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身邊調查官給出反應,羅溟已經風一樣刮過,衝向聲音來源。
有人在喊:“是辦公室。祈偵探剛才進去了!”
羅溟心裡一緊,已經把讓自己帶孩子的楓映堂罵了無數遍。
他三步並作兩步猛地踹開辦公室大門猛衝進去,沒看清屋內情況之前,武器已經跟著危險直覺指向某個方向。
但等羅溟抬頭:“…………”
緊隨其後到門口的調查官一伸頭:“…………”
焦急擔憂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一具不見頭隻有半個身軀的屍體,插.在天花板上。
像被誰暴力轟上了天。
而祈行夜還保持著出拳的姿勢,正緩緩收回。
一目了然。
“臥槽!怎麼腦袋從房頂出來了?!”
屋外的人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頭,啊頭斷了!”
“裡麵的兄弟你們能不能注意點!就算是汙染物,這也是醫院等人認領的屍體,弄成這樣我怎麼交代!”
羅溟緩緩轉頭,陰惻惻看向外麵叫喊的調查官。
對方頓時閉嘴,假咳了一聲連忙喊人過來,幫忙把屍體從房頂拔下來。
而羅溟看著一臉無辜的祈行夜,忽然心累。
他覺得,剛剛竟然擔心祈行夜的自己是個傻子。
羅溟歎了口氣:“你……這是怎麼回事?”
祈行夜看起來彆說害怕,他甚至很興奮,快樂的和羅溟分享自己“撞鬼”的經曆。
屍體是在鐵皮文件櫃後麵發現的。
當他循聲挪動櫃子時,屍體就在他彎腰發力的瞬間向他衝來,他甚至沒來得及看清是什麼,就已經本能出拳格擋。
……一拳將屍體送上了天。
眾人:汙染物是造了什麼孽,才遇上了你?
安可點頭感歎:“屍體自己都沒想到,死都死了,還要再遭這麼一劫。祈偵探,不愧是民俗學的!”
祈行夜抱拳:“安可!安可!”
像在讓安可再誇一次。
羅溟無言掃了安可一眼,他頓時火燒屁股的跑了:“我去找找其他屍體!”
既然這一具屍體被祈行夜發現躲藏在櫃子後麵,那說不定其他從冷庫逃跑的屍體,也還沒有跑遠,或許單是院子裡就能找到幾個。
能找到一具,也能減輕後續工作量。
調查官們很快行動起來,從辦公室門口四散開去。
羅溟回身,沉沉注視著祈行夜,表情難看。
祈行夜無辜:“我沒造成任何人的死亡,羅隊長這麼看著我乾什麼?”
他往上一指吊燈樣的屍體:“看,還幫你們找到一個。”
屍體適時抽搐了兩下。
辦公室沒有其他人,羅溟乾脆直言:“如果祈行夜偵探你真如楓副官所言那樣聰明,那應該不難看出,我不喜歡你。”
屋頂上,調查官正嘗試著無傷將屍體拽出來,走動的聲音在兩人頭頂響起,夾雜著苦惱的交談聲。
“屍體凍太久又化凍,有點脆……頸骨斷了,脊椎骨也危險。要不乾脆直接□□?快一點,拔蘿卜那樣,讓它來不及受傷。”
“臥槽你輕點!倒不是你去和醫院交涉,你當然不用在意屍體什麼樣。你要是把它腦袋徹底弄斷了,我怎麼說?‘你好對不起我把你家屍體腦袋擰了’?人家能把我腦袋擰了!”
“嘖,真麻煩。又不是我弄的,不是祈行夜偵探砸上來的嗎?你衝我說什麼?”
說是辦公室,但其實不過是簡易板房,隔音約等於無。
祈行夜能將上方每一道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下半截留在辦公室天花板的屍體劇烈抽搐,掙紮,試圖從調查官手裡逃跑,咯吱作響。
有人想要來問羅溟,剛一靠近,就被外麵的同僚拽走,將辦公室留給單獨談話的兩人。
“你太不調查官,祈行夜。”
羅溟半倚靠在辦公桌上,微微垂眼:“所有經受過訓練的調查官都知道,在沒有確認汙染粒子效用之前,不可貿然傷及汙染物,以防汙染粒子溢散逃跑。很多時候,我們寧可自己死在現場,也不會讓汙染有擴散的可能。”
“但你不是這樣,祈行夜,在你心裡第一重要的是自己。”
羅溟抬頭看了眼屍體:“你在下意識反擊。比起汙染,你更關注自己。你的思維方式並不適合這裡,即便你體質特殊——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有了這個依仗你就可以橫行?”
“總有一天,你會因此害死所有人。包括你自己。”
羅溟直起身,轉身準備離開:“等這次案件結束,我會向楓副官如實彙報我的想法。如果商長官一定要讓你留下,那就請其他人來帶孩子吧。”
他剛要跨出房門,長臂卻從旁邊伸過來,推門一把關上。
羅溟皺眉回頭。
祈行夜笑眯眯的俊容出現在身邊。
沒有人喜歡被批評和否定。但他卻一點不高興的跡象都沒有,真實情緒如此。
“羅隊長怎麼知道我做不好?”
他輕快的眨了眨眼:“嚴師出高徒,有羅隊長在,還擔心我礙事嗎?我可是很擅長做學生的。”
羅溟皺眉:“我沒說過要做你老師……”
“羅隊長看到晉南隊長的病休是因為我,但怎麼輪到自己,就看不明白了呢?”
祈行夜打斷他,輕描淡寫:“商南明是什麼行事風格,你比我熟悉,羅溟。你現在看不懂,是因為你沒見過他看到的風景,你站的太低。但總有一天你會恍然大悟,明白他的意圖。”
安可評價商南明的話,被祈行夜記住並使用。
也說服了羅溟。
他皺眉打量祈行夜,但總算願意仔細聽他說話。
“有沒有一種可能。”
笑容在從祈行夜臉上消失:“商南明之所以願意讓我進入調查局,就是因為如你一樣的想法?”
“你們在故步自封,原地踏步,視角固定帶來的狹隘,經驗主義蒙蔽真相。”
像輕薄但鋒利的手術刀,輕易切割皮肉直達病灶:“正因為你們太‘調查官’了,所以才沒有發現餘大,不是嗎?”
“商南明需要的,就是來自於我的不同視角。偏聽則暗,商南明不會看不出已經在萌發的弊端。”
“你在為調查官考慮?不,你在帶孩子。你的畫地為牢,會害死所有人。”
羅溟本來神情嚴肅的想要反駁祈行夜,但當提到餘大,他的瞳孔一縮,重新保持了沉默。
沒有調查官想要A級汙染類事件發生。汙染源餘大險些升格的事,是所有參與者心裡的陰影,也都很清楚當時會提出那樣冒險方案的,是祈行夜。
“祈偵探!能在下麵搭把手嗎?屍體拽不上來,我們打算乾脆塞回去。”
屋頂上的人在喊。
“來了,等著!”祈行夜大聲回應。
他再看向羅溟時,已經恢複了一向的笑模樣。
“彆想太多,羅隊長。”
祈行夜拍了拍羅溟的肩膀,笑得輕鬆:“既然我不懂,那就來教我嘛,我可好教了,不信你去問偉偉~”
他輕快吹了個口哨,轉身開始快速助跑,腳一蹬辦公桌躍身飛起長腿,重重踹向天花板。
“嘩啦!”一聲。
本就被屍體砸出個大洞的天花板麵,頓時沿
著之前的裂痕四分五裂。
洞口被擴大的瞬間,屍體也隨著天花板碎片一起轟然墜下。
被祈行夜眼疾手快一把拽住。
他從辦公桌上輕盈跳下來,還不忘擦乾淨桌上的腳印,隨即仰頭,衝洞口外目瞪口呆的調查官比了個耶。
“屍體該怎麼處理?給羅隊長?”
直到祈行夜出聲,屋頂上被祈行夜不按常理出牌的方式驚到的調查官,這才回過神。
“不不不,你開門喊一聲,自然就負責拘束汙染物的同事過來處理。”
祈行夜聳聳肩,拖拽著“奄奄一息”的屍體向外走去。
路過羅溟時,他忽然頓住腳步:“哦對了,我發現了點東西,關於汙染源的。”
羅溟瞬間嚴肅。
祈行夜沒有藏私,將自己根據記錄表發現的問題全盤告知了對方。
對汙染最初順序的排查,也再次縮小範圍,鎖定在七具溺亡屍體上。這將大大減輕眾人的工作量,加快查找速度。
“李李昨晚就出事了,隻是沒人發現。而他。”
祈行夜皺眉:“我很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是汙染源。你們對汙染源的判定,是第一個接觸縫隙的,對嗎?”
得到羅溟準確回答後,祈行夜道:“但是從目前的先後順序上看,也有可能是溺亡的屍體之一。”
“李李有可能不是汙染源,隻是汙染物。先是屍體出問題,然後喝醉的李李去清點冷庫,因此被汙染。”
羅溟:“李李逃離了鑒定中心,出現在外圍路口。”
祈行夜:“他被發現是因為頭掉出來了。”
他低頭,指著腳邊頭骨可憐兮兮折斷墜掛在胸前的屍體:“和這差不多。這個是汙染物,李李也有可能。隻是李李被真正的汙染源控製,利用來轉移自己逃離。”
羅溟皺眉:“我很懷疑,汙染物是否還會有這樣的理智。”
“祈行夜偵探,你應當清楚,我們並不在乎誰是汙染源,個人的身份對局勢影響並不大。”
“最後結局逃不過被拘束,無害化處理。”
祈行夜笑眯眯等羅溟說完,像是老師故意看學生回答錯問題。
那眼神令羅溟本能的背後發毛,微不可察的底氣減弱,越說聲音越小。
“祈行夜偵探,你到底有什麼問題?”羅溟忍不住直接問。
祈行夜指了指他,示意他自己回憶:“看,故步自封。”
羅溟說的話,反而成了攻擊他自己的工具。
彼矛彼盾,令羅溟皺眉卻一時啞口無言,不知當怎麼反駁。
“經年累月的訓練會形成行業內的固定思維,學生也會有理科文科思維,經驗會幫助人們快速找到答案。但太多經驗也會是贅餘。”
祈行夜平靜道:“我不必非要有調查官思維。應該說,正因為我沒有,所以商南明才想要我。”
“新的視角,會帶來更加開闊的視野——羅隊長,你覺得商南明會這麼想嗎?”
他將記錄本放進羅溟手中,越過他離開。
辦公室外,負責拘束的調查官已經拎著特製金屬箱在等待,祈行夜一出現就迎了上去。
屍體在他手裡還沒掙紮兩下,就被他團了團扔進去。
“這些要怎麼處理?”祈行夜好奇。
調查官解釋:“因為這些是昨晚從醫院轉移出來的屍體,所以會有人去和醫院說明情況,留下資料,如果有家屬,就通知家屬。有些屍體無人認領,是因為家屬付不起醫藥費所以逃跑,有些是送進醫院時就沒找到親友,其他同事和專員會根據不同情況妥善處理。”
“至於屍體,會被送回調查局,進行銷毀。”
屍體會複活,
是因為汙染粒子已經滲透它本身,無法去除。
雖然不是汙染案,不會造成更多汙染物,但謹慎起見,還是會讓屍體在調查局的監管下被徹底銷毀,確保後續不會造成其他傷害。
冷庫共有四十幾具屍體消失,等調查官將這些汙染物全部找回,也會對鑒定中心進行消殺。
D級案件,雖然不必像醫院那樣拆除重建,但也需要被關注一段時間,等汙染係數連續三個月為零,才可以重新開放,歸還社會。
所有屍體的檔案都已經被找到,確認姓名和樣貌,調查官會以此來向附近查找逃跑的屍體。
至於負責人……
調查官們並沒有發現活人蹤跡,並且在圍牆上,他們找到了大片血跡,連同被拖行了數米遠的腸子。
這樣的傷勢下,眾人已經默認負責人死亡。
也是目前危險程度最高的汙染物。
由人到汙染物的轉變,最關鍵的一環就是墮化。痛苦使得人主動放棄理智,精神崩潰,對死的渴求壓製求生本能,放棄對人類身份的認同。
像在酷刑之下被迫更改立場,死亡都是幸福。
但CD5111的汙染物,除了負責人之外,都是死屍。
屍體已經死亡,對疼痛的感知遠低於活人,更改身份認同也是順理成章,沒有活人那樣痛苦。
也就不似活人墮化汙染物後那樣瘋狂,更具有攻擊性。
幾名調查官被抽調去跟隨血跡追蹤負責人,務必在他傷人之前找到他。
而祈行夜站在工作間的玻璃外,若有所思。
他沒有調查官思維,並不以汙染為基礎進行思考。他以偵探的視角,從人的角度出發,玻璃上的血手印和附近所有血跡逃亡的痕跡,都是留在現場的線索,足夠讓他拚湊起負責人出事時的場景。
沒有人知道李李出事,負責人在接到電話後,也是站在這麵玻璃前,因消失的屍體而驚恐,並極有可能也是在這裡碰到其他被汙染的屍體,被攻擊和死亡。
這意味著負責人在想要確認李李情況時,第一反應是來法醫工作間。
王男也說,他走時李李在工作。
李李在工作間待了整整一夜?
祈行夜忽然很好奇原因。
幾分鐘後,安可和旁人說著話走進工作間,然後就看到……
其中一個停屍格裡,一具屍體大頭朝內,腿懸在外麵。
在動。
安可:“!!!”
“你們不是說所有屍體都跑了嗎!這是什麼?”
同事:“臥槽!屍體自己回來了?”
不等他們掏出武器,就見那“屍體”向他們抬了抬腿,像在打招呼。
“嗨~這裡麵竟然真的有東西!”
狹小的停屍格讓那聲音悶悶的,但還是能聽出耳熟。
“屍體”腳上的帆布鞋也很眼熟。是祈行夜的裝扮。
安可遲疑,試探問:“祈偵探?”
祈行夜足有一米八五的身軀對於停屍格來說,過於高大了,半窩在裡麵委委屈屈。
他從停屍格裡小心翼翼爬出來,興奮將拍下來的照片展示給幾人看。
“如果汙染源是李李,那他應該能控製所有屍體,讓它們逃跑對吧?也許他還會幫屍體開門。”
祈行夜的照片上,是停屍格的上方,白鋼上是雜亂的劃痕,像有人被活生生關在裡麵,抓撓,掙紮,想要出來。
“我檢查過了七具屍體的停屍格,但隻有這一具是這樣的。而且不僅上方,兩側也有。”
他指給安可兩人看,興奮道:“它是自己從裡麵推開門爬出來的。”
“其他則不是,是有人從外麵拉開抽屜
,放他們出來。”
怕安可理解不了,祈行夜還比比劃劃演示,甚至試圖自己跨進停屍格,給他們情景再現。
安可:“!!!”
他像炸毛的奶狗,趕緊衝過來拽住興奮的祈行夜:“可以了可以了!我理解了,不用做到這種程度。”
他看上去快嚇死了:“活人從停屍櫃裡出來更恐怖好嗎!”
要是祈行夜真的躺進去,再自己把自己推出來,安可覺得那情景絕對會讓這個月彆想睡個好覺了。
祈行夜:“?”
“你不是怕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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