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停好車, 追著降穀零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

金發青年站在走廊拐角處,停留了很久, 遲遲沒有向前踏出一步,窗外的陽光照不到這裡,他微低著頭,神色表情掩藏在陰影中,諸伏景光看不真切, 卻又同時看到了他的“逃避”。

zero向來是一往直前的, 沒有什麼能成為他的障礙, 現在卻在逃避看到綿星的現狀……

忽然有種巨大的悲傷襲擊了諸伏景光的心臟。

他和zero已經接到了上麵的指令,要為之後的潛伏臥底做準備。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臥底任務, 去哪兒臥底,但近一年他們要做的就是,慢慢減少與身邊家人朋友的聯係, 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 以一種合理而緩慢的方式“消失”在大家眼前。

所以他們一直都克製著不去聯係同期們, 班長和鬆田他們大概是猜到了什麼,平日沒有必要也不會聯係他們。

但就在今天,他和zero前後腳接到了鬆田的信息, 看完訊息內容後, 他和zero有近一分鐘沒有反應過來。

什麼叫綿星在hagi的拆彈現場遭遇爆炸,重傷昏迷,如今在警察醫院搶救?

綿星怎麼會去拆彈現場?萩原又是什麼情況?

他還想打電話問鬆田, zero已經通過公安內網直接詢問起詳情。

然後……

便是匆匆趕來了醫院。

諸伏景光的震驚和擔憂, 在看到幼馴染貌似平靜的麵容時, 都已經不算什麼了, 他無法想象現在zero的內心有多痛苦。

克製冷靜和憤怒悲傷好像將金發青年撕裂成了兩半,中間是搖搖欲墜的身體。

“zero!”諸伏景光連忙上前。

降穀零被他扶住後才發覺自己剛才在打晃,甚至指尖都在發顫,他想平穩地開口說話,聲音一出卻帶著沙啞:“走吧,hiro……去問下具體情況。”

兩人耽擱的這段時間,伊達航也趕到了。

櫻井理莎看著麵前曾經在警校意氣風發的五個青年,如今個個都沒了笑容,而曾經

站在她身邊的同伴……現在躺在ICU裡,眼淚又開始從心底冒出。

“抱歉,”她彆過臉去,哽咽道,“你們聊,我去問問醫生。”

青年們默默看著櫻井理莎離開,隨後伊達航才問:“雖然已經知道原委了,但還是想聽你們說一下現場當時的情況……萩原,振作起來。”

他使勁握了握萩原研二的肩膀,沉聲道:“炸彈犯的同夥還沒有抓住,你是當時直接與綿星交流的人……我知道讓你回憶很痛苦……”

“班長,我知道的。”蒼白著臉的青年打斷伊達航的話。

連續多日沒有合眼,沒有休息,輕微腦震蕩的後遺症被迫延長,讓萩原研二的狀態看著很不好,臉上幾乎沒有血色,嘴唇乾燥到起皮,眼底更是青黑一片。

他看向靜悄悄的病房。

ICU不允許進入探望,這幾天他一直像這樣,坐等在外麵的長椅上,期盼能聽到裡麵能有一點聲音……可是沒有。

萩原研二輕聲道:“我不覺得痛苦,那天的事我已經回想無數遍了,綿星她……”

說到半途他閉了閉眼,喉嚨滾動了一下,才繼續道,“她在抓捕一名麻藥犯的途中,正好撞上刑警們抓捕炸彈犯,過程中她覺得炸彈犯神色有異,猜測其可能有同夥,於是便跑來提醒我,想讓我……帶著人撤出去。”

萩原研二低下頭,抬手捂住眼,腮邊的咬肌鼓起數秒,才鬆開牙關,道:“可我沒同意,綿星沒有再勸我,但讓我……穿上防爆服再去拆彈,後來……後來你們就知道了。”

雖然鬆田陣平已經聽這個過程

聽了好幾遍了,但每次聽到這裡都想揍萩原研二。

拳頭都已經攥起來了,每每又頹力地鬆開。

因為他心裡很清楚,如果不是當時綿星叫hagi去穿防爆服,離開了炸彈周邊,恐怕這次hagi和幾名同事就……

鬆田陣平每次想到這裡,都有種可恥的慶幸感,想起還昏迷不醒的綿星綺月,羞愧、感激、難過、憤怒……心裡五味雜陳,讓他束手無策,隻能看著幼馴染自虐般地守著病房。

諸伏景光和伊達航對視一眼,想說什麼,又猶豫地

看向降穀零。

金發青年看起來還很平靜,甚至剛才諸伏景光在他身上見過的顫抖都沒了,他慢慢的、用穩定的聲音引導萩原研二平複下來。

“萩原,你經曆了現場,情緒難免混亂,你不要逼自己組織語言,可以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小降穀……”

降穀零半抱住萩原研二的肩膀,堅定地安撫道:“這不是你的錯,hagi。錯的是那個炸彈犯,還有他的同夥。hagi,我們需要你,綺月她也需要你……她不會想看到你這樣的。”

他頓了一下,繼續解釋道:“我問過了,綺月能進入拆彈現場是用了公安身份。她在警戒線處沒有給出正當理由就進去了,而你們兩個平級,她明明可以繼續用公安的身份,直接命令你和你的組員撤離,但她沒有。”

降穀零低頭看著長椅上失去往日風采的青年,紫灰色的眼眸直視著同期好友滿含疲倦愧疚的下垂眼,隱約的痛色在兩雙眼裡是那麼相似,又帶著細微的不同。

他低聲道:“因為你是為了民眾、履行自己的職責,綺月她知道,所以尊重你的選擇,她不會怨你。而她選擇留下,肯定也知道會麵對危險……你也要尊重她的選擇。”

尊重什麼尊重!

安慰著同期的降穀零在心裡發狠地想,如果他當時在場,就直接將人打暈用電梯送下樓去!然後再讓她寫檢查寫到吐!

竟然這麼胡鬨。

你不是最受不了生命受到危險嗎?

你已經察覺到炸彈的不受控,為什麼要留在現場?

你說過,專業的事要交給專業的人做。

你明明不會拆彈,你肯定知道自己留下也幫不了忙……所以為什麼一定要留下?

綺月,綺月,綿星綺月……

你那時候在想什麼?!

氣怒交加,和對綺月昏迷不醒的無助交織在一起,衝擊著降穀零的大腦,他一口一口咽下喉嚨裡的血腥氣。

聽著同期的話,萩原研二不斷做著深呼吸,讓自己不要被情緒掌控。

但聽到最後一句話,他還是沒

忍住,咬牙切齒地開口:“尊重什麼?拆彈跟她有什麼關係?!要不是當時她說‘我要是不穿防爆服她就過來陪我’,還作勢要靠近炸彈,把我嚇了一跳,我肯定就把她弄下樓了!”

沒忍住的還有鬆田陣平。

再度聽到“不穿防爆服”這種話,這次他上去就是一鉤拳!

“還敢提?!hagi你真是欠揍!”

萩原研二痛叫出聲,捂著臉嗚嗚,“我錯了嘛小陣平——嗷!班長?!”

伊達航收起拳頭,毫不客氣道:“既然恢複精神了,那就可以挨揍了。挨完後再給我詳細複述一下綿星對炸彈犯的推測。”

諸伏景光挽起袖子,貓眼微眯,道:“那麼,我就在zero前麵吧,沒問題吧,zero?”

“啊,”降穀零抱著手臂,冷著臉道,“雖然我並不是生萩原的氣,但hiro,幫我多揍一拳。”

諸伏景光疑惑地看他。

“我去找醫生。”金發青年抿抿唇,輕聲道,“……我想進去看看綺月。”

不過不等降穀零去找,櫻井理莎先帶著醫生回來了。

看往日活潑開朗的女警一臉茫然難過,幾個青年心下一沉。

“病人的求生意識很強,但難辦的是,她傷到了頭。”

“人的顱腦太過精密,哪怕是以現代的醫學技術,也無法探明全部。損傷一點,會產生什麼後果,作為醫生也說不好……”

“我隻能說,她醒來的機會很大,但具體什麼時間……抱歉。”

“你們可以常來陪她說說話,這有助於刺激她的大腦。”

醫生已經說得足夠委婉,也給了希望,但“植物人”的診斷擺在那裡,根本安慰不到大家。

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

降穀零仰頭看著天花板,燈光太耀眼,讓他有種頭暈目眩的錯覺。

“那,”他控製著語氣,試圖保持平靜,卻隻能一字一頓地問,“我們什麼時候能去看她?”

“她的體征已經穩定下來,等下轉到養護病房,你們就可以進去看她

了。”

等護士們將病床和綿星綺月安置好。

伊達航歎了口氣:“我先去趟警視廳。”

“我帶hagi回家收拾一下。”鬆田陣平接著提出離開。

萩原研二也沒否認,並道:“麻煩櫻井去綿星家給她拿些日用品吧。”

“嗯。”櫻井理莎輕輕應道,打開隨身的手包,“綺月那天身上帶的東西,醫生都交給我了,鑰匙有些變形了,恐怕得先重配一把……咦?”

她掏出一個被手帕裹住的東西,反應了一下,看向坐在病床邊不聲不響的金發青年。

“降穀。”

降穀零聞聲回頭,接過櫻井理莎遞給他的手帕包,“這是?”

他打開手帕,裡麵是一條被火燎過的手鏈,上邊的藍粉色碎水晶沾了灰,鏈條也熏黑了。

櫻井理莎略顯複雜地看著降穀零,道:“綺月沒有戴飾品的習慣,我送她的耳釘她都不戴的,她也不會自己買這些……這應該是你送的吧?”

“……”金發青年低頭看了手鏈半晌,隔著手帕將它緊緊攥進手心裡,另一手慢慢捂住半邊臉。

諸伏景光衝其他人打了個手勢,輕撫過幼馴染的肩膀,示意他也離開了。

隨著所有人相繼退出病房,本就安靜的房間裡隻剩下了一重一輕的呼吸聲。

降穀零關了房間的燈,在透過窗戶的月色中,偏頭看向病床上的黑卷發少女,恍然間似乎回到了他離開公安警校的前一晚。

他那晚也是坐在她的床邊。

但那時的她不會戴著呼吸機,頭發也不會因為手術而被剪短。

那時他偷偷碰她的臉頰,她會在睡夢中迷糊地躲他手指,不會像現在這樣……

輕吻過少女稀碎傷痕的手背,將她柔軟的手心貼在臉上,降穀零趴在床邊,歪著頭輕笑出聲,眼含哀傷,道:“現在我可以對你為所欲為了,你倒是起來罵我啊?”

“櫻井說你不戴飾品,那怎麼一直戴著我給你的手鏈?”

得不到回應,

降穀零看著昏睡中的人,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念叨著。

“想想那天偶遇,你沒有拒絕我抱你,再往前,你對我態度也對彆人不一樣,那你是不是也對我有過心動……”

“你不能這樣,”降穀零苦笑,撐起身體湊近少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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