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婓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吊在梁上。
挑高的穹頂布滿歲月痕跡,褪色的壁畫斑駁不堪。
脫落的牆皮一塊連著一塊,兩個黑漆漆的洞口對稱分布,中間橫亙一道木梁,三指寬的繩索懸掛其上,末端纏繞他的脖子,更打了個死結。
雲婓試圖掙紮,可惜毫無用處,隻讓繩索越勒越緊。不可思議的是,脖子勒出紅痕,他仍能自由呼吸,簡直人間奇跡。
落地窗洞開,半扇窗麵消失無蹤,半扇垂死掙紮,懸掛在窗框上,發出吱嘎聲響。
風從窗口卷入,打著旋,帶著雲婓左右搖晃,活似一條曬乾的鹹魚。
區彆是他還能喘氣。
風聲不絕於耳,脖子上的繩索越來越緊。
雲婓不願坐以待斃,正試圖自救,刺耳的電流聲陡然出現,緊接著,一個機械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宿主,恭喜您被選中……”
這一幕看似陌生卻又詭異地熟悉,一字一句仿佛秘鑰,撬動記憶最深處的錨點。
片段記憶浮現腦海,雲婓先是一愣,繼而表情猙獰,猛然間生出力氣,反手扣住脖子上的繩索,用力向下拖拽,半點不顧及牢固的繩結,無異於自尋死路。
機械聲戛然而止。
雲婓繼續拽動繩索,呼吸變得困難,被刻意埋藏的記憶卻逐漸蘇醒。
腦海中又響起電流聲,名為係統的寄生者察覺異狀,開始設法阻攔,終不及雲婓動作迅速。
厚重的藩籬轟然倒塌,久違的記憶潮水般湧出。無數畫麵交織成河,似跳躍的幻燈片,一幀幀浮現眼前。
回溯記憶的代價極為慘烈,同係統在大腦中拉鋸,雲婓頭痛欲裂。
血從鼻孔和耳畔流出,眼底爬滿血絲。染血的嘴唇顫抖著扭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每一個細節都詮釋著瘋狂。
係統的聲音再次響起,被雲婓中途打斷。
“你違背了諾言。”
一句話出口,成功掐滅未儘的話語。
作為“係統”的宿主,雲婓能清晰感受到對方的震驚和不知所措。
“你承諾過,完成九十九次任務就送我回家!”記憶完全複蘇,雲婓強忍住劇痛,一字一句道出係統的無恥狡猾。
他不知道“係統”從何而來,也不知道這個東西為何會找上自己,自從被這個東西寄生,他的靈魂再不受控製,一次又一次被迫經曆不同的人生。
跨越時間,跨越空間,跨越物種,跨越性彆。
雲婓不止一次想要掙脫,可惜全是無用功。取而代之的是一次又一次可怕的懲罰,一層又一層阻礙記憶的屏障。
他淪為係統的傀儡,一個不折不扣的囚徒。
他陷入絕望,試圖在穿越中自我毀滅。
係統將他囚禁起來,威脅不成便假惺惺承諾,完成第九十九任務,會送他返回自己的世界。
他深知機會渺茫,奈何靈魂被困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隻能選擇低頭。
結果不出所料,一切的承諾都是謊言。
係統不隻違背諾言,更試圖抹除他的記憶,再一次誘騙他走上老路,成為任人擺布的傀儡。
萬幸,在所謂的“最後一次”開始之前,他為自己留下一條後路。貪婪的寄生者絕不會想到,欺騙的話語將是毀滅的開端。
“違背諾言總要付出代價。”
雲婓拽緊繩索,不顧掌心的傷口,任憑血液流淌,拚儘全力掙斷。繩索斷裂的刹那,他從高處跌落。落地時腳踝扭曲,踉蹌栽倒。
靈魂狀態,他被層層束縛,奈何不了對方。
可惜對方過於自信,以為能完全控製他,再次讓他擁有了身體。
察覺到雲婓的意圖,係統立即道:“宿主,你會死,靈魂會滅亡!”
“我不在乎。”雲婓緩慢爬起身,無視腳踝的疼痛,冷笑道,“我早就不想活了。”
被迫走入不屬於他的人生,經曆陌生的怨恨和絕望,無法複仇就要被懲罰,反抗都是奢望。
為什麼是他?
憑什麼是他?!
他隻是一個普通人,和芸芸眾生一樣出生,成長,讀書,工作。
他有過成功也有過失敗。他經曆過不小挫折,卻從未怨天尤人,依靠自身努力,最終事業有成。
雲婓始終不明白,憑什麼他要經曆這一切,遇上這樣可憎的寄生者?!
九十九次不同的人生,九十九次複仇之路,一次不成功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直至委托人滿意為止。
每時每刻都在煎熬,雲婓瀕臨癲狂,死亡儼然是一種解脫。
見他油鹽不進,係統不再勸說,決定將他的靈魂剝離軀體。
雲婓嗤笑一聲。
近百次的折磨讓他痛苦不堪,卻也讓他掌握各種知識,在記憶回籠的那一刻,給了他複仇的能力。
無形的寄生者無法捕捉,如果變成有形呢?
係統感受到威脅,加快靈魂剝離的速度。
雲婓動作更快。
染血的右手覆上額頭,遵循某一世的記憶,將無形的波動具象化。在腦海中編織成網,捕捉流動的符號,串聯到一起,繼而驅逐出自己的大腦。
整個過程看似簡單,每一步都驚險無比。
係統不甘毀滅,竭儘全力同他對抗。
過程中,海量的電流蛇般狂舞,一次又一次穿透他的靈魂。
“滾出去!”
痛感成倍疊加,如鐵水灌注在靈魂之中。
雲婓不會認輸也不可能認輸,拚著同歸於儘,也要將可怕的寄生者驅逐出去。
昏暗的室內迸發強光,爆閃的電光之後,一段白色光帶出現在雲婓掌心,被他牢牢攥緊。係統拚死一搏,光帶猛然間繃直,邊緣處堪比利刃,輕易劃開皮肉,帶起大片血光。
雲婓無視傷處,拚著手掌被劃斷,仍牢牢握緊光帶。
複仇的火焰熊熊燃燒,他將力量凝聚在掌心,手指一點點收緊。
光帶被生生拽斷,一聲短促的哀鳴,數不清的光斑四散,似火樹銀花絢爛綻放,又自邊緣處頹敗,直至全部湮滅。
光芒消失,室內重歸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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