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祈行夜坐鎮,大批調查官繃緊了精神再次押送,這批銜尾蛇包裹,終於有驚無險的送回了總部。
但也有問題。
——除了蘇醒的A09之外,另還有將近一十具實驗體失蹤。
是在紀光的車隊遭到攻擊後發生的泄露。
雖然調查官第一時間對車禍現場附近封鎖,並進行搜查,但也隻找到兩具實驗體的殘骸。
其中一具是被祈行夜在救紀光時遇到並殺死。另外一具,卻渾身遍布撕咬痕跡,像被野獸一塊一塊硬生生吞吃。
但法醫卻給出結論:吃掉這具實驗體的,是人。上麵的齒痕,與人類的齒痕完全相符。
“連續拱形齒痕,一定屬於成年男性人類。從齒痕來看,此人後牙發育不良,推測其在整個成長期間,都處於嚴重的營養不良狀態。你們要找的這個人,幼年時有可能遭到虐待,或家中極度貧窮。”
法醫將齒痕倒模交給了祈行夜:“每個人的齒痕和指紋類似,也是獨一無一的。如果你發現誰的齒痕能夠和倒模完全匹配,那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眾人隻聽說過人類中有“食人”,卻是第一次看到人類生吃汙染物的,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安可震驚:“真就什麼都吃啊?雖然知道我們是舌尖上的國家……但這也不放過,是不是太離譜了?”
他蹲在被啃得殘破的實驗體旁邊,猶豫:“刺,刺身?”
好奇的心蠢蠢欲動:“好吃嗎?”
祈行夜“啪!”的打掉了安可伸過去的手:“不要從地上撿垃圾吃。”
什麼破孩子?
安可嘿嘿一笑。
明言對被吃得隻剩一半的實驗體進行檢查,發現了異樣。
“能量空了。”
明言脫下手套扔到一旁,看著儀器屏幕上顯示的複雜曲線,淡淡道:“吃實驗體的,恐怕不是單純的人類——他能吸收汙染物的能量。”
祈行夜怔了下。
汙染物之間也有明確的等級。
比如汙染源對同種汙染物的掌控是絕對的,一代汙染物要強於一代。同類相食對於汙染物,也是稀鬆平常,大的吃小的,融合力量更加強大,甚至其中個彆過強的汙染物,還可以與汙染源抗衡,吞吃汙染源“篡位”。
這對調查官來說,並不稀奇。
但萬萬沒想到,人竟然也能從這個過程中獲取能量?
明言瞥了眼祈行夜,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實驗體不一樣。”
“雖然按照過往的標準,實驗體也算汙染物,但嚴格來說,它隻能算是汙染的亞種。在經過實驗室人為的乾預改造後,已經不再是純粹的汙染物。”
融合了人類和汙染物兩方的特點,但因為技術的缺陷,又無法完全取其優點。
就像被剝掉了殼的螃蟹,沒有了強力的武裝,任由取用鮮美肉質。
“遠洋控股實驗部掌權的西蒙,隻是個蠢笨的失敗者,領略不到科學的真諦。十年前,我就在科學研討會上見過他,一個逐利者而已。”
明言毫不掩飾對銜尾蛇科技的嫌棄:“竟然做成這樣,浪費實驗材料。”
“如果交給科研院,絕不會是這種半成品。”
祈行夜:“……謝謝,我覺得不給科研院也挺好的。”
甚至都有點後悔,把銜尾蛇包裹的一部分交給科研院了。
——以明言這毫無道德束縛,隻關注科學進展的架勢,他很懷疑明言會研究出真正的人造汙染物來。
明言一邊眼睛旁還殘留著沒有消退的青紫,這群常打架的調查官一看便知,這一定是被誰揍了一拳。
但就算心裡一連串“臥槽!臥槽是哪個勇士乾的”瘋狂刷屏,眾人也不敢顯露分毫,生怕惹怒明言,盯上自己。
而明言並不準備遮掩自己的傷,並不在意自己被人揍了一拳而“丟臉”。
隻是那青紫淤痕,讓明言本就冷肅的俊容,看起來更加可怖。
於是不到半天時間,整個科研院都知道了自家院長被人打了。
科研院:!!!誰敢動我們院長,擼袖子衝!
過了一會,研究員灰溜溜跑了回來。
張執:“?又怎麼了?”
研究員:“QAQ打不過。”
張執:“…………”
而得知了明言臉上的傷,是祈行夜打出來的調查局:!!!
林不之笑眯眯向張執點頭:“我家祈偵探就是太熱心了,看到明院長力竭摔倒就想扶一把。不用謝,都是兄弟單位,應該的。”
張執:“???”
就算早就知道林不之的臉皮厚,但此刻他還是震驚了。
他不可思議到破了音:“你管這叫扶??”
那麼大塊淤痕呢,他可是親眼見著了祈行夜打人場麵,還敢抵賴?
林不之不動聲色:“年輕人嘛,看到明院長老胳膊老腿的摔跤,一著急,不小心用力過猛,也是有情可原。”
他笑吟吟頷首:“不用客氣。”
張執:就離譜!
而安可和一眾人看祈行夜的眼神,更加敬佩了。
“祈哥牛比啊,連明院長都敢揍,關鍵是揍完還活著……nb!!”
祈行夜語重心長:“好孩子不要學我。”
——主要也是學了之後會死。
他有明夫人這個“人質”,明言不會輕易對他怎樣。彆人可就不一定了。
況且,明言現在的注意力也不在祈行夜身上。
而在送來的銜尾蛇實驗體。
科研院上下如獲至寶,幾十個不同的課題組打得不可開交,都想要爭搶這批數量不多的珍貴實驗體,誰都不服誰,說服不了對方,就掄起儀器抄起試管。一時間,科研院試管與紙片齊飛,罵聲共長天一色。①
以,理(力),服,人。
看得來辦事的調查官目瞪口呆。
晉南敏捷一閃身避開砸向自己的試管,默默縮到角落裡,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唯恐被研究員們的怒氣波及。
可憐,弱小,無助。
但一身肌肉塊。
“這些眼鏡書呆子的最強戰鬥力,也就是搶實驗爭項目的時候了。”
郝仁嘖嘖:“每次看都很驚奇,明明連隻貓都打不過,偏偏在這種時候戰鬥力爆表。”
他都懷疑,要是把實驗材料扔到汙染物身上,會不會一群研究員直接凶神惡煞撲過去,直接圍毆乾掉了汙染物。
晉南一言難儘:“老郝你這個想法……很危險啊。”
“要是被人家聽見了,真的不會科研院來群毆我們嗎?”憂心忡忡。
況且你那評價標準是哪隻貓,農家樂門口的橘貓嗎?
那隻橘貓可是調查官大前輩,他也打不過啊。
郝仁不在意的聳聳肩:“所以我這不是小聲說話呢嗎?難道你會舉報我?”
“啊那倒是不會……”
“那不就得了?”
晉南:……總覺得遲早會被這個同期坑死。
他們來科研院,是為了A09。
唯一的**實驗體A09,被找到時與紀牧然在一起。本來羅溟想要按照規則辦事,將高危險度的A09重新送回冷凍睡眠艙看管。
但紀牧然激烈抗議。
這位德高望重調查官的兒子,言語間都是對A09的回護,願意為實驗體做擔保,證明他沒有傷害人類擴散汙染的意圖。
甚至一直喊實驗體“小紀”。
把紀光的姓氏都送給了他。
羅溟錯愕,不明白紀牧然為什麼敢如此信任一個“外人”。
他冷酷拒絕,硬邦邦的認真告訴紀牧然,不要對任何汙染物抱有天真的幻想,它們不是朋友,而是想要爭奪生存資源的敵人。
但這個才十六歲的少年,即便是天真的希冀,也足夠動人。
徐台硯忍不住心軟,硬著頭皮去詢問商南明,能不能破例一次。
醒來的紀光小隊調查官,也佐證了A09的無害。
他們說,車禍始於一名青年的出現,卻終於A09。
在他們看著汙染海嘯般撲來,他們卻被困於重重空間縫隙動彈不得,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時,是A09衝了出來,拽了車隊一把。
將車隊從現實拽進了其中之一的空間,也讓車隊得以躲避開正麵衝擊,眾人得以保存。
“如果A09想要做什麼,在那個時候就可以。為什麼還要救我們,又等到現在?”
調查官輕聲歎息,眉眼悲傷:“出事之前,紀隊長還在說這個實驗體太可憐,說和自己的兒子差不多,喊他小紀……如果隊長現在在這裡,不知道他會怎麼決定。”
商南明拒絕了調查官的提議。
祈行夜卻答應下來。
“那少年,一直都在強調自己不叫A09,叫小紀。”
迎著商南明詢問的眼神,祈行夜笑著指了指實驗體:“他說,是“那個人”送他的禮物。”
誰?
紀光。
“一個會知道感謝,知道珍惜禮物和生命的存在,我願意破例相信他。”
祈行夜向商南明眨了眨眼,問他:“我願意為小紀做擔保——就是不知道,商長官是頑固不化的守舊者嗎?”
商南明:“…………”
最後,商南明還是同意了新方案,將A09單獨送往總部監獄。
雖然還是要麵臨層層嚴密看守,插翅難逃,但卻破例允許實驗體保持了清醒狀態,沒有強製送入冷凍艙休眠。
而作為擔保,祈行夜會每天看望A09。一旦A09出現問題或逃跑,所有責任將由祈行夜承擔。
局長秘書:……什麼枕邊風?
紀牧然不是調查局的人,內部信息本不應該告訴他,但他是紀光的孩子,其他調查官看他,就像看親子侄,慈愛又疼惜。
再加上紀光現在又陷入昏睡……
所有與紀光相識、被他保護過的同伴和後輩,都將這份悲痛的情感,轉移到了紀家母子身上。
他們小心翼翼的拿出一顆心,像對待自己親人那樣對待紀家母子。
紀夫人看到躺在睡眠艙裡的紀光時,大哭了一場,哭得昏過去。
而紀牧然在陪伴母親和昏睡中的父親時,也沒有忘記關注小紀。
這個雖然並沒有血緣關係,卻像是親弟弟一樣的存在。
商南明破例,特批了紀牧然可以進入總部監獄,看望A09。
實驗體平素一副冰雕般的冷漠,不論誰來,不論對他做什麼,都始終一副麵無表情的模樣,仿佛沒有世俗的情緒。
卻唯獨在紀牧然每天來看望他時,表現得異乎尋常的乖巧聽話,還會隔著防彈玻璃,衝紀牧然安靜微笑,甜滋滋的。
還有兩個小酒窩。
負責看守A09的武裝守衛:“…………”
這難纏小鬼!是不是太看人下菜碟了。在和他們相處時就冷臉沒個好態度,被他看一眼,總覺得像在被他瞧不起,用眼睛罵人。
結果在紀牧然麵前就笑得都沒停下來過!
小紀翻白眼:“嗬。”
——貓貓平等的看不起每一個人和汙染物。
除了自家的紀牧然。
調查局將A09運回來嚴加看管,不是為了讓他當一尊雕塑,而是為了研究汙染。
因此除了紀牧然之外,每日還有科技部門的人頻繁往來。
一直都工作時間寬鬆自由的祈行夜,也終於有了打工人的早八體驗,每天都會準時來總部監獄打卡,就是為了給小紀擔保。
常常是小紀和紀牧然隔著玻璃歡快聊天,周圍便圍了一圈人,科技部門來取樣記錄,和來找祈行夜的人互相交錯,都對紀牧然這個一眼看出學生模樣的少年人充滿了好奇。
“祈哥,怎麼咱們調查局也成了春遊基地嗎?”
科技部門的人納悶問:“這是能給未成年看的嗎,不是連血都要刷成黑色的。”
祈行夜挑眉:“那可不是普通的未成年,那是未來的調查官。”
紀牧然不僅僅是想考調查學院,他也為此做出了相應的努力,趁著在能看到最多數量調查官的總部時,虛心向往來的調查官和專員們請教,詢問有關調查學院的事。
專員小王笑得開心,指著祈行夜:“最有權力管理調查學院的人就在那呢,你這孩子,怎麼舍近求遠呢?”
一個調查學院的春季總教官,加上商南明這位調查學院終身院長。
紀牧然想要進調查學院的話,還有比這更夢幻的陣容了嗎?
連調查學院的規則都是商南明製定的。
紀牧然震驚,沒想到自己每日都能看到並且相處愉快的人,竟然如此位高權重。
他忍不住偷瞄商南明。
那這也太平易近人了吧?完全看不出高高在上的派頭。
小王聳聳肩:那你也要看看站在他身邊的是誰。
——有祈偵探在身邊的商長官,是最好說話的時期。
在反複向紀牧然確認了他是真的想要考調查學院後,商南明親自向他說明了調查學院和調查官都是怎樣的存在,包括他父親的功勳。
“這麵牆上所有星星,都是你父親的同事,前輩,後輩。在死亡後,他們都化作了調查局的星星。”
商南明帶紀牧然站在總部穹頂大廳的那麵功勳牆前,垂眸問他:“如果你選擇調查官這條路,那你就要從現在開始做好死亡的準備,或許有一天,你的名字也會掛在這麵牆上。”
“紀牧然,你害怕嗎?”
商南明聲線鄭重:“調查官是個不同於其他領域的職業,這條路,不好走,稍不留神就是死亡。”
“但你現在,還擁有選擇的權利,紀牧然。”
他垂眸,刻意放輕了聲音:“你父親之所以成為調查官,就是為了讓你,讓更多與你相似的孩子,都可以擁有選擇的自由,你們可以不用非要麵對汙染物的可怖。”
“你可以忘記這幾日經曆的一切,做一個接受保護的,可以幸福度日的尋常人。”
商南明擔心紀牧然是覺得如果不考調查學院,就無法看到紀光,因此向他鄭重承諾,他隨時都可以來看望他父親。
規則冰冷。
但人情溫暖。
前一夜,難得喝醉了酒的祈行夜,才對商南明說了很多有關於他對紀光父子的感受,揉著胸口說看到紀牧然的模樣,他難受。
商南明不得不照顧喝醉後尤其粘人的祈狗狗,製止他湊在自己脖頸鎖骨上嗅來嗅去的舉動,還要一邊嗯嗯的回應他。
隻要商南明一句話沒來得及回應,就會被粘人的大狗狗捧住臉,哭嚎著問“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你都三秒鐘沒有和我說話了。”
商南明無奈,隻得連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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