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隻在晉江文學城 幽暗森林(1 / 1)

電話響起。

陸晴舟隻看了一眼,眉眼立刻嚴肅起來:“是你?你怎麼在國內?”

電話另一邊的男人低聲輕笑:“先生已經做好準備。陸晴舟,你最好不要做會惹先生生氣的事。”

“如果你妨礙了先生,很難說先生還願意救你。”

他坐在陰暗廢棄老樓中,沾滿血跡的汙臟繃帶和棉球散落一旁,脫下血汙的迷彩服後,露出肌肉虯結的精.壯身.軀。

“哦,對了。”

男人咬住繃帶一邊,為自己重新包紮好火焰灼燒的傷口。

“你知道,你被祈行夜跟蹤了嗎?”

陸晴舟瞳孔緊縮,猛地下意識轉頭看向車後。

但隻有京城街道上擁堵的車流,路邊往來行走的人群……唯獨不見熟悉的祈行夜身影。

陸晴舟還想再問,對麵已經掛斷了電話。

他臉色黑如鍋底,立刻冷聲讓身邊保鏢去查:“被跟蹤了都沒發現嗎?還要彆人來提醒我!”

竟然還是被那家夥發現的……耀武揚威。

陸晴舟暗暗磨牙。

但保鏢隊調動背後安全公司,查驗後卻疑惑回報:“陸先生,並沒有發現祈行夜追蹤我們的痕跡。”

“祈行夜確實是在我們之後離開的酒店,但是中途他就轉換方向,奔另一邊去了。”

監控錄像,以及同時段該地點附近,所有路人自發上傳到互聯網上的錄像和照片,都被安保公司搜集彙總,通過比對,確認了祈行夜的行蹤。

陸晴舟在向京郊方向駛離。

祈行夜卻掉個方向,奔著京城市中心去了。

陸晴舟:“……?”

他剛升騰起的怒意,就這樣卡在喉中不上不下,祈行夜出乎意料的動向令他滿頭問號。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去市中心?乾什麼,去京城大學嗎?”

以陸晴舟對祈行夜的所知,他與老師秦偉偉關係極好,亦師亦父。既然剛從桃子鎮死裡逃生,那去向秦偉偉報個平安,也是合理。

但監控卻顯示,祈行夜並沒有向京城大學的方向走去。

“那他去了哪?”

陸晴舟疑惑,因徹底隱藏進暗處的祈行夜,忽然心下忐忑:“找!趕緊找到祈行夜在做什麼。”

而被多方關注中的祈行夜,卻優哉遊哉的出現在繁華的高級寫字樓街區。

他隨意斜倚在CBD中心旁的冰淇淋車,要了兩個冰淇淋球。

淡綠襯衫挽起袖口,接過冰淇淋時還能看到小臂繃緊的肌肉線條,隨意扣了幾顆扣子的襯衫領口大開,漂亮卻力量感十足的脖頸和鎖骨線條引人注目。

即便炎熱天氣,祈行夜也乾淨清爽得令路人頻頻回頭,滿眼驚豔。

隻是和滿街精英成功人士的西裝革履相比,祈行夜一身休閒從容,仿佛是誤入其間的富貴公子哥。

穹頂大廳裡的前台小姐,在看到這樣一副世家公子般俊逸瀟灑的青年,舉著冰淇淋筒來問她要見懸鏡集團總裁的時候,恍惚覺得世界有那麼一絲絲魔幻。

“您有預約嗎?”

前台小姐艱難的把正快樂中的眼睛拔回來,重新落回到電腦屏幕上。

雖然麵對著這樣一張臉,前台小姐暈乎乎很難拒絕,但還是為難道:“懸鏡集團,不是誰都能見的。”

身家萬億,項目遍布全球的懸鏡集團是怎樣的龐然大物,即便商業洽談也多隻能見到部門經理一層。

舉著冰淇淋甜筒就要見最大BOSS明鏡台?

前台小姐:相信我,我也很想烽火諸侯博美人一笑,但奈何是真沒那個條件啊。

那青年卻燦然一笑,也不為難前台小姐,依舊半撐著臉慢悠悠度假般,笑道:“沒關係,你往上報。”

他伸手比了個“五”,胸有成竹:“要不要來打個賭?五分鐘之內,明鏡台就會下來見我——要是他沒來,我就請你們吃冰淇淋。”

前台小姐差點以為這人是專門來請她們吃冰淇淋的。

五分鐘?

要知道懸鏡集團總部大樓數百米之高,直入雲端,從頂層辦公室下來也要時間。再加上彙報,請示……哪有那麼快?

青年也不著急,隻手臂搭在前台,悠閒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吃著冰淇淋。

引得往來的西裝革履的精英們頻頻回首,詫異探究。

更詭異的是——不到五分鐘,腳步聲從專屬電梯的方向傳來,落地聲清脆沉穩。

而就連高層們都難得一見的懸鏡集團掌權人明鏡台,修長身形緩緩出現在轉角後。

引來眾人驚呼吸氣聲。

“祈老板。”

明鏡台頷首,率先打招呼:“怎麼有空來懸鏡集團?也沒提前告訴我。”

祈行夜歪了歪頭,笑著吃掉了最後一口冰淇淋。

“我主要是來買冰淇淋的,小荔枝強烈推薦你們門口的冰淇淋車,說超級好吃。來都來了,順便看看你。”

明鏡台身形一頓,側首淡淡囑咐秘書:“去把門口的冰淇淋配方買下來,在祈老板的偵探社旁邊開家店。小少爺喜歡的口味常備著。”

秘書習以為常,躬身應是。

祈行夜見狀挑眉:“大哥,你還缺弟弟嗎?我也喜歡這家冰淇淋,怎麼不見你給我買?”

明鏡台勾唇微笑:“有商長官在,不敢逾越。”

他側身,做出邀請的手勢:“祈老板忙嗎?不如上樓一坐。”

大廳內不少人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見到了懸鏡集團最大BOSS本尊!

很多蹲守在此尋找合作機會的商人,頓時激動起來,團團向這邊圍繞過來想要與明鏡台攀談,介紹自己的項目。

明鏡台隻看了眼秘書,秘書立刻指揮安保上前,訓練有素的將躁動起來的眾人擋在人牆之外,不允許他們再靠近一步。

而明鏡台看向祈行夜的笑意依舊,全程沒有分給那些商人哪怕一個眼神。

祈行夜隨著明鏡台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轉身。

“這個忘記給你了。”

他笑著將冰淇淋券推給前台小姐,向她眨了眨眼:“請你吃冰淇淋。他家的抹茶梅子冰淇淋球很好吃——雖然小荔枝喜歡樹莓的。”

“誒?”

前台小姐暈乎乎還沒從震驚中走出來,不知道眼前青年究竟是什麼身份,竟然能讓大BOSS親自迎接。

在明鏡台遙遙望來的平靜注視下,前台小姐懵懵的接過兌換券,又一臉懵的道謝。

然後愣愣看著青年笑得燦爛,向她揮手再見,和頂級大BOSS一起轉身離開。

久久無法回神。

直到大BOSS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其他同事才驚呼著湧過來。

“天啊,那位先生是什麼身份,祈?哪個大集團姓祈呀?”

“我還以為是哪來的明星偶像,剛想說我怎麼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一張臉,沒想到他竟然重要到讓BOSS親自迎接。”

“就連上次那個世界五百強的老總來,BOSS也沒親自接待吧?我們集團這位BOSS可是冷淡得很,高嶺之雪。”

同事推了推前台小姐,好奇湊過來:“不過,你認識他嗎?他剛剛給你什麼了?”

前台小姐看了眼自己手裡的冰淇淋兌換券,抿唇笑了起來。

“冰淇淋……嗎?”

明鏡台怔了下,搖頭輕笑:“祈老板覺得,自己像是會為了一顆冰淇淋球,就拋下汙染案,遠遠跑回京城的二世祖嗎?”

如果祈行夜真的那樣簡單易懂,他也不會耗費如此多心力關注他了。

在注視祈行夜的漫長時間裡,明鏡台深以為然的感觸就是:當祈行夜在笑,你最好檢查你自己。

很有可能在你還沒有意識到之前,已經一腳踏進了他的圈套。

沒有……祈行夜沒有任何無用的廢棋。所有忽略他動向的人,都最終將死於自己的傲慢。

明鏡台曾聽說過一個對商南明的評價:當你不明白商長官的指令用意,隻是因為你尚且站得不夠高。

但現在……

明鏡台勾唇輕笑:“聽說人長久的與親密之人相處,會變得與對方越來越像。”

“看來這一親密定律,也適用於祈老板和商長官。”

祈行夜剛伸出去的手頓住,紅暈肉眼可見的飛速順著脖頸蔓延向上,在淺綠色襯衫的襯托下,更家顯眼。

明鏡台驚奇:“祈老板,你臉紅了?”

“我沒有,我不是,你瞎說什麼。”

祈行夜否定三連:“我這是被太陽曬的。”

明鏡台挑眉,眼神意味深長。

但卻隻是點點頭,似乎真的被祈行夜說服了。

“所以祈老板頂著太陽來找我,是為了什麼?”

明鏡台微微俯身,修長手指握著骨瓷杯碟,將咖啡放在祈行夜麵前:“還是,是為了小荔枝?”

祈行夜聳了聳肩:“勉強也算吧。”

他倒在真皮沙發上,整個人都放鬆得仿佛是來度假,陷入鬆軟的沙發裡,悠閒自得。

“明先生。”

他輕嗬了一聲。

即便口稱“先生”,卻不似尊重,更像是嘲弄。

明鏡台坐下的身姿一頓,微不可察的停頓後又恢複正常:“怎麼?”

“你應該很愛小荔枝吧,不然,也不會放任小荔枝離開明家,卻又暗中派人保護和關注他。”

祈行夜半撐著臉,問他:“你很害怕這孩子像你母親一樣死去?”

明鏡台眼瞳一縮,放在膝上的手掌瞬間緊握成拳。

在共事場合談論起對方不願提及的痛苦私事,是極為失禮的行為。祈行夜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偏要提起。

並且突然間失去了觀察力一般,看不懂明鏡台平靜下壓抑著的山雨欲來。

“可如果,正是最喜愛那孩子的哥哥,親手殺了他呢?”

他笑意吟吟,傾身向前:“明先生,到那時,你回事什麼心情?看著自己的弟弟死在自己麵前……”

“夠了!”

明鏡台猛地低喝。

他緩緩抬眼,繃緊的下頷線壓製著怒意,仿佛已經被激怒的獅子,所有血性與攻擊力已經攀升直頂點。

明鏡台在乎的事物不多。

明荔枝是其中一個。

“祈老板。”

他咬緊牙關,一字一頓的擠出音節,威嚴氣場驚心動魄:“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守在門外的秘書大氣不敢出,驚恐撤離門外,遠遠的一個字都不敢聽,唯恐招來禍患。

可辦公室內,祈行夜卻依舊神情悠閒的坐在沙發上。

甚至還有心情端起香醇咖啡,抿了一口後立即皺眉:“噫——麝香咖啡嗎?貴是貴,但真的好苦。”

“看,明先生你就不夠了解我。小荔枝從來不會端上苦咖啡給我。”

祈行夜從容起身,端起昂貴的骨瓷咖啡杯,放在辦公室一角的吧台上,又徑自從旁邊的小冰箱裡挑出一瓶汽水。

自在得仿佛他才是這裡的主人,沒有半點拘束或不好意思的模樣。

他甚至有心情向看過來的明鏡台遙遙舉杯,咧開笑意:“Cheers.”

除了商南明,再沒有人能讓祈行夜害羞或崩塌。

“我啊,能忍耐得了苦。但是,絕不會喜歡苦……更不喜歡,讓其他人有讓我吃虧的機會。比起耐心等待香醇之後慢慢浮現的韻味,我更喜歡——立刻,現在,馬上,看到我的敵人在我麵前痛苦死去。”

祈行夜斜倚在吧台前,咧開唇角:“雖然早就與明先生見過麵,但似乎,我們一直都沒有機會好好了解下對方呢。”

明鏡台眉頭微蹙,眼眸中已經醞釀起一場將要席卷一切的暴風雨,沉沉暗色危險。

“祈老板。”

他咬住重音,冷笑:“如果你覺得,可以因為荔枝的關係,就在我麵前撒野,是不是太天真了一點?”

在明荔枝麵前再如何“好相處”的明鏡台,卻也隻在弟弟一人麵前,露出自己難得的一點柔軟。

但在其他人麵前,明鏡台從來都是叱吒風雲的商業巨鱷。甚至不僅僅隻關乎商業經濟,更是不可或缺的基礎支柱。

懸鏡集團發展至今,早就已經不是一家能單純以金錢衡量的小公司。

一如祈行夜曾經見過的遠洋控股集團。

躬耕於基礎領域,一直以來如大地般無聲承載一切的懸鏡集團,哪怕一個微小的集團計劃變動,都足以影響一個小國家的生死存亡。

隻是明鏡台從不高調炫耀,始終隱身在暗處,將一切事物處理得低調而體麵。

以致於很少有人意識到:在海麵之下,冰山已經龐大到不可撼動的地步。

直到現在,明鏡台才怒不可赦,終於因為祈行夜提及他最不可觸碰的逆鱗,而露出了可怖一麵的一鱗半爪。

祈行夜卻沒有被明鏡台的怒氣嚇到,反而咧開唇角低低笑了起來。

帶著計劃成功的狡黠。

——明荔枝從不敢叫明鏡台一聲哥哥。他對“明先生”的恐懼,正是來源於他對明鏡台的深刻了解。

無知者無畏。

而明荔枝……他真切的知道,自己那剛成年就接手了母親公司的哥哥,在沒有長輩支持的情況下卻迅速立足,甚至奪權掌控全局的幼主,究竟是怎樣恐怖的存在。

那不是對於過分優秀的兄長的恐懼。

而是人類對於死亡,在龐然怪物麵前,不可抑止的逃亡。

“第一次見麵,是因為商南明和明荔枝。而這一次,終於隻剩下我們兩人麵對麵,今天我有足夠多的時間,可以讓我們好好交談,了解彼此。”

祈行夜單手插兜,端著汽水悠閒走到明鏡台對麵坐下。

水晶高腳杯輕輕擱置在昂貴不菲的岩台上,一連串氣泡在水霧杯壁下升起,在浮出水麵的瞬間,“啪”的輕輕破裂。

透過水晶杯看向明鏡台,世界被折射光暈切割成不再相熟的陌生模樣。

他抬手向明鏡台示意,輕笑道:“明先生一直帶著麵具的話,怎麼能坦誠相待呢?”

“尤其是——當我們要談論的,是明荔枝的命。”

祈行夜傾身向前,將被手帕包裹的某物放在了明鏡台麵前。

明鏡台皺眉,疑惑打開手帕。

一枚被燒焦的殘缺圖像,出現在了明鏡台視野中。

從地平線升起的圓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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