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祈行夜終於將李龜龜勸住了哭嚎,將他拽進客廳安頓下來,並言明這位是“家鬼”,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女鬼雙臂抱胸坐在對麵,臉色極臭:“道士?現在的道士都這麼窩囊了?”

她上下打量了李龜龜兩眼,嫌棄:“當年還有老道長跑來和我對轟呢,那才算是道士吧。你?哪來的爛泥。”

大壯女士又不甘示弱的補了一句:“當然,當年還是我贏了。”

李龜龜抽泣的聲音更大了。

他麵如死灰,整個人搖搖欲墜,都快抽成一堆黑白線條了。

李龜龜:果然是厲鬼,好狠!從精神到肉.體打擊我兩次,兩次!

祈行夜無奈擋在李龜龜和女鬼中間,製止了女鬼對可憐龜龜的繼續傷害。

“這是我朋友,你也是我朋友,四舍五入,你們兩個就是朋友,再四舍五入,你們其實是一個人——你怎麼舍得傷害自己?”

女鬼翻了個白眼:“他哪裡比得上我?這麼醜。”

剛剛打開陰陽眼的李龜龜:“…………”

他哭得更大聲了。

祈行夜就像焦頭爛額的幼兒園老師,哄完這個哄哪個,這個剛安撫下來,那邊的一句話又讓這個哭了起來。

他滄桑捂臉:“朋友太多也是種煩惱。”

唉……

等李龜龜終於被安撫下來,才抽抽提提說起了自己的來意。

算命同行遇害的事情,對李龜龜是個不小的打擊,讓他在家中消沉數日都沒有出攤,直到今天,想著祈行夜作為他的朋友大概會擔心他,所以才散步過來,看望祈行夜順便報個平安。

敲門無人回應,加上門沒有關,他就試探著推門,想著祈行夜可能是在家但沒有聽見。

誰知道腳還沒落地,陰風襲來,萬鬼齊哭。

李龜龜遭遇了此生最恐怖的厲鬼,差點以為自己要交待在這了。

祈行夜一聽就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估計就是3隊或者明荔枝出門時沒關好門,女鬼又堅守看家的承諾,把李龜龜當成來偷家的小偷了,衝著嚇死去的。

他同情拍了拍李龜龜:“辛苦你了。”

柳大壯的恐怖,經曆過的人都知道。

“不過,你最近沒出攤嗎?”

祈行夜眨眨眼:“沒注意誒,最近休息在家太快樂了,沒顧得上看你。”

李龜龜控訴:“!!!你都不關心我的嗎,說好的是朋友呢?”

祈行夜語重心長:“你已經是成年人了,不要總是撒嬌。”

“……我沒有!”

正好李龜龜在這裡,祈行夜也就順便問起了降頭術的事。

“怎麼了,你被人下降頭了嗎?”

李龜龜立刻緊張起來:“有什麼感覺,到哪一階段了?你等等我去找我師父……”

被祈行夜拽了回來:“不是我,是一個朋友。”

李龜龜這才鬆了口氣,和他簡單說起了降頭術。

降頭師一般分為黑衣和白衣兩類,分營殺人救人,是極陰之法,往往損陰德,無來生,被國內絕大多數修行正道者所不齒,歸為邪門歪道。

有人將降頭術用在生活中,丟失物品,祝福,合人緣,都會請白衣降頭師幫忙。

但更多人將其用在斂財和報複上,窮凶極惡。

“你還認識降頭師?祈老板你朋友範圍這麼廣了嗎?”

李龜龜憂心忡忡:“我雖然沒接觸過那些人,但也聽老一輩說起過他們的厲害難纏,你……祈老板你那位朋友是知根知底的那種嗎,不會騙你過去害你吧?”

祈行夜摩挲下頷:“應該不會。”

秦偉偉諸多朋友在外,如果消息來源是他,那應該不會出錯。親生的老師,總沒必要專門害他……吧?

祈行夜遲疑了一下。

李龜龜驚恐:“所以真有可能?你這是個什麼朋友啊,也太危險了。”

祈行夜望天:“也說不好……”

為求保險,他還是提前給西南地區的朋友打了個電話,詢問最近當地有無特殊事件,同時將秦偉偉寫給他的人名電話,拜托給了情報分析部的朋友,讓對方私下底幫自己查查。

對方雖然奇怪這是什麼案子怎麼沒聽說過,但因為是祈行夜拜托他的,還是查了檔案。

“祈哥,你讓我查的這個人,資料很有趣。怎麼說呢……”

他猶豫了一下措辭,道:“這個叫阿泰的人,前科累累,說是罪大惡極也不為過。”

出乎祈行夜意料的,秦偉偉這位朋友,並非降頭師中的白衣。

而是黑衣。

阿泰是西南邊境人,但自小隨父母通商去往鄰國,比起在國內的時間,他更多人生是在T國度過。

沒有接受過正經教育,更傾向於父母家庭的教育,以及在經商途中零零散散學到的知識。

似乎是眾生中的一員,沒有被注意到的價值。

——直到十五歲那年,阿泰手刃父母。

驚叫聲打破夜色,鄰居們聞聲趕來時,就看到瘦小黝黑的阿泰手持尖刀,站在門廊昏黃晃動的燈光下,鮮血迸濺了他滿身,順著衣角滴答落下。

而他父母尚帶著餘溫的屍體,就倒在他腳邊。

死不瞑目。

T國警察帶走了他,但很快傳來消息,說是他在獄中逃脫,是個降頭師殺死了不少獄卒,帶他離開。

人們這才恍然發現,竟然不知在何時,阿泰認了黑衣降頭師做師父,學起了邪術。

沒過多久,阿泰父母的屍體失竊。

據說,是阿泰帶走了兩具屍體,將他們做成了人鬼傀儡為自己驅使。

有了血親屍骨助力,阿泰的修行速度一日千裡,這讓他很快從同齡人中脫穎而出,成為令人畏懼的降頭師。

就連T國警察聽說這件事之後,也不願意再更多追究阿泰,生怕他報複回來對自己和家人下降頭。

這隻是阿泰第一次出現在官方的視野內。

很快,殺人,取嬰,製鬼,生財……阿泰的名聲越來越大,不管是想要發財請小鬼還是殺人報仇,總有人願意奔著他的名頭而去。

就連國內邊境,都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將他的畫像掛在內網,時刻警惕,不允許他入境。

情報分析部的朋友看著滑不到底的案底,不由咋舌:“祈哥,你是在哪知道這麼個人的,他又犯案子了?和汙染有關?”

祈行夜也被對方細細列出的長長一串罪名驚在了當場,端在手中的水杯半晌都沒有送到嘴邊。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不是去抓他的。”

是去幫他的。

情報人員:“?”

掛了電話後,祈行夜立刻給秦偉偉打了過去,詢問為什麼要讓自己幫助這位阿泰。

不對。

是——“偉偉!你到底從哪裡認識的這麼一號人物?”

祈行夜震驚:“我以為你隻是朋友比較多,沒想到你真是什麼人都認識啊。”

上至王公貴族士祿大夫,下至販夫走卒三教九流。

“就算你說你認識玉皇大帝,我都覺得不驚訝了。”他誠懇。

秦偉偉:“…………”

“你這話是在罵我還是在誇我?”

“祈行夜,你相信,書麵上你所看到的,就是一切的真相嗎?”

秦偉

偉平淡問:“什麼時候,你也變成了不使用自己的頭腦思考,隻遵循其他人判斷的人了?”

祈行夜愣了一下。

“想知道什麼就自己去找,這不是你最擅長的事情嗎?祈偵探。”

秦偉偉:“掛了,我這忙著招生呢。”

“忙著騙學生來民俗係?”

祈行夜譴責,指指點點:“偉偉你不要坑人家。”

秦偉偉:“嗬嗬聽不見,信號不好,喂?喂?”

電話掛斷,隻剩“嘟嘟嘟”聲音。

祈行夜坐在客廳沙發上,一時間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從未見過祈行夜這一麵的李龜龜戰戰兢兢,小心往女鬼旁邊挪了挪,壓低聲音問:“祈老板這是怎麼了?”

女鬼:“?”

她納悶打量李龜龜:“你現在倒是不怕我了?”

“不笑的祈老板,比鬼還可怕。”

李龜龜誠懇:“還是在你身邊更有安全感,大仙娘娘。”

女鬼:“!!!”

腦海中煙花齊放。

她嘴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下去,對李龜龜恭敬的稱呼和神態很是受用,立刻驕傲挺了挺胸膛,得意瞥了眼祈行夜:看,你不拜我,有得是人排著隊求著拜,不識貨的後生!

“這你放心,有我在,祈行夜就算想殺你都不可能。”

女鬼決定給自己第一個信徒一點甜頭,語重心長:“不要信祈行夜的紅燒肉神,來信我。信我者,得一切。”

李龜龜:……我該怎麼告訴這位薩滿大仙,我信三清。要,要不你和祖師爺打一架?誰贏我聽誰的。

祖師爺:看看我的乖徒孫在乾什麼。

看完。祖師爺:……逆徒!!

祈行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對這邊被自己引發的混亂毫不在意。

他試著給阿泰打過去電話,但始終沒有人接聽。

而西南地區的朋友又恰是時候回複了他:“祈老板,你問我特殊的新聞,我問了下圈子裡的朋友,還真有。”

“聽說我這邊一所大學後麵的亂墳崗,在鬨鬼。有學生晚上在宿舍看到了,鬨得沸沸揚揚。”

“學校請去兩個大和尚,結果當天晚上,兩個大和尚全消失了。現在就是去幾個,消失幾個的狀況,搞得原來熱鬨的大學城現在晚上都沒有人了,大學那邊還在試圖找人,但現在彆說沒有真本事的了,就是年輕一點,自認本事不夠的,都不敢輕易碰這事了。”

朋友好奇:“這算是祈老板你說的特殊新聞嗎?要是還不夠特殊,你和我具體說說,你要找哪一類的,我再去幫你打聽。”

祈行夜問過具體的大學和地點,向朋友道了謝,隻說是新接手的委托案,其他沒有多言便掛斷電話。

轉而去詢問了商南明。

“商大官人,最近忙嗎?”

祈行夜悠閒靠坐在寬大的高背椅中,修長手指轉著鋼筆,笑眯眯問:“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出個差?”

商南明抬手向會議桌上眾人做出停止手勢,垂眸平靜聽了幾秒鐘電話,便毫不猶豫的點頭:“不忙,嗯。好。”

“等我,我馬上。”

與會人員還等著向商南明繼續彙報,就見他站起身,向眾人頷首致意:“會議到此為止。沒結束的議題全部移交給楓映堂,由他來決定哪些由他處理,哪些呈報給我。”

助理點點頭,已經向不在場的楓映堂發消息,請他過來繼續主持會議。

眾人不明就裡。

有人猶豫問:“商長官,那您?”

商南明垂眸,看了眼祈行夜發過來的地址,隨口道:“重要案件,需要出現場。”

就算疑惑還想再問,

但看商南明這副不欲多說的架勢,還是將問題咽了下去,目送商南明離開。

會議室內這才開始響起嘈雜低微的議論聲。

“商長官這是去什麼案件了?最近有哪個案子重要到需要長官親自出現場嗎?”

“難不成又是高等級的災難事件?還是銜尾蛇的延伸案?”

“嘶,不好說啊……但看商長官那架勢,不像是去指揮汙染現場,倒像是要去見小情人。”

會議室安靜一瞬。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隨即哄堂大笑起來。

“怎麼可能呢?那可是商長官。”

“我敢拿我項上人頭做保證,像商長官那樣已經理智到人類極限的,絕對不可能談感情。商長官要是能有愛人,我頭給你摘下來。”

“什麼小情人啊?商長官是把汙染案當情人了吧?哈哈哈哈……”

滿室氣氛歡快。

走到門口的楓映堂:“?”

而商南明行動迅速,剛掛斷祈行夜電話不到五分鐘,掛著特殊長官車牌的重型越野車已經從總部呼嘯駛出。

找人撲了個空的林不之:“?南明,你沒在總部嗎?”

“家裡有事,出個差。”

商南明淡淡道:“有事去找楓映堂。”

林不之還想再說,卻聽商南明道:“秦偉偉遞過來的,疑似汙染在當地出現過。”

猝不及防聽到這個已經逐漸陌生的名字,林不之微微一愣,然後才神情複雜的點點頭,沒有再追問。

“好,注意安全。”

而秦偉偉站在京城大學校園裡,看著自己手中已經暗下去的屏幕,久久沒有動作。

走過來時聽了個尾巴的教授疑惑,好奇問:“秦主任,你朋友出事了?怎麼讓你學生去?”

秦偉偉恍然回神,抬頭笑了起來:“不是什麼大事,讓學生跑個腿也好。”

“這孽障天天坑我,總不能是免費的吧。”

他笑眯眯轉身:“再說,春季招生工作這麼忙,哪有時間跑一趟。”

教授本來點了頭,卻在分彆後越想越不對勁。

他疑惑的歪了歪頭,“嘶”了一聲。

招生?民俗學每年也沒幾個學生啊,有那麼忙嗎?請個假的事而已,怎麼就不行了。

教授轉身。

但秦偉偉已經走遠。

風吹過他灰白的鬢邊,已然不複青春的秦偉偉抬頭,眯起眼看向熾熱太陽,他抬手,擋去眼前的光芒,卻瞥見手掌上長長的傷疤。

他愣了下,良久,輕笑。

“世界,是年輕人的世界。”

我已遲暮,但我的學生,會代替我。

他比我更堅定,更有力,不曾被死亡和恐懼擊垮。如果是他,一定,一定可以……

商南明趕到偵探社時,祈行夜已經收拾好東西,帶著明荔枝等在門前。

遠遠的看到越野車靠近,祈行夜便先笑彎了眼眸。

他雙手插兜,微微前傾身軀笑眯眯打招呼:“商長官來得真準時,我還以為就京城這堵車狀況,你還需要幾個小時呢,還準備帶荔枝去旁邊吃頓臨行飯。”

他側眸,遺憾看向明荔枝:“荔枝,你的鹵煮焦圈是吃不上了。”

明荔枝:“老板,你不要把吃午飯說得像斷頭飯一樣。”

祈行夜眨了眨眼:“誒?有麼?那你中午吃營養劑算了。”

“!!嗚哇老板不要啊,營養劑好難吃——給我買個糖葫蘆也行啊QAQ。”

“哼。”

商南明站在車邊,手扶車門看著談笑的兩人。

青年米色大衣垂落身側,黑色長褲將他一雙漂亮有力的長腿完美勾勒,

淺灰色襯衫整潔,被恰到好處的肌肉撐起,寬肩窄腰長腿,隨意一站,便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麵。

當青年動起來時,還能看到大衣下麵透出來的戰術背帶和袖帶痕跡,讓人忍不住想要一睹大衣下的風景。

商南明眼眸暗了暗,屈起手指輕叩車門:“走了,上車。”

祈行夜笑嘻嘻回頭,吊兒郎當向他行了個禮:“遵命——長官。”

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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