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上海,恍如隔世。
奚容站在熙熙攘攘的出站口,不遠處的楊勝衝了過來。
“容容你回來了!我這幾年都在軍營裡過,一直沒辦法去找你,我每個月都給你寫信你有沒有收到……”
一旁的楊克冷冰冰的盯著楊勝。
前不久聽說楊勝立了功,不知道從哪裡聽到的消息,知道奚容要回來了就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
奚容的眼神慢慢看向遠處,突然他大喊一聲:“媽!妹妹!”
他飛奔過去,楊克幫他拿著行李也跟了上去,“是我通知了你的家人,我希望你和家人早日團聚,容容彆介意。”
奚容點了點頭,連忙去和家人團聚,楊克慢了下來,他聽見一旁的楊勝陰陽怪氣的說:“不準我和容容見麵,你倒好,把人接回來了,按得是什麼心?現在就管人喊‘容容’了?你們很熟嗎?”
楊克輕輕地笑了起來,“不久後會更熟,你要做好準備,楊勝。”
楊勝愣了一下,“什麼準備?”
楊克認真的說:“不久後容容就是你嫂子了。”
楊勝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接著低聲罵了一句臟話,狠狠地朝楊克打了一拳,又落空了。
…………
奚容回到家,和家人好好團聚了幾日,母親噓寒問暖,妹妹也關心至極,他的心終於柔軟了下來。
原來上的大學不能上了,因著下鄉再教育也是教育的一環,學校居然給他頒了畢業證。
奚容整個大學什麼文學知識都沒學到,但是文章卻長進了幾分。
應聘了幾家報社,終於有一家小報社肯聘用他,定的工資是十六塊一個月,奚容已經很滿足。
這家報社離家裡有些遠,多是女性員工,奚容剛去的時候就被同事們熱情問候,報社雖小,但是氛圍不錯,奚容擔任一個小版塊的編輯。
忙起來很忙,但閒起來也很閒,每天早上九點上班,奚容從家裡最近的車站乘坐有軌電車,換乘兩次,步行兩裡多路程就能到上班地點,他母親說拿錢給奚容買輛自行車,奚容說電車也很方便。
他知道家裡也沒有多麼有錢,都是母親一點一點的攢下來的,他現在有了工資,往後可以憑自己賺錢。
晚上的時候奚容還會寫點東西,他之前寫的書正在商討出版那本書出版看情況應該可以拿到一百多塊錢,現在也在校對和修修改改,再加上寫點新的東西。
這段時間算是很忙,等這邊的事情都妥當了之後,奚容那日提筆想給肖坤寫信。
但是拿起筆的時候又怔了怔。
他似乎沒有打算再回去了,如此寫信還藕斷絲連,徒增念想,還惹得肖坤不好過。
奚容隻把之前肖坤留給他的錢換成了大額的票子好生包起來寄過去給肖坤。
過了大半個月拿錢又被退回來了。
隻說是沒有人收。
奚容接過裝信封的錢沉默了好一會兒。
心說也好,也許肖坤也想一刀兩斷的,東西也不收他的。
他把錢放在信封裡好生藏了起來,想著過些時日肖坤消了氣就把錢寄給他。
也存一部分自己的錢給肖坤寄過去。
他從家裡來的時候每天都能碰上楊克。
楊克的司機開著個四輪汽車,他坐副駕駛座打開窗和奚容說話。
“容容上來,我正好順路,搭你去上班。”
奚容最近也想通了,和他們楊家兄弟不想有什麼瓜葛,原來還有些怨他汙蔑,但現在已經不怨了,相反楊克還讓他回了上海和家人團聚。
隻是,也不想和人有過多的交際。
找工作那段時間楊家兄弟還給他推了幾家大報社,奚容都沒有去,最終是選了自己聘上的小報社。
楊勝有時候也會跑過來,有時候帶些東西,奚容也和他交談幾句但是不多。
他時常會想起在十裡灣、在肖坤家生活的日子,他們在小興安嶺建了個小木屋,房子也修建得好好的,肖坤還說以後老了就住這裡。
昨日種種就像在做夢一樣,他像是誤入了光怪陸離的荒誕世界,在閉塞的村落和森林邊和一個男人纏綿許久,如今他的生活又重新步入正軌,日子也過得普普通通波瀾不驚。
不久後他的妹妹成婚了,奚容終於是沒有錯過妹妹人生中的重要時刻。
母親也開始操心也的婚事,說有幾家姑娘一直想見他,問他意見。
奚容說自己想多存點錢再說,讓母親不用操心。
他其實已經結婚了,戒指放在盒子裡好生收起來並不敢戴,在上海不可能再成一次婚,要不然誰也對不住。
他從前不知道喜歡什麼,和肖坤好了這麼久,確定是喜歡男人。
但也不喜歡彆人。
比如那楊克,說得做得很直白。
奚容並不喜歡他。
好幾次都說得很清楚,但人就這麼耗著。
就這麼普普通通平淡無奇的,日子如流水般過,一晃就是兩年多。
那日奚容下班,他們不忙的時候下班得很早,但忙也不晚,因為有軌電車是有時間限製的,怕的是員工耽擱了公共交通的時間。
從報社到車站要走一兩公裡,奚容一般是抄近路的。
臨近冬日,天黑得很快,奚容走的巷子並沒有路燈,但是巷子不長,不到幾分鐘就能走到。
奚容像往常一樣的走回去,不知道走到哪裡,突然一隻大手將他一擄,竟然將他擄進了一間屋子裡!
天光漸暗,奚容不知道什麼人,隻知道是個力氣很大的高大男人,輕而易舉的就把奚容摟了起來。
奚容嚇得差點叫了起來。
那男人沉默不語的將他摟在懷裡,奚容還沒驚呼就聽見了他沙啞的聲音,“容容,是我。”
奚容渾身一顫,安靜了下來。
任由他抱了好一會兒才推開了他。
奚容這才從昏暗的光線裡辨認出他的臉,真的是肖坤。
“你怎麼來了?”
奚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有點冷漠。
也許是他的生活很平靜,不想被人打擾,也許是年前又寄了一次信和錢都被退了回來說是無人簽收,因此有些生氣。
而這兩年他也安定了下來,也不再需要他。
往後他的計劃就是買個大一點的房子,把母親接過來住。
母親最近身體越發不好了。
肖坤的眼睛瞬間就紅了,他早就猜到奚容也許不會待見他,但是他還是馬不停蹄的來找了奚容。
在茫茫的人海中憑著一丁點的信息找,終於找到了他工作的地方、也觀察了他半個多月,而後在他上班很近的地方租了一間小房子。
他說:“我好想你,我想見你。”
他說話的時候特彆激動抓著奚容的手又摟著人貼著,剛想親一下,奚容就冷冰冰的推開了他,“我們已經不是兩年前了,也許你在村裡已經成婚,便不要再打擾我。”
肖坤連忙解釋,“我沒有、容容我沒有和人成婚,你聽誰說的?你可以回去打聽,我沒有和任何人過,我一直想著你!”
奚容終於是垂下眼眸,好一會兒,他低低的哭了起來,“那你為什麼不收我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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