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向所有人證明,在科研一途上,唯一能阻擋明言的,隻有外力。
當他竭儘全力想要做某事,就隻會有勝利這唯一的結局。
六月。
沉寂許久的科研院,終於再一次打開大門。
研究員們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笑容,即便眼下的青黑深重到鬼一樣,但也掩蓋不住他們的激動。
明言此次的成功,標誌著從此國內汙染領域科技正式迭代,領先全球進入次時代技術,一舉超過世界所有汙染機構。
即便是從前可以與國內科研院相提並論的A國,在此之後,就算不甘心,卻也隻能無可奈何的落於國內科研院身後。
而等待新的汙染科技救治的餘荼等人,也在第一時間獲得了治療。
明言推開手術室大門,摘下口罩,向在門外等待許久的祈行夜等人頷首示意。
“手術很成功。”
他淡淡道:“兩天後就可以離開科研院。”
祈行夜聞言,終於長舒一口氣,因為餘荼等人而緊繃的精神,也跟著放鬆下來。
他低頭時,才看到自己掌心因為用力握緊而壓出的痕跡,不由搖頭失笑。
明言很不歡迎餘荼等人過久停留在科研院,幾乎是傷患們剛一脫離術後觀察期,就被明言轟了出去,認為有他們在會妨礙科研院的工作進展。
得知了明言做派後,白翎羽怒火中燒,一擼袖子就要衝過來炸了科研院。
——敢這麼對她家隊長?活膩歪了!
“把翎羽按回去。”
餘荼得知,笑眯眯下令:“一步都不能讓她靠近科研院。動明言?”
她冷嗬一聲:“明言現在,可是給自己創造了更牢固的地位。除非他背叛全人類,犯下反人類罪,否則,誰都不能動他。”
本來對明言沒什麼觀點,甚至隱隱因為商南明,也站在明言對立麵的餘荼,卻在此次清醒之後,堅定的站在了明言一方。
不是因為明言救了她,讓她擁有第一次生命意義。
而是——引領科技飛躍的明言,已經是全人類的重要寶藏。
任何人,都不能傷害明言。
尤其是他那顆頂尖的大腦。
“餘隊,才剛醒就這麼快轉投陣營,我會傷心的。”
祈行夜半撐著臉調侃,笑意吟吟:“你睡在培養倉的時候,一直陪在你身邊的可是我。不感謝我嗎?”
他本以為,餘荼會像往日一樣打趣過去。
卻沒想到餘荼真的正色起來,鄭重向他道謝。
“我知道林不之的做派,有過十八年前對商南明的錯誤決定後,他麵對明言,隻會更謹慎。這位科研院院長沒有倫理道德的觀念,眼裡隻有科學,這一直都是林不之所忌憚戒備的。”
剛下手術台兩天的餘荼,麵色依舊蒼白,但頭腦清晰,邏輯縝密的快速分析。即便昏睡過去月餘,也不妨礙她迅速補充回了缺失這段時間的情報。
三言兩語間,就已經理順自己昏睡期間的暗流湧動。
“林不之不會輕易將研究材料交給明言,他不信任他——那老狐狸,此生不知道到底信過誰。”
餘荼冷笑:“能讓明言順利開展實驗,隻有一個可能。”
“你。祈行夜。”
她緩緩側首,看向祈行夜的目光認真:“為了救我,你付出了不少努力吧?”
“謝謝你,祈行夜。”
祈行夜甚少見到餘荼這樣的神情,他怔了下,才擺著手笑道:“因為餘隊是我的朋友,不是嗎?”
“不用謝我,下次再遇到什麼危險,餘隊你彆再把我推出去當靶子,我就謝天謝地了。”
祈行夜將自己為促成實驗項目的功勞一筆帶過,仿佛是什麼不值一提的小事。
但餘荼卻鄭重記在了心裡。
她長久的注視著祈行夜,然後慢慢點頭:“好。”
“我欠你一條命……不,是三條。”
不僅是她,還有聶文和宴頹流。
所有受傷瀕死甚至死亡的3隊成員,都因祈行夜而得救。
這份重量,餘荼清晰的記在了心裡。
“就算是我死,也會保護你,祈行夜。”
她輕笑著道:“我不會讓你死在我前麵。不論是怎樣的情況,我都會站在你這邊——當然,反人類罪除外。”
祈行夜笑了:“好啊,那我就等著餘隊保護我了。不過在那之前。”
他衝餘荼眨了眨眼:“餘荼還是先養好身體再說吧。不然,就連小荔枝都能打得過你了。”
餘荼不屑:“嗬。”
就算她躺在病床.上,也勝過明荔枝太多。
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存在,如何相提並論?
旁邊興高采烈趕過來,準備接餘荼等人回家的明荔枝:“???”
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QAQ
“走吧餘隊。”
祈行夜笑著招手:“我們回家了。”
偵探社再一次熱鬨起來。
不僅是餘荼,還有聶文等其他3隊成員,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在偵探社養傷。
還有左家兩位和雲翳清。
主人回家的偵探社,每一天都從早到晚的熱鬨。
而因為餘荼等3隊的身份保密,原本可以在偵探社尋找一絲機會,見到商南明的諸國汙染機構,徹底沒了渠道。
武裝守衛明崗暗哨在偵探社周圍全天候巡視,整個街區都在守衛的監控範圍之下,就連蒼蠅進出都逃不過守衛的眼睛。
到最後也沒能見到商南明的麥克司長,隻能恨恨打道回府,想要在嬴大洲再尋找嘗試突破的方法。
偵探社外,也徹底清靜了下來。
隻剩下滿院子的熟人,整日吵吵鬨鬨。
不似調查局的緊繃嚴肅,反而有了居家日常般的輕鬆愜意。
六月驕陽雖盛,但有柳大壯這位厲鬼姐姐在,等同於擁有了天然製冷大冰箱。
整個偵探社連帶著院子裡,都漂浮著徐徐涼意。即便是正午的太陽下,都不會覺得炎熱,隻會是剛剛好的愜意舒服。
餘荼躺在搖椅上昏昏欲睡,厲鬼就坐在她身邊,輕輕為她搖著扇子扇風,眼中滿是心疼。
從餘荼等人回到偵探社,被厲鬼發現了幾人身上的死氣,意識到這幾人都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的之後,厲鬼就極為憤怒。
她整日在祈行夜麵前罵罵咧咧,狂怒到恨不得現在就擼袖子去找人掐架,把那些敢傷害餘荼的東西都碎屍萬段。
祈行夜哭笑不得:“可以倒是可以,但人家不在這個世界怎麼辦?”
能找誰尋仇?第一世界嗎。
厲鬼才不在乎那些。
她氣得連最近京城的天氣都涼爽了下來,一踏進偵探社所在的街區,更是像開了空調般涼快,甚至偶爾站在太陽下都會覺得冰冷刺骨。
盤亙此地許久宛如地頭蛇一般存在的厲鬼,怒意已經深厚到能影響天氣的地步。
祈行夜絲毫不懷疑,如果真的給厲鬼開個縫隙,她真的能穿過界壁到第一世界那邊揍人。
而“撿”回來的狼犬,更加確定了一件事:這家裡,就沒有一個簡單人物,連棵柳樹都能獨當一麵。
最後還是餘荼又為厲鬼添置了很多新裙子,才勉強壓下厲鬼的怒意。
“餘荼。”
厲鬼心疼得眼圈都紅了。
她捧著餘荼的臉,心疼得無以複加:“你就是太善良了,才會被那種東西欺負,現在竟然還在為它們說話?天啊餘荼,你簡直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了。”
祈行夜:“…………”
“打擾一下。”
他禮貌打斷:“和善良沒關係。”
“也不是人。”
竟然說餘荼善良?
那些死在3隊手上的人能當場哭給你看好嗎!
厲鬼勃然大怒:“你竟敢罵我家餘隊不是人?你是人嗎你!”
“唔。”
餘荼眨了眨眼睛,無辜道:“嚴格來說,我現在確實不是人。”
而是半人半汙染。
餘荼從第一世界折返的時候,就已經因為太長事件停留在第一世界,而被那裡的能量所汙染。
廢土上的核輻射,科技無度擴張和人類貪欲的最終混雜產物,無數頂尖科技帶來的災難,都最終融合成了第一世界的“空氣”。任何身處其中的生命,都難以在無防護的情況下,完好無損的離開。
餘荼能堅持到調查局才倒下,已經是意誌力驚人的結果。
但那時,她的身體機能已經全線衰竭了。從生理上看,她連呼吸或者最輕微的動作,都已經再難以控製才對。
汙染摧毀了她作為人的一切,血肉之軀難以在狂風暴雨中穿行。
可同樣是汙染科技,卻又賦予了她第一次生命。
讓她有機會再次睜開眼,看到陽光。
聽到餘荼的回答,前一刻還怒發衝冠的厲鬼,立刻“墩!”一下坐下,心疼的握住餘荼的手臂,試圖用自己的冷氣為她冰敷,讓手術時留下的傷口早日愈合。
“我在林不之麵前倒下時,沒想過我還能再回來。”
餘荼慢慢抬起手掌,擋住眼前過於熱烈的陽光。
“果然比起死亡……我還是更喜歡這處人間。即便它艱難,危險,充斥汙染。”
她的聲音放的很輕,風一吹就散了。
祈行夜頓了下,在她旁邊坐下。
“我也曾猶豫過,要不要同意你的手術。”
他輕笑著道:“林不之並不讚同現階段就利用汙染科技,將本來已經快死的人救回來。他認為,在沒有徹底搞清楚原理之前就貿然行動,是危險的,最終會遭到反噬。”
“正反雙方的觀點,最終全部彙集到了我這裡。所有人,都在等待我的最終定奪。”
祈行夜歪了歪頭,微笑道:“餘隊一定很熟悉這種感覺。”
如同站在懸崖邊。
是對是錯,全要由自己來扛。如果做錯了決定,使得事態惡劣,更害了自己的朋友……隨之而來的壓力,山嶽一般足夠將人壓得不能呼吸。
但祈行夜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
正確的,決定。
“是的。我很感謝你同意了這場手術。”
餘荼垂眸,看向自己在陽光下近乎透明的手掌:“血肉苦弱,而現在這副身軀,能更好的支撐我在汙染戰場上作戰。”
她不在乎自己究竟是什麼,人或鬼,現實或第一世界,是否是汙染物都不重要。
過程無關輕重,隻有人類平安燦爛的未來,才最重要。
“最起碼,3隊下半年能剩下一筆預算了。”
餘荼向祈行夜眨了眨眼:“防護服和阻斷劑都不需要了——雖然也不能再使用汙染計數器。但這點代價,我接受。”
祈行夜也隨之輕輕笑了起來。
小院中陽光正好,擠擠簇蔟的玫瑰嬌豔欲滴,幾人坐在花叢中閒聊,氣氛悠閒。
餘荼也眯了眯眼眸,有些感慨:“好像從進入調查局之後,就再沒有過這麼悠閒的時候了。”
“平時就算是休息,也從來沒停止過思考,實際上的勞累程度從沒減弱過。倒是現在。”
她微微一笑:“如果我在大學時,沒有接受調查局的招募,而是像普通人那樣畢業,工作,是否每天都會是這樣的日常?”
祈行夜反問:“那你喜歡嗎?”
餘荼毫不猶豫:“不喜歡。”
她笑道:“比起日常,我果然還是更喜歡戰場。那裡才是更適合我的位置。”
“不過……偶爾的休息日常,我也不討厭。”
說著,她已經感慨著閉了眼眸,在陽光下昏昏欲睡。
厲鬼就守在她身邊,輕輕拍著她,哼起了古老的安眠曲。
狼犬也趴在不遠處的院門邊,巨大的體型盤成小山般的一團,在厲鬼輕輕的哼唱中,終究抵不過陽光和清風帶來的舒爽困意,眼皮發沉,還是睡了過去。
微風拂過,玫瑰花輕輕響動,滿院芬芳。
祈行夜勾了勾唇,悄無聲息離開,將歲月靜好的院落花園留給這一人一鬼一狗。
遠遠的看見祈行夜走過來,坐在客廳落地窗外木質地台上的左秋鳴,就立刻興奮抬手打招呼。
“祈哥!”
祈行夜趕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壓低聲音向自己身後示意:“餘荼,睡了。”
“要是吵醒她,家裡的厲鬼祖宗又要鬨了。”
左秋鳴趕緊將聲音吞回去,捂住嘴巴連連點頭,向祈行夜示意自己明白了。
這兄弟一人正在下棋,但下著下著,好好的圍棋就被兄弟兩個完成了疊羅漢大賽,比起了誰摞起的棋子最高。
左秋鳴這一晃動,棋盤上已經堆得高高的兩摞棋子,頓時“嘩啦!”一聲倒下來,灑了滿棋盤和地板。
嘩啦啦的敲擊聲,令感知敏銳的餘荼頓時皺起了眉,一副睜眼要醒的模樣。
前一刻剛提醒過的祈行夜:“!!!”
他趕緊向同樣被吵醒的狼犬比比劃劃示意,狼犬默契了然,甩著毛茸茸的大尾巴走向餘荼。
把下巴往她膝上一搭,開始用美色賣萌。
餘荼顫了顫眼睫,睜開眼時就看到臥在自己手邊的狼犬。
她頓時笑了下,伸手揉了揉狼犬像兔子般的大耳朵,掃視了一眼小院,又在厲鬼的安撫聲中重新閉眼睡去。
柳大壯為餘荼掖了掖毯子一角,輕拍著哄睡後,這才回頭惡狠狠瞪了祈行夜幾人一眼。
就連原本美豔的臉,都在怒意之下變得猙獰可怖。
嚇了本來是無神論者的左秋鳴一大跳。
祈行夜無奈攤手:“看,我就說過吧,不要吵醒餘荼。”
左秋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連忙俯身去將棋子一個個撿起來。
本來背對著祈行夜而坐的左春鳴,也笑著轉頭向他看來。
“我倒是知道祈老板的朋友多且廣,但我沒想到,祈老板的人脈……鬼脈,都已經拓寬到這種地步了。”
左春鳴促狹眨了眨眼,問:“祈老板你是有到處撿東西的喜好嗎?”
“當年把我撿了回去,又撿了雲翳清。現在撿了狗不說,又撿了那邊幾位。”
他揚了揚下頷示意另一邊的3隊,笑著問:“照這樣下去,祈老板的偵探社都快要擠爆了。”
祈行夜無奈:“幸好當年買下的這棟小樓不算小,不然還真是。”
即便是這樣,也要明荔枝頗花費了不少心思,才重新將偵探社擴容布局,將之前因為人少而被砸通的一樓,再次恢複成曾經的格局,分開成數間房間,可以讓這些傷患們都能安心在偵探社養傷。
而不是互相打架。
當然,為了節省空間,現在的偵探社布局是……
商南明和祈行夜睡同一間。
明荔枝將這個決定說給祈行夜聽時,祈行夜瞬間紅透了一張俊容,瘋狂啊啊仿佛是名畫《呐喊》。
他堅決不同意這個分配方式,紅著臉仿佛蒸汽都從耳朵裡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