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山平地雷 三更合一,131w-14……(1 / 1)

再生稻又叫多年生稻,利用地下莖生物學係統,達成了多年生長,多次收割的特性。

現代高產作物無一例外需要購買種子,以免種子劣化,造成絕收。在可以實現雙季稻種植的地區,再生稻可以減少種子和人力的投入,收割後繼續生長。

比起需要大量人力勞作的晚稻早稻,再生稻更容易進行雙季稻種植推廣。

隻是種子劣化仍舊是一個大麻煩,朱襄隻能留下種子培育和雜交的實驗方法,希冀自己離世之後,後人仍舊能夠持續地為農人提供持續高產的種子。

他對此並不悲觀。

任何糧食作物種子連續種植都會劣化。在沒有係統的農業科學的時代,農人憑借的經驗,也能進行初步選種,延續千年的種植文明。

不要小瞧勞動人民的智慧。

再生稻種植的麻煩之處和雙季稻一樣,都需要精細的勞作和足夠的水肥。

南宋的時候,雙季稻輪種已經較為普遍,說明不依靠化肥,也能滿足雙季稻輪種的肥料需求。

發酵農家氮肥、綠肥、腐殖肥等,朱襄所知道的“天然肥料”十分多。將這些“天然肥料”初步加工的方法,以現在的人力也能夠做到。魏晉時期,就有將肥料做成“團肥”“肥料丸”進行販賣的記載。

現代社會吃飽後還要吃好,吃好後還要吃“矯情”,所以各種“純天然有機”的噱頭甚囂塵上,與各種“古法飲食”一樣。

不過吃“純天然有機”隻是貴,甭管是否真的更營養更健康,隻要按照合規的生產流程來,不會吃出問題。能提高農業收入,有這個需求,農業技術人員自然也會研究。

朱襄等農學院的人一邊搖頭歎氣說沒必要,一邊高高興興地在自家學院賣“有機食品”。他們在研究的時候,很多時候必須“有機”。現在有額外科研經費收入,誰不高興?

這不衝突,一點都不衝突。

那時傻樂的朱襄完全沒有想到,他會回到兩千年以前去搞真正的“純天然有機食品”。

天然有機的肥料,天然有機的除蟲劑,天然有機的人工手動除草……朱襄想,如果他能回到現代,一輩子都會對“有機”過敏了。

水稻種植比傳統的粟、黍、稷要麻煩許多,是越伺候越高產的精細作物。

水稻也是難得的可以同作物連續種植的糧食。其他糧食多年連續種植後,土壤會劣化。而水稻種植最適合的土壤之一就叫“水稻土”。

顧名思義,水稻土就是長期種植水稻形成的土壤,是我國最重要的耕作土壤。

有這樣的特性,南宋之後,南方水稻種植逐漸超過了小麥,成為南方最主要的糧食作物。南稻北麥的格局正式形成。

現在雖然楚越等地有種稻,但仍舊以粟菽為主。蜀郡也一樣。

跟隨朱襄的學子們說水稻種植中有大學問,確實沒有誇大。

他們從未知道,原來種地中還有這麼多講究。也不知道,如果要提高糧食產量,需要學習那麼多知識。

光是手動為稻花授粉,了解植物的生殖和發育,就震撼了他們許久。

比如,花原來是植物的那啥,他們再送花的時候,心情有點扭捏了。

“說複雜是很複雜,但簡單也簡單。隻要多做幾次,形成了習慣,就變成了經驗。”朱襄蹲在田埂上,撫摸著稻花道,“不過我們做農業研究的人和靠經驗吃飯的農人不同。我們要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深究其中的道理,才能舉一反三,維護糧食的安全。”

“培育良種和保護原始品種非常重要。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出現能影響整個品種的病蟲害,及時換成新種子補種,才能迅速解決饑荒。”

“對天下人而言,沒什麼比吃飽飯……比不餓死最重要。”

朱襄停頓了一下,將“吃飽飯”改口成“不餓死”。

吃飽飯對現在的人而言還太早了。

“不過這件事雖然重要,肯做的人卻很少,因為太辛苦,不威風。”朱襄教導完後,笑道,“沒關係,以後你們做自己喜歡的事,隻要心裡知道這個重要,在當官吏的時候稍稍重視一點,鼓勵當不了官吏的人去做,就足夠了。”

朱襄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領著學子們繼續觀察田地。

水稻的病蟲害很多,即便已經開花也不能放鬆。比如稻瘟病,在整個水稻生育期都可能發生。

水稻開花的時候,稻節上可能出現節瘟,造成水稻折斷;穗頸上可能會出現穗頸瘟,造成枯白穗;就算好不容易結成了穀粒,也可能發生穀粒瘟。

在現代,農藥能解決大部分問題;現在,就隻能靠防,基本很難治。

種子播種的時候需要消毒;種植的時候要清理好地裡的腐爛野草和稻茬;用糞肥的時候要補足草木灰等天然鉀肥;注意種植的密度,保證水稻得到充足光照……

這就是農人能做的一切。之後,就是聽天命。

如果遇到連綿陰雨多霧的天氣,水稻生病的概率會極大提高,農人卻無計可施,隻能祈禱。

要解決這個問題,隻能進行科學研究,把現代農藥做出來。

現代人人談農藥變色,但農人種植缺不了農藥。誰也不能保證整個糧食種植時期糧食不得病。

朱襄一邊介紹水稻的病蟲害及其防治措施,一邊感慨沒有更好的辦法,需要更多的研究。他一個人,不可能做到那麼多的事。

而在這個讀書就隻為了做官的時代,還有誰能埋頭地間,為農人、為天下人做這些重要的事?

或許隻能等一個盛世了。

“先把天下統一了再說吧。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朱襄感慨,“政兒,你要努力啊。”

嬴小政皺著鼻子道:“厚賞之下必有勇夫。舅父想要的人才,隻要我給予高官厚祿的重賞,一定會出現。”

“哈哈哈,那可不一定。做這些事要耐得住寂寞,哪怕得了高官厚祿都不一定有空享受。不過至少比不給來的高。”朱襄點了點嬴小政皺起的小鼻子,“隻要重視就好。”

“哼。”嬴小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我還可以下令南方必須種植水稻!”

朱襄大笑:“這可彆下令。強行推行農人不擅長的作物種植,你不就成了如今的趙王了嗎?”

嬴小政臉色一僵,隨即臉色一垮。

朱襄把嬴小政抱起來飛了兩圈:“不過我家政兒這麼小的年紀能想到如今趙王推行的政策,已經很厲害了。”

嬴小政氣得伸直了小短手去捶朱襄的肩膀:“舅父,不要侮辱我!”

朱襄:“哈哈哈哈。”

本來聽著嬴小政過於霸道的話,有些惶恐不安的學子們,在朱襄大笑的時候,神色變得輕鬆了不少。

就算公子政是個暴|君胚子又如何?有朱襄公在,公子政就當不了“暴|君”。

嬴小政偷聽到學子們的談話,晚上在舅父的背上蹦迪。

現在他已經六歲,不能在舅父的肚子上蹦迪。但在舅父的背上,他還可以踩很久。

“舅父,如果我真的成了暴君,你會生氣嗎?”嬴小政貌似天真地問道。

朱襄一邊享受外甥的踩背服務,一邊大笑道:“政兒啊,你不成暴君才奇怪吧?你們老秦家有不是暴君的嗎?”

“哈?我阿父也能算?”嬴小政收緊下巴,小臉露出超級嫌棄鄙視的表情,“阿父那麼弱!”

朱襄笑道:“又不是能打架的才叫暴君,也不是濫殺的才叫暴君。獨|斷專行,任用酷吏,重典治國,都是暴君。天下初定,民心浮動,六國舊貴族蠢蠢欲動,你不當暴君,不用重典,怎麼穩定天下局勢。”

嬴小政停止踩背,一屁股坐在朱襄的背上,疑惑道:“沒想到舅父居然支持我當暴君。”

朱襄道:“我不支持。但我能力有限,頂多幫你種種地,提高一點糧食產量。怎麼治國,怎麼用兵,怎麼處置反對你的人,這些事我都無法提出一個完美的建議。我相信你在這方麵的天賦比我強多了。所以你去做,隻要不過度害民濫殺,有理有據,利國利民的‘暴君行為’,舅父就不會反對。”

嬴小政問道:“什麼叫有理有據,利國利民的‘暴君行為’?”

朱襄道:“這就要你多看、多聽、多思考,自己得出結論了。彆人的看法總是帶著彆人的思想,你自己雙眼看到的、雙耳聽到的,才是你的思想。你現在還小,還能在長輩的羽翼下觀察很久這個世界,不急。”

嬴小政歎氣:“好吧。”

他從舅父背上溜下來,鑽進被窩裡,並踹了一腳舅父,試圖把舅父擠出被窩。

朱襄立刻與嬴小政進行了被窩爭奪戰,最後幼稚的兩人戰平,共同享受這個溫暖的被窩。

嬴小政占據了朱襄暖好的地方,然後自己給朱襄當暖爐。

雙贏。

……

春季來臨的時候,枯水期也過去了。

李冰所收集的數據差不多已經齊全,並在做實驗中發明了許多好用的工具。

比如將三根原木綁在一起,用於枯水期截流的“榪槎”。

三根原木綁成一個大型的三角支架,上麵放置竹籠,竹籠裡塞鵝卵石,以戒斷枯水期的岷江水流。

原木、竹籠和鵝卵石都是就地取材,便於取得,節約了成本。

雖然秦王給了足夠多的支持,李冰要預算的時候獅子大開口。但在做的時候,李冰卻精打細算,儘可能節省每一分人力物力。

李冰選定了修築分水堤壩的地方之後,陸陸續續到來的刑徒就在那附近建立起了聚落。

那就是後世的“灌縣”,即“都江堰”的雛形。

秦國律令嚴苛,刑徒十分多。說秦國並非完全的封建製國家,就是因為這些數量龐大的刑徒。

先秦竹簡出土,揭露秦國的田稅十分低,最多時也與漢文景帝休養生息時期差不多。而秦國連年征戰,需要大量糧草,顯然這麼低的田稅不可能覆蓋秦國的軍糧。

其中的“奧秘”,就是刑徒。

根據秦簡記載,某縣耗費的糧食和收取的田賦,差額幾百斤。田賦隻是耗費糧食的零頭。而糧食收入的大頭,就在於刑徒的免費耕種。

刑徒為秦帝國免費耕種勞作。他們並非秦王的奴隸,而是整個秦帝國的奴隸。

所以秦始皇可以輕輕鬆鬆調集六十萬人修長城。征發役夫可沒有那麼容易。

這些刑徒都是拖家帶口。秦王遣來的五萬刑徒就是幾萬個家庭。

他們在分水堤壩附近建立村落城鎮,一邊勞作一邊屯田,在這裡生老病死,繁衍生息。

隻要不遇到天災人禍,稍稍珍惜民力,這些刑徒的數量永遠也不會少。

李冰在蜀郡也征發了一萬刑徒,再加上役夫,工地上的人數有七八萬之多。

朱襄在得知李冰已經開啟工程後,立刻帶著學宮學子和嬴小政去學習。

他還把自家小學一年級的外甥貢獻出來,為李冰打算盤,帶著學宮學子為李冰管理核對每日耗費錢糧。

嬴小政覺得自家舅父又在憋著什麼壞主意,但就是不和他說,非要他自己發現。

他也憋著勁不問舅父,自己去努力琢磨。

李冰也發現了朱襄在謀劃些什麼,不是單純來幫自己,拉著朱襄偷偷詢問。

朱襄沒有向李冰賣關子,他問道:“李冰,你覺得這些刑徒慘嗎?”

李冰道:“你是想讓政兒憐惜刑徒,減少刑罰?”

朱襄苦笑著搖頭:“刑徒比起平民過得好多了。”

李冰愕然:“什麼?”

朱襄道:“很驚訝?你想想刑徒和平民的待遇,想想他們每日的吃穿。”

李冰思索,眉頭漸漸緊皺。

朱襄背著手,看向火光點點、已經初具城鎮規模的工匠駐地:“刑徒無論是耕種還是服徭役,都有官府定時發放口糧和衣服。他們中若有人有一技之長,還會被推舉為吏。甚至直接在貴人身邊伺候。”

“農人服徭役需要自備路費,自備口糧和衣物。路費何其貴,你也知道。我們入蜀時,單人的車馬費用,差不多就是一個郡守三個月不吃不喝的俸祿。我們是公費出遊,才不覺得貴。”

“以農人的家產,根本不足以支撐他們在服徭役的時間自備路費、口糧、衣物。這時候他們就需要向官府借貸。嗬,官府借貸的利率你也知道。”

朱襄閉上眼,眼前火光消失,視野陷入一片黑暗。

“官府每一次征發徭役,就是發高利貸的時候。待徭役後,多少農人債務壓身,又有多少農人賣掉田地和家人、己身?”

“而普通平民是沒有機會伺候貴人,被推舉當官吏。即便他們有服兵役立功的晉升渠道,但這個渠道有多艱難,不需多言。”

朱襄緩緩睜開眼睛,眼前再次火光點點。

“我看,秦國完全沒有把平民當秦人,倒是那些刑徒,才是真正的秦國平民。現在秦國還如此安穩,不過是因為七國紛爭,有一處沒有戰亂的地方,平民就能忍受一切痛苦剝削。”

“但天下統一後呢?”

朱襄揮了揮衣袖,譏笑道:“他們不把秦人當秦人,統一之後,秦國的敵人就不是六國,而是秦人。”

李冰沉默了許久,然後一屁股坐在山丘上,看著遠方的火光道:“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政兒?”

朱襄與李冰並肩坐下,道:“政兒是真正的君王,彆人直接灌輸的勸誡他不會聽,他隻會聽從自己思考出來的事。”

李冰苦笑:“你養外甥可真費心。”

朱襄道:“我養的是統一天下的君王,當然要費心些。不過政兒……”

“停停停,我知道你又要誇你家政兒有多乖巧多聰明多體貼。”李冰捂住耳朵道,“彆誇了,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朱襄道:“你如果嫉妒,你也可以誇你家二郎。”

李冰:“……滾。”朱襄剛正經了一會兒,現在又不正經了。

兩人安靜地看了一會兒火光和夜色,待感覺夜氣入體,有些涼了的時候,才起身往山下走。

“我想給平民也發放衣物和口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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