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領主城臨崖而建, 三麵是懸崖峭壁,僅有一條陡峭的石路通往山下,道路兩旁錯落高低不同的岩石建築, 有的直接開鑿在山體內, 稱得上彆具特色。
主城沒有城牆,依靠地利易守難攻。
貴族的宅邸拱衛領主府, 遠遠就能望見高達十層的漆黑建築, 猶如一杆長矛筆直插在地上,莊嚴肅穆, 令人望而生畏。
沿著石路向下, 直通一座廣闊的平原。一條大河縱貫平原,河兩岸開墾大片田地。
初夏時節, 青色的麥稈密集成片,辛勤的農夫早出晚歸, 整日勞作, 卻無法獲得飽腹的糧食。
收成增多,稅就會變得更多。
豐收增加的不是領民收入, 而是日漸高昂的稅收, 幾乎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自從老領主故去, 新領主接過權柄,稅目逐年增多,發展成之前的兩倍, 農夫和商人都是怨聲載道。稅金和糧食大部分被貪墨,用來維持領主和貴族的奢靡生活。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到頭?”
一名農夫走出田頭, 看向搖曳的麥浪, 能預見秋後豐收。可惜的是, 收獲再多糧食也未必能讓家人吃飽飯。
“全會落進領主和貴族的口袋!”
農夫們憤憤不平, 卻也毫無辦法。
曾有人試圖抵抗,結果就是帶頭的村長被絞死,屍體如今還掛在村口。反抗的村民死傷大半,沒死的全淪為奴隸,不僅失去自由,更要沒日沒夜乾活。一天隻能吃到一塊發黴的麵包,有時乾脆連麵包都沒有,餓著肚子乾活,不久就會活活累死。
農夫滿心怨恨,不知從何發泄。
他憤懣地踢著土塊,不小心撞上石頭,腳趾疼得麻木,流出鮮紅的血。
時間一分一秒向前推移,氣溫持續升高,田間勞作的農夫汗流浹背,女人們紮起裙子,嘴唇被曬得乾裂。
半大的少年提來水壺,壺中的水有些渾濁,帶著一絲苦味。
天氣越來越熱,不小心就會倒下。
村子裡的老人懂得辨認草藥,煮在水裡味道不好,但能保證大部分人不生病,熬過最艱難的幾個月。
少年們走到田邊,麵前是翻滾的麥浪,人影全被遮擋。
他們沒有走進去,而是提高嗓門,站在田邊高喊,聲音隨風傳出,很快送入眾人耳中。
“送水來了!”
勞作的村人陸續直起腰,全身被汗水打濕,嘴唇乾到起皮。
有人起身太急,眼前突然發黑,幸虧身邊的人扶了一把才沒有倒在地上。
“今年格外熱。”
“是啊。”
村人們陸續走向田邊,少年們放下水壺,從背來的筐子裡取出大碗。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村人們停住腳步,看向掀起煙塵的方向,瞳孔驟然緊縮,不停向少年們揮手,高聲道:“躲開,快跑!”
馬蹄聲越來越近,道路上塵土飛揚。
少年們察覺到危險,快速跑向田裡。一人落在最後,背部突然遭遇重擊,緊接著視線顛倒,來不及感受劇痛,已經被飛馳的戰馬撞飛出去。
“礙事!”
馬上的騎士不在乎傷人,反而覺得晦氣。用力一甩馬鞭,馬蹄重重踏過少年脊背。
哢嚓一聲,骨頭折斷,少年甚至沒能發出慘叫,當即口吐鮮血,傷重陷入昏迷。
“我的孩子!”
少年的母親不顧一切衝向田邊,撲向奄奄一息的孩子,趴在他身上,用自己的身軀保護他。
傷人的騎士揚長而去,繼他之後,一名騎士甩出馬鞭,粗糙的鞭子抽在女人身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傷痕。
過路的騎士共有五人,他們攜帶情報,需要儘快趕往領主府,不能在途中耽擱。若非如此,這個村子將遭遇滅頂之災。
馬蹄聲逐漸遠去,女人不顧身上的傷,抱著流血的少年,用衣袖抹去他臉上的血,看向四周的村人,哀求道:“救命,誰能救救我的孩子?”
村人讓開道路,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走過來,小心探查少年的呼吸,又摸了摸他塌陷的脊背,對女人搖了搖頭。
“他傷得太重了。”
這樣重的傷已經是回天乏術。
或許巫師有辦法,可他們不是貴族,根本不必奢望。
女人陷入絕望,抱著少年痛哭失聲。她已經失去丈夫,如今又要失去孩子,想起罪魁禍首,她雙眼赤紅,恨聲道:“我詛咒那些該死的騎士!我詛咒貪婪無度的貴族!我詛咒殘暴的戈爾貢,他不會有好下場!”
村人們大吃一驚,唯恐女人的話傳出去,立即要捂住她的嘴。
女人掙脫來人,抓起對方彆在腰間的鐮刀,反手劃開脖子,鮮血瞬間染紅半身。
“我死後將墮入黑暗,我用生命和靈魂詛咒他們!”
留下最後一句話,鐮刀落地,女人大睜著雙眼倒在地上,一條手臂仍牢牢抱著自己的孩子。
老人歎息一聲,用力抹去臉上的濕痕,沉聲道:“帶回村子安葬。守緊口風,今天的事絕不能傳出去。”
村人們表情麻木,胸中卻有熊熊火焰燃起。一旦找到契機,勢必熱浪席卷,火勢燎原。
兩具屍體被抬走,暗色的血跡凝固在地麵,引來一群黑色的螞蟻。
老人站在田邊,凝視矗立在崖頂的領主府,目光晦暗,仇恨和憤怒如巨浪洶湧。
“戈爾貢,身為一名大領主,不該如此對待你的領民!”
騎士策馬行過山道,一路馳入主城。
隊伍穿過城門時,守城的騎士認出他們,詫異道:“這個時候,要塞騎士怎麼會來主城?”
要塞騎士長期駐守在外,每隔一年才會輪換。距離輪值還有半年,他們突然出現在主城,明顯有些不對勁,事情非比尋常。
“到底發生了什麼?”
目送要塞騎士消失在街尾,守城騎士麵麵相覷,都能看出對方的疑惑不解。
領主府內,戈爾貢又一次酩酊大醉。
靡靡樂音流淌在大廳內,衣著清涼的舞女轉動飛旋,赤腳踩上桌麵,身上環佩叮當,輕紗遮住半麵,眼波流轉,勾魂攝魄。
貴族們圍坐在桌旁,很少有人保持清醒,大多醉眼朦朧,東倒西歪。
侍從腳步匆匆來到大廳,額頭掛著冷汗。他有十成肯定,聽到要塞騎士帶回來的消息,戈爾貢領主一定會雷霆震怒。
沒人願意承受領主的怒火。
侍從停住腳步,站在原地猶豫不決。
他希望領主醉得不省人事,根本聽不到他的話。要塞城池被奪和他有什麼關係,領主大人暴怒才會要了他的命。
可惜願望未能實現。
戈爾貢搖搖晃晃站起身,踉踉蹌蹌走出兩步,試圖抓住桌邊,卻一把抓住舞女的小腿,引發一陣驚呼。
“領主大人。”侍從硬著頭皮走上前,不敢同戈爾貢對視,低著頭說道,“要塞騎士帶回重要的消息。”
“什、什麼?”戈爾貢仍有些混沌,抓住舞女的手持續用力,幾乎要捏碎對方的骨頭。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