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地花蕾 三更合一,72w、73w……(1 / 1)

韓非去拜見朱襄的時候,朱襄正蹲在棉花田旁,指導農人整枝。

現在棉花已經結出了花蕾,能看出果枝和葉枝。

朱襄教導農人如何分辨果枝和葉枝,剪掉葉枝,隻保留主莖下部的葉枝,留下的葉枝在個以內,好騰出棉花果枝生長的空間,避免葉枝搶奪果枝的養分,節省地力。

摘掉葉枝,農人尚能理解,但朱襄說果枝也要適當摘除,還要摘取剩餘果枝上的果子時,農人麵露猶豫。

朱襄笑著解釋:“棉花和果樹一樣,不是結果越多越好。摘掉爛掉的果子,才能保證其他健康成長的果子的營養。如果不摘掉不健康的果子,所有果子都會因為營養不良長不好,那收成就不好了。”

農人點頭,露出了理解的神色。

見農人理解後,朱襄繼續教導他們如何打頂心,抹贅芽,去空枝。

朱襄說得很慢,每一句話都會重複很多遍。他總能從農人麻木滄桑的臉上觀察出農人是否聽懂了他的話,然後耐心十足地教導他們,直到他們全部聽懂為止。

如果是在現代,他會分發小冊子,照著小冊子指導農人。

在現代社會,就算是農人也基本識字,隻是對文字信息的理解能力比較差,需要農業指導技術員解釋很多次。朱襄本以為教導這樣的農人已經足夠吃力。等回到了戰國時代,朱襄才明白,現代的農人大概都能在這個時代當官了。

識字在這個時代,是多麼稀缺的技能啊。

還好朱襄在趙國生活的幾年,已經磨礪出教導不識字的農人的本事,現在教導六國中最聽話的秦國平民,比當初在趙國輕鬆許多。

不過即使隻要他下令,秦國平民無論心中有多少疑惑都會照做,朱襄仍舊不厭其煩地試圖讓農人真正明白這些做法背後的道理。

隻有明白了這些道理,他現在教導的事才會成為農人自己的能力,才能讓農人離開這個莊子後,將他教授的技能傳播到其他地方。

若隻是他視野裡的農田增收,對這個國家的意義並不大。隻有他看不見的地方也用上了他教導的事,他才不枉穿越一場。

秦王閒了一段時間後還是控製不住權力欲,又回宮兢兢業業地乾活。

太子柱開心得淚流滿麵,立刻拋棄了家中的美人住進了朱襄的莊子上,每日含飴弄孫好不快活,整個人臉色紅潤了不少。

現在太子柱就牽著嬴小政的手站在樹蔭下。朱襄耐心地教導農人,他和嬴小政耐心地看著朱襄教導農人。

“政兒,你的舅父是不是和書裡寫的聖賢一模一樣?”太子柱道。

嬴小政老氣橫秋道:“舅父對貴族、對平民都一視同仁,確實和聖賢一模一樣,所以很容易遭人記恨。”

太子柱點頭:“他的一視同仁,對很多人來說是侮辱。”

嬴小政道:“我會保護好舅父!”

太子柱笑道:“政兒一定可以做到。”

嬴小政仰頭:“舅父下田示範如何摘取枝葉了,我也想去。”

太子柱牽著嬴小政樂嗬嗬地走出樹蔭:“一起去。”

於是秦國太子和秦王的曾孫也下地,與朱襄一同在田地裡忙碌。

韓非在護衛的引領下前來拜見朱襄時,正好見到了這一幕。

“請稍等,太子、公子政和朱襄公正在田裡忙碌。”護衛板著臉道。

韓非驚訝道:“太、太子?”

護衛沒回答,隻攔著韓非的去路。

韓非伸長脖子,從護衛的身後張望。田地裡的人衣著都不算華麗,但勉強能看出有兩個人的衣服布料更加精致。

其中一人滿頭泛著銀光的白發,另一人頭發花白,從背影上看都像老人,不知道誰才是秦國的太子,誰又是朱襄公。

韓非猜測,頭發花白,身形微胖的人應該是朱襄公,因為秦國太子的年齡更大。

以韓非的身份,沒資格讓護衛去通傳,打斷朱襄的工作。

所以韓非站立了整整兩刻鐘,朱襄看著嬴小政走路在打偏了,抱著嬴小政上田壟的時候,才發現有人等著自己。

韓非也才發現,原來田裡還有一個衣著華麗的人。因為太矮,他沒看到。

這個小矮子,就是公子政嗎?

韓非想起了公子政是誰。傳聞朱襄公是秦國質子的舅父,那麼會跟著朱襄公下田乾活的秦國小公子,應該就是朱襄公的外甥了。

“久等了,你是?”朱襄一邊幫灰頭土臉的嬴小政擦臉,一邊問道。

韓非拱手:“我、我是、是……”

他一緊張,更加結巴,半天沒介紹成功。

朱襄抬起頭微笑道:“彆緊張,慢慢說,要喝口水嗎?”

會直接到他麵前的人,應該是有人引薦,所以朱襄即使不認識這個人,也很客氣。

本來彆人引薦,朱襄應該知道名字。但他最近忙於農田指導,這些事都丟給了無事可做的蒙武。蒙武覺得能見,他就見。

因為此事,蒙武回家向自家父親煩惱了許久,埋怨朱襄實在是太輕信他人。

朱襄洗乾淨手,拿出一個竹筒遞給韓非:“先喝口水,我們去樹蔭下慢慢說。太子,可要先回去休息?”

太子柱擦了擦額頭的汗珠,道:“不用。政兒,喂大父喝水。”

太子柱半蹲,嬴小政踮起腳尖,拿起竹筒給大父喂水。

太子柱可以自己喝水,非要孫兒喂。喝到了水,他笑得就像是後世的彌勒佛似的,好像嬴小政喂的水比自己喝的水更甜似的。

看著這祖孫二人的相處,朱襄露出了微笑。

比起特意展現出對政兒和自己好感的秦王,他與太子柱相處更輕鬆自在。

太子柱在他家裡住了半個多月,好感度已經漲到了一心半,讓朱襄感動不已。

太子柱真是秦王中難得的厚道人啊。

韓非紅著臉接過朱襄遞來的水,尷尬地抿了一口潤喉。

他不敢置信道:“你、你是朱襄公?”

他還以為與他對話的人是太子。人中太子身份最高,最先開口說話也更符合他的想象。

朱襄道:“我是。這位是太子……”

“我是公子政!”嬴小政牛氣哄哄道。

太子柱笑眯眯地揉了揉嬴小政的頭:“對,他是秦國公子中最聰明的政兒。”

朱襄對太子柱找到機會就要誇獎政兒的行為十分無奈。

他想,太子柱對自己的好感是一心半,對政兒估計早就超過兩顆心了。

太子柱明明有二十多個兒子,多得完全記不住名字的孫兒。但他見到政兒後,好像隻有政兒一個寶貝金孫似的,麵對政兒時,完全是一個過分慈祥溺愛的好祖父。

不過自家外甥的魅力太大,爺爺輩的人對他都很溺愛,也不止太子柱這樣了。

韓非結結巴巴道:“我、我是韓、韓國宗、宗室,韓非。我前來請教……”

“等等,你是誰?”嬴小政上前一步,“韓非?”

“是……是。”韓非被嬴小政一瞪,不由氣勢一縮。

“政兒,禮貌些。”朱襄疑惑嬴小政為何對韓非這個名字反應如此大。按理說,應該是他這個後世人對韓非這個名字反應大吧?

不過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他深深看了韓非一眼,道:“你想拜入荀子門下?”

韓非急忙道:“不、不,我想拜入朱襄公門下!”

朱襄:“……”什麼?!韓非子要拜我為師?

嬴小政:“!”什麼!!韓非要拜我舅父為師!

不知道韓非是誰,所以笑眯眯地在一旁看著的太子柱道:“有很多人都想拜入朱襄公門下,你有何本事,能讓朱襄公收你入門?”

朱襄:“!”韓非子拜我為師,我還要考驗他?!

嬴小政:“……”舅父過分厲害了。

嬴小政眼珠子轉了轉,拉了拉朱襄的衣袖道:“舅父,彆收他入門。他學到了本事就去幫韓王,會與秦國敵對!”

韓非臉色立刻變得蒼白無比。

嬴小政看著韓非的臉色,心中十分暢快,有一種大仇得報的欣喜。

雖然他與韓非的大仇,是他滅了韓非的國,並賜死了韓非。

嬴小政晃晃腦袋。不對,我和他有什麼仇?是夢境中的自己和他有仇,與我無關。

“先回去,慢慢說。”朱襄聽見嬴小政的話,也不由想到了韓非因為韓國而拒絕為秦王出力的事。

不過其實仔細一想,韓非也並非非常堅決地拒絕為秦王出力,否則不會把著作給秦王看,也不會詳細向秦王解釋他的理論。

而且韓非最後在獄中還向秦王上書解釋誤會,並不是一心求死。秦王在賜死韓非時也後悔了,立刻追了一道免死的詔令去,隻是沒趕上。

如果沒有這麼多陰差陽錯……

朱襄摸了摸雙手抓著他的衣擺,一臉得意的嬴小政的腦袋。

陰差陽錯已經發生,不會有如果。但這一世,政兒肯定不會因為韓非對他有威脅而殺了韓非。這不是因為韓非從此就不會心係韓國了,而是他的存在,讓韓非對政兒統治的威脅度變得可以忽視了。

“你遠道而來,也先梳理一番。”朱襄道,“你前來求教,肯定帶了你的著作,我先看看。”

韓非激動下拜:“是!”

朱襄扶著因為勞累,腳步也有點虛浮的太子柱,身後跟著一隻拽著他衣擺的外甥小尾巴,領著韓非回到居住的宅子。

荀子今日休假,正好在庭院中的涼亭裡看書。

見有陌生人來,他懶懶抬眼:“誰?”

朱襄回答道:“韓國宗室韓非,他來向我求教,我先看看他的著作。”

“哦。”荀子繼續看書,沒有理睬韓非。

朱襄向韓非介紹:“這位是荀子。”

韓非趕緊拜見。

荀子擺了擺手就算應了,十分冷淡。

韓非表情低落。雖然荀子不認識他,所以對他不可能熱絡,但荀子冷淡的態度,還是讓他有些難過。

不過他很快振作起來,在下仆的帶領下去整理儀容,心裡琢磨著如何向朱襄解釋他的思想。

朱襄和太子柱、政兒人一起衝完澡,在澡池裡泡著緩解疲憊。

“舅父,不要收他,不要收他。”嬴小政攥緊了小肉拳頭,在朱襄的肚腩上軟綿綿捶打。

朱襄有氣無力道:“好。如果他真的有才華,我就把他推舉給荀子。”

舉世聞名的韓非子變成自己的弟子,難道棄掉法學去學種地嗎?後世韓非子的迷妹迷弟們會哭的。

“不要,趕他走!”嬴小政繼續捶打朱襄的肚腩。

朱襄的肚腩被經常下田而形成的腹肌覆蓋,嬴小政沒捶疼舅父,把自己的手捶疼了,氣得一頭撞到朱襄的肚子上。

“哎喲,你輕點,不要對你舅父的肚子使用鐵頭功。”嬴小政撞擊的力氣很小,朱襄還是捂著肚子裝疼道,“你知道你的腦袋有多硬嗎?”

太子柱開懷大笑,變成了一隻哈哈怪:“政兒,你怎麼如此討厭他?”

嬴小政鼻子噴氣道:“因為他是韓國宗室,不會對秦國儘心儘力!”

朱襄道:“這倒是。不過還是先看看他的著作吧。”

韓非子的第一手《韓非子》,他怎麼能不看?

嬴小政這才收手:“好。”他也想再看一次。不知道這個年齡的韓非,思想與夢境中自己認識的韓非有幾分相似。

朱襄泡完澡,將頭發略微擦乾後,披散著半濕的頭發去見韓非。

太子柱累了,先回房休息。嬴小政雖然也累了,但他死死抱住舅父不放,非要一同去。

朱襄疑惑極了。後世許多人看見一個“韓”字就犯惡心很正常,難道政兒也有“韓國厭惡症”?此韓國也非彼韓國啊。

“久等了。”朱襄請韓非坐下。

韓非摸著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下。

朱襄心裡頗有些哭笑不得。他有這麼可怕嗎?

“政兒有些纏人,我抱著政兒和你聊天,請不要介意。”朱襄道。

韓非使勁搖頭:“不會不會。”

他看著朱襄披散的銀白色頭發,心中有一陣恍惚。

沒想到他以為的秦太子居然是朱襄公,而看朱襄公麵容也並非老人。朱襄公難道是天生異相?不愧是舉世聞名的大賢!

韓非恭恭敬敬將自己帶來的書簡呈上,朱襄將鬢邊發絲彆在耳後,一手扶著政兒,一手展開書簡。

韓非此刻的著作,和朱襄印象中的《韓非子》有很大不同。

他還未拜師荀子,也還未遊曆七國,所以無論眼界、學識還是思想都很不成熟,隻是一個普普通通地想要讓韓國強大的士子。

朱襄心中微微歎氣,現在的韓非還隻是一塊璞玉。

不過璞玉也是玉,韓非的思想比起同齡人也算不錯了,至少他有思考君王和大臣、國家和平民之間的關係。

“還不錯。”朱襄一目十行掃過,已經將韓非的書簡記下。

韓非以為朱襄隻是粗略看了一遍,沒有認真看他的著作。這很正常,自己的名聲還沒有達到讓朱襄公一字一句閱讀自己的著作的程度。

韓非挺直背,想要向朱襄解釋自己的著作,朱襄卻先開口,就韓非著作中一些事提問。

看著韓非驚訝的神情,嬴小政抱著舅父的手臂嘴角上彎。

嚇到了嗎?驚呆了嗎?我舅父過目不忘,現在說不定比你自己對你的著作更熟悉,哼!

韓非確實驚訝,有些他自己都記不清的細節,朱襄都能說出來,還翻出竹簡詢問他。

韓非驚得都不結巴了:“朱襄公,你都背下了?!”

朱襄矜持道:“我記憶力比較好。”

韓非深呼吸。真的都記下了。

不、不愧是朱襄公!

韓王為什麼不早點派人去請朱襄公!韓非心裡悲憤極了。

朱襄見韓非神情低落,關心道:“怎麼?累了渴了還是餓了?要不要先休息,明日再聊?”

韓非趕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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