
他說:“我看看風景圖。”
不知道為什麼,蘇知忽然想種幾棵梔子樹。
不要那種在花盆中小小的嬌柔的一小株,要栽種在土地中可以生長得枝葉繁茂的那種。
他想了想,記得彆墅庭院中有許多空地,種幾棵花樹應該不成問題。
梔子的花期已經過了一大半,等今年移栽來的新花要適應一下子水土,可能趕不上最好的花期了。
不過來年再賞也是一樣的。
梔子樹的常規存活長度是十年左右,養護得宜的話,生長個一三十年也不是問題。
錯過了一年的花朵也無關緊要,總有下一年值得期待。
-
謝家。
謝行舟正在和人通電話,他的話語十分輕柔溫和,好聲好氣地和對麵說著什麼,一貫的謙謙氣度。
但在電話那頭的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神色卻十分冷漠,還帶著一絲厭煩。
過了幾分鐘,他放下已經沒有了響動的手機。
眉眼更沉了。
很顯然,剛剛那一通電話裡不是什麼好消息。
這個合作斷斷續續談了兩個月,期間各種推拉扯皮,他們一次次讓步很多,最後到了幾乎沒有利潤就是攢一下業績的程度,已經給出很大誠意。
但還是沒談下來。
合作方終究還是畏懼謝疑對謝家的針對,在利益和風險間搖擺許久,在最後一刻反悔放了他們鴿子。
但他們也無法指責什麼,商場就是這樣,在合同落筆簽下前永遠都有落空的可能。
這是很常見的事。
隻是仍舊覺得很憋屈。
謝家曾經如此輝煌過,即使謝行舟的心態比他那個暴躁的父親強上許多,仍舊忍不住對如今慘淡的現實產生厭惡。
但弱者的厭惡和憋屈沒有一絲價值,無人在意。
商場如戰場,是個很現實的地方,弱肉強食。
謝家如今衰落成這樣,已經沒有立場指責,聲音絕大部分時間都隻能由強者發出來。
謝父從外麵走進來,看到兒子神色不虞,也猜出了什麼。
沒忍住問了兩句:“行舟,那個案子……”
“爸,”謝行舟打斷滿臉,他的心情已經很糟糕了,並不想再承受來自父親的情緒,直接道:“我想休息一會兒,您先上樓吧。”
“哦,哦。”謝父憋了兩下,最終還是沒說什麼,轉身往樓梯走去。
謝家最後這點殘餘產業基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