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隻在晉江文學城 緘默汙染(1 / 1)

值得高興的是,對實驗室的襲擊太過突然,大量數據沒來得及被銷毀,甚至手術設備的各項數值都被完整保留。

即便白翎羽不是專業人士,也知道這次收獲是怎樣巨大。

她興奮的轉身想要喊餘荼,但那兩人已經往更深入實驗室內部的方向去了。

商南明見過科研院忙碌有序的工作,也習慣了總部實驗室明亮堅實的窗幾。

與汙染相關的實驗總是伴隨著危險,有可能對實驗員造成的汙染風險,汙染物本身帶來的威脅,汙染粒子爆炸。二十幾年來,在對汙染的探索中,伴隨的從未衰減的死亡。

但是,染血的實驗室……死傷如此之多的實驗室,卻是難得一見。

商南明連可以落腳的乾淨地板,都找不到。

血跡。

到處都是流淌和塗抹的濃稠血液。

咕咚咕咚從斷裂的血管裡流淌出來,染紅了白色的實驗服,粘在死不瞑目的僵硬麵孔上。

實驗員們橫七豎八的倒在地麵上,放眼望去,屍橫遍地。

他們有的倒在桌子上,試驗台上,似乎是被背後偷襲,臉上還帶著迷茫。

有的倒在實驗室的玻璃後麵,手掌還維持著扒在玻璃上拚命向外伸的姿勢,鮮血在手指下脫出長長一道,掙紮卻失敗的逃跑與求救。

有的死在實驗室之間的道路上,腿腳還在下意識往前邁去,人卻已經倒在血泊中,逐漸涼透。

純白的瓷磚,也被潑灑飛濺的鮮血染成紅色。

商南明行走在實驗室中軸的道路上,平靜側眸,看向分列兩側的實驗室。

這種感覺很詭異。

就像是走在動物園中,但四周的玻璃房裡,供人參觀的卻不是動物,而是人類同類的死亡。

形態姿勢各異,死亡的展覽。

“……死的太多了。”

餘荼慢慢皺起了眉,奇怪:“這種層級的實驗室,一定會配備武裝人員,但事情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為什麼一個保安都沒出現?”

他們一路走來,看到的所有死亡,都是文弱的實驗員,連一支槍也沒見到。

但餘荼清楚,隸屬於銜尾蛇的實驗室,被耗費心思隱藏在地底,從眾人眼前掩蓋痕跡,秘密運行了二十年。它所聚集起的財富,甚至是所代表的科技和未來,都不可估量。

那甚至不是可以用金錢衡量的東西。

銜尾蛇宣揚長生,不論它是否欺騙,還是真的有自己成功的研究,真才實學,如果實驗室的具體位置被外人知道,或是被掠奪一空後拿出去拍賣,那些腰纏萬貫的頂級富豪和寡頭們,都很樂意為它付費。

甚至會揮舞著大把大把的鈔票,爭搶到撕破臉。

這樣一個高價值的實驗室,不論它背後的持有者怎麼看待它,都應當為它配備足夠多的安保人員,確保這個聚寶盆安然無恙。

可現在看來,卻似乎反其道而行之?

餘荼心中湧起古怪感受:“難道,它是故意的?目的就是殺死所有實驗員?”

她眉頭緊皺:“但如果那樣,還不如一把火燒乾淨了來得更快,沒必要用汙染物這樣危險不可控的手段。”

出意外的概率太高了。

況且,如果真的要保守秘密,那就應該做到連一隻螞蟻都不會離開的徹底。

不會像現在這樣,到處都是屍體。

和可以隨意取用的珍貴數據。

“武裝守衛,比實驗員更快撤退了。”

商南明抬眸,看向視野儘頭緊緊閉合的黑色金屬大門:“這不是意外,是**。”

如果是汙染物意外逃竄,不會真就那麼巧合的,當時剛好是大門緊閉,阻隔了實驗室前後,實驗室前麵死傷無數,後麵卻依舊固若金湯。

商南明:“找到打開大門的方式。”

他平靜道:“我們需要查清,銜尾蛇自毀基點的原因。”

究竟是什麼樣的利益,才會讓銜尾蛇放棄了經營許久的實驗室。

商南明和餘荼兩人查找的速度很快。

沒有被清理過的實驗室就像一座情報寶庫,對訓練有素的調查官來說,是任由發掘的肥沃土壤。

商南明很快就找到了開啟實驗室中央大門的方法。

並且除此之外,還有一台閉路監控。可以看到在實驗室的死亡降臨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商南明並非技術人員,但實驗室的加密監控也難不倒他。

他將實驗台上散落的雜物屍骸掃落,空出一片乾淨桌麵,加密的笨重計算機被放在桌麵上,很快就通過電線直連的方式繞開了密碼直接開機。

商南明眉頭微蹙,修長手指迅速敲擊在鍵盤上,快得隻能看到一片殘影。

“我找到了實驗室建築圖紙,還有一份今年的計劃。”

餘荼拿著文件走回來:“商南明,這間實驗室的隸屬者……有問題。”

她皺眉問:“你聽過,遠洋集團這個名字嗎?”

“文件裡沒有寫,但是有人在上麵隨手記了一串電話號碼。”

餘荼立刻讓3隊的技術人員對這個號碼進行了搜查。

結果顯示,它屬於遠洋集團的一位外事秘書。

並不是公眾能接觸到的職位,也不是尋常人能拿到的電話號碼。

有了懷疑之後,餘荼繼續讓技術深查,結果發現了不少與遠洋集團有關的人,都與這間實驗室有所聯係。

雖然從來沒有過直接的,書麵上可以成為證據的聯係。

“餘荼。”

商南明的聲音將餘荼從沉思中拽出來。

他平靜轉眸:“來看這個。”

眼前的屏幕中,過去十二個小時的監控影像已經解密完成,開始播放。

左下角顯示,這盤磁帶的時間開始於昨晚12點整。

監控鏡頭下的實驗室,一片風平浪靜。

實驗員們很多都在忙於自己的實驗,在各個實驗台前忙碌;穿著生化服操作手術,動物甚至人的慘叫聲從手術台上傳出來;或是對著檢驗儀器愁眉不展。

也有三三兩兩的實驗員聚集在一起,端著咖啡交談,神情輕鬆帶笑,似乎在說著有趣的經曆。

還有人展示自己剛出生不久寶寶的照片,引起周圍人的一致恭喜和歡笑,打趣調侃,氣氛融洽。

似乎隻是再尋常不過的職場環境。

如果忽略背景音裡的慘叫聲,以及監控屏幕邊緣,在手術台上掙紮時偶然出鏡的人類手臂,用力到指甲斷裂血肉模糊的手指,忘記這裡是汙染研究實驗室……

監控鏡頭下的場景,和普通公司沒什麼兩樣。

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武裝守衛的身影。

如餘荼所猜測的那樣訓練有素,裝備精良,巡視整個實驗室——沒有人會任由自己珍貴的財富不受保護,大剌剌擺在外麵。

但當進度條拖動,視頻加速,時間開始快速向後推移,實驗室內卻很快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恐懼,慌張。

有人接到了電話。

淩晨三點,實驗員們陸續結束了工作,疲憊笑著向同事們打招呼離開。

也向坐在寬大老板桌後麵、穿著昂貴套裝看起來是管理者的女人,打招呼說再見。

女人沒有回應他們,而是眉頭緊皺,手中的筆塗塗抹抹寫著些什麼,又煩躁撕扯下來揉成團,泄憤般砸進垃圾桶裡。

實驗員們見狀,紛紛加速離開,不敢觸黴頭。

所有神色如常的人之中,女人和幾個武裝守衛的慌亂緊張,就顯得尤為突出。

女人煩躁的來回踱步,打電話與對麵的人大聲爭執,憤怒又不忍,眼圈發紅。

但很快,她似乎被電話另一邊說服了。

她僵立許久,還是轉身,向靠攏過來的幾個守衛沉重點了頭。

像做出了艱難的決定。

早晨八點,實驗員們對昨夜發生在實驗室裡的爭吵一無所知,依舊照例來上班打卡,端著咖啡提神,與同事說說笑笑,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女人站在自己辦公室的玻璃牆後麵,神情複雜的看著外麵的一切。

商南明敏銳的捕捉到,在女人身後的辦公桌上,一隻女式手提包被塞得鼓鼓的,就連辦公桌上和女兒合影的照片,都被收了起來。

他知道,這是女人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但為什麼沒走?

商南明微蹙眉頭。

倒敘旁觀的他很清楚實驗室的結局,比起不知情的實驗員們,顯然已經知道將要發生什麼的女人,更有撤離的優勢。

從淩晨到天明,幾個小時,足夠了。

可,為什麼?

很快,接到電話的女人,似乎被電話另一邊問了同樣的問題。

女人注視著實驗室裡忙碌著,還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的實驗員們,神情複雜。

她動了動嘴唇,還是近乎歎息般回答。

——因為是我的下屬。我讓他們進入這個世界,那也應該我來送他們走。最起碼,讓我陪伴他們最後一程吧。

商南明讀出了女人的唇語。

餘荼挑眉:“這真是……有感情,但不多。”

商南明卻越過充斥著繁多消息的屏幕,注意到了監控記錄的時間。

這位女性管理者猶豫的時間,是早晨八點。

雖然監控無法記錄下電話另一邊的聲音,當女人轉過身時也無法從唇語中讀出她的話語,使得內容殘缺不全。

但是零星拚湊加上合理的延伸猜測,商南明不難猜出,電話另一邊的指令並非立刻絞殺所有人,而是待命。

做好一切準備,包括最糟糕情形時的應對方案。

早晨八點,這個時間,剛好是調查局抵達出事地鐵站的時間。

後續事件還沒有發酵。

而當監控畫麵上的時間指向八點三十分——特工局與調查局已經敲定了合作方案,並且對地鐵站進行了初步檢查,逐漸有消息傳出。

這時,武裝守衛匆匆來找女人,附耳低語了什麼。

女人怔愣,隨即在守衛的催促下拎起手提包,在幾名守衛的護送下匆忙離開辦公室,向那扇黑色大門的後麵走去。

還有路過的實驗員笑著向她打招呼。

剛剛有了新生兒的實驗員似乎與女人私交不錯,還向女人展示新生兒的照片,臉上洋溢著初為人父的幸福笑容。

女人久久注視著他,眉眼悲戚。

她叫住了已經轉身準備離開的實驗員,張嘴想要對他說什麼。

卻被守衛握住手臂,低頭說了什麼。

實驗員疑惑轉身。

女人愣了愣,還是緩緩搖頭,隻對他說——恭喜。

隨即沉重的黑色大門開啟,一行人離開。

商南明按下暫停鍵。

重播守衛與女人之間的交談。

暫停,再重播。

反複循環。

因為角度問題,側身背對著監控鏡頭的守衛,沒能正麵出鏡,隻被照到了一半的嘴巴,難以看清他到底對女人說了什麼。

雖然監控鏡頭下缺失了大量的情報,隻剩殘缺不全的信息,但僅僅是憑借著前後半小時便截然不同的局勢,商南明能夠看得出,調查局的到來,令實驗室背後的人極為忌憚。

甚至為此改變了命令。

——調查局的到來,就是隱匿於實驗室之後的銜尾蛇們,最為忌憚,並且認為最糟糕的情況。

調查局落地的時刻,也是實驗室被宣告死亡的時刻。

銜尾蛇不想讓調查局發現自己的真相,為此,他們不惜殺死整個實驗室的人以保守秘密。

與實驗室眾人朝夕相處的女人,對這裡尚有留戀,不忍心殺死這些熟悉的笑臉。

但奈何命令如山。

商南明看得出來,在新手爸爸向女人展現自己的幸福時,女人滿眼不忍,是想要勸他逃亡的。

卻被守衛製止了。

那勸阻的話語,究竟是什麼,才會讓女人改變心意……

商南明眯了眯眼眸,再次重播,暫停,再重播。

逐幀分析。

在將守衛前後幾次說話的畫麵拚接在一處,儘量將殘缺的畫麵拚湊完整之後,商南明逐漸讀出了守衛的口型。

“遠洋的人,不會容忍。”

商南明抬眸,看向餘荼:“守衛提到了遠洋,用它威脅女人執行命令。”

一個武裝守衛,怎麼比得上實驗室管理者的女人?

隻有一種可能——遠洋,是女人畏懼不可撼動的存在。

不僅與實驗室有直接關聯,並且很有可能……

就是隱藏在實驗室後麵,二十年來一直在世界各地操縱汙染案件,人為製造了銜尾蛇之禍的罪魁禍首。

餘荼愣了下,立刻低頭看向手裡的終端。

發信人“未知”:[嘖嘖,遠洋集團真是有錢啊。我追蹤了隊長你剛剛找到的那個電話號碼,通過對方在網絡上殘留的各類信息找到了她的推特主頁,進而又找到了她幾個秘密號碼和假名,假護照。]

[利用這些,我找到了這位外事秘書在開曼群島和瑞士的秘密賬戶,足足有七個。]

[賬戶裡目前總共有將近三千萬刀。過去五年間的銀行流水加起來,總共有將近十個億……草,好有錢,很多小國家一年的GDP都沒她多。]

但發信人“未知”找到的,不僅僅是這些浮於表麵的信息。

——還有那些錢款的去向。

賬單明細證明,這位外事秘書在過去五年間,與上千人有資金往來,並且很多定期款項,看上去很像是……工資。

發信人“未知”敢肯定:[隊長,這些錢並不是秘書自己的,而是利用她的賬戶進行周轉,掩蓋向幾家醫療機構支付巨額賬單的事實。]

[她是遠洋集團的幌子,實際上,就是遠洋集團在為這幾家秘密實驗室機構,提供運轉資金。]

餘荼垂眼,沉思良久,隨即將終端遞給商南明,示意他看技術發來的消息。

兩方的信息剛好對上,嚴實合縫。

幾乎可以確定。

——二十年來,一力創造了銜尾蛇的幕後黑手……正是遠洋集團。

發信人“未知”:[遠洋控股集團,創始人兼董事長兼實際控製人,尼爾·漢克。有關於這家集團的資料,我已經給隊長發過去了。但這家公司的網絡安全等級太高,和A國的六角大樓防護等級有的一拚,我還需要些時間才能進去。隊長等我,啾啾~]

[對了隊長,聽翎羽說,商長官老婆和人私奔了?]

對麵好奇問:[誰啊?是隊長嗎?隊長你終於撬動商長官牆角了嗎?]

——對終端另一邊已經換了人的事實,毫不知情。

商南明垂下眼眸,平靜的看著終端上顯示的文字,波瀾不驚。

他平淡的抬手,將終端交還給餘荼,沒有特彆的反應。

餘荼不經意瞥過,就看到了自家技術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跳到商南明麵前瘋狂作死。

甚至還敢問“祈行夜是跟著特工局跑了嗎?聽說那位應急司司長菲利普斯也很好看。”

餘荼默默看了看天花板,想到了祈行夜目前,確實是和菲利普斯一起失聯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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