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子楚崩逝之前,叮囑大臣和太子不要給他上諡號。

他的諡號,要等繼位者統一天下之後,才能給他上。

諡號他已經想好了,是和朱襄商量的。

秦太|祖高皇帝,簡稱秦高祖。

你當秦始皇,我當秦高祖,這樣都不虧。

子楚說這種話,誰都知道他隻是在自我安慰。

追封和自己當皇帝是完全不同的。

原本子楚也會被追封為太上皇帝,是被追封的皇帝第一人。

漢朝隻追封太上皇。太上皇和太上皇帝的區彆是,太上皇不進宗廟,太上皇帝能進宗廟。

漢朝之後,追封的皇帝就直接上廟號了。

但即使如此,在算皇帝的時候,也不會把他們算在內。

穿著秦王衣冠的嬴政,將手放在子楚的棺木上,沉默良久,才歎息一聲“起棺”。

秦王在位時就會為自己修陵墓。子楚繼位時就崇尚節儉,他的陵墓不華麗,所以早就修好了。

今天這個吉日之後,他就會在自己選好的額陵墓中長眠。

朱襄精神狀態還好,雖然神情悶悶的,但還沒有悲傷過度。

雪姬哭得病倒了。

雪姬剛和朱襄給藺相如當門客的時候,整日惶惶不安,不知道如何與那些貴人們相處。

子楚來朱襄家當賬房後,每日都住在朱襄家中。

朱襄一見子楚言行舉止,就知道子楚是家道中落的官宦之子。他便厚顏無恥地拉著子楚給雪姬“特訓”。

這時沒有什麼男女大防。相處久了之後,雖然子楚比雪姬年紀大,但因為子楚缺乏生活常識,身體又過於羸弱,雪姬一直將子楚當弟弟對待。

即使後來子楚當了秦王,雪姬幫子楚照顧兩個兒子,對子楚也一直是“姐姐”心態。

子楚自己也知道這一點。

兩人雖然在入秦後明麵上沒有過多交流,但子楚與雪姬之間的交情,與藺贄對雪姬的交情差不多,與朱襄其他友人和長輩不同,不僅僅將雪姬看做對朱襄感情的附庸。

雪姬是孤兒。

但她心底一直有一兄,藺贄;有一弟,夏同。

現在她唯二的兄弟之一去世,她哭得暈厥過去,之後一直纏綿病榻。

直到嬴政跪在雪姬床前,問“舅母是否要棄政兒和舅父不顧”後,雪姬才從悲傷中振作起來。

雪姬理智上當然知道朱襄和嬴政才最重要,但人的感情湧上頭的時候,短時間很難控製住。

藺贄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看著似乎對子楚的離世接受最良好。

經常被子楚坑的蔡澤很意外地是感情表現得最外露的一人。

他忙完子楚的喪禮後也病了,終於把相國之位辭掉了。

嬴政原本不許。但看望過蔡澤之後,他也無可奈何,隻能接受。

藺贄笑話蔡澤。

以前子楚給蔡澤時,蔡澤天天嫌子楚麻煩,恨不得翻牆跑路。

待給蔡澤找麻煩的人走了之後,蔡澤又渾身不自在了。

蔡澤氣得用藥碗砸藺贄。

華陽太後和夏太後也很難過。

夏太後最難過的是,她雖然心裡空蕩蕩的,但對白發人送黑發人,心裡的惶恐不安居然比難過更甚。

雖然是母子,她與子楚的感情生疏居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不夠悲傷”這件事對夏太後的打擊很大。她發了瘋似的補償嬴政和成蟜,對娘家人從此閉門不見,被娘家親戚斥責絕情也不管。

夏太後冷酷地拒絕娘家人,讓華陽太後驚醒。

羋姬生了扶蘇後,秦國朝堂的楚國外戚又抖了起來。

以曆代秦王對後宮嬪妃的警惕,羋姬不可能自己養育扶蘇。秦國朝堂的楚國外戚便遊說華陽太後,讓華陽太後養扶蘇,好讓扶蘇親近楚人。

就算秦王政想讓長平君教導扶蘇,也可以與成蟜一樣,等扶蘇長大後再拜長平君為老師。

華陽太後意動了。

但見夏太後的行為後,華陽太後立刻也把娘家人趕了出去。

嬴政初登基,正是需要長輩支持的時候。養孩子的事,秦王想給誰養就給誰養,自己隻要表示支持就行。

比起扶蘇,她更關心自己的好友雪姬的身體。

如今沒有什麼太皇太後,太後就算熬過了幾個國君也還是太後。

趙姬被廢,秦國還是隻有兩個太後。

朝臣有試探過秦王政,想以孝道挾持秦王政,讓秦王政重新追封趙姬。

他們對趙姬當然沒有好感,隻是單純想找個由頭與國君攀扯攀扯,試探國君的深淺。

如果能以此造成長平君和秦王不和,那就更好了。

東方六國朝堂傾軋,秦國也不是鐵板一塊。在國家關鍵時刻爭權奪利的朝臣也不少。

秦國與六國不同的,隻是秦王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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