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酥鹵雞鴨 三更合一,56w、57w……(1 / 1)

時間退回到蔡澤和子楚剛剛帶著嬴小政出門的時候,蔡澤習慣性地將嬴小政頂在了脖子上。

“嗯?”子楚腳下踉蹌,不敢置信地看著蔡澤和抱著蔡澤腦袋的胖兒子。

蔡澤和坐在蔡澤肩膀的胖兒子同時轉頭,疑惑地看著他。

子楚深呼吸:“成、成何體統!”

蔡澤回過神,失笑:“抱歉,習慣了,都是朱襄先帶起來的。”

嬴小政把下巴擱在蔡澤頭頂:“親父,藺翁和廉翁都會讓我坐肩膀,有什麼奇怪?荀翁雖然不讓我坐肩膀,也沒有說過我。你比儒家還講究體統。”

子楚:“……你是這麼和親父說話?”

嬴小政扭頭:“哼,說不過我就擺親父的架子。”

子楚再次手癢。

看著子楚臉色不好,蔡澤立刻道:“政兒,不可對親父無禮。”

“政兒沒有無禮。”嬴小政扭過頭,敷衍地拱手對子楚拜拜,“親父大人大量,才不會和小孩計較。”

如果不是大父在,子楚已經開始揍孩子了。

“你這話和朱襄學的?”子楚眉頭緊皺,他本想說朱襄怎麼帶的孩子,但畢竟自己理虧,他還是忍住了,“快下來。”

“曾大父看到舅父頂著我散步也沒說什麼。”嬴小政抱緊蔡澤的腦袋,挑釁地抬起他肉乎乎的下巴。

蔡澤趕緊繼續打圓場,道:“政兒腿短,牽著走容易摔倒,抱著又太沉,這樣確實輕鬆。公子子楚,你要不要試試?”

子楚皺眉:“蔡兄叫我夏同即可。我……”

嬴小政哼哼:“舅父常說親父力氣小。他抱不動我,蔡伯父不要為難子楚。”

子楚火氣上來了。

然後,就是朱襄看到的這一幕。

他笑得直不起腰,扶著灶台道:“夏同,你怎麼還是這麼容易中激將計?連政兒的激將計你都能中,你……哈哈哈哈哈!”

子楚將沉甸甸軟綿綿的胖兒子從脖子上放下來,瘦削的臉泛起潮紅,尷尬地想調頭就走。

但子楚一生倔強,麵對摯友的嘲笑,不能逃跑。他揉了揉僵硬的脖子道:“你不是想讓我和政兒更親近嗎?為何你還嘲笑?”

“是是是。”朱襄扶著腰笑道,“政兒坐在你肩膀的時候,你是否終於感受到了為人之父的快樂?”

快樂?他隻是終於感受到了,政兒確實被朱襄養得很好,真是太沉了。他回到秦國後,就沒扛過這麼沉的東西。

不過孩童帶著甜甜奶香味的溫暖氣息包圍他的時候,子楚的心確實被觸動了一下。

他想起了剛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雖然滿心都是算計,激動和欣喜都是裝出來的,但裝久了之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對這個孩子有了感情。

“他剛出生的時候就很霸道。”子楚說起了自己的回憶,“穩婆將他洗乾淨後遞給我,我晃了晃他,他就一拳頭揍我鼻子上,還橫了我一眼,好像在叫我彆吵。”

被親父扛了一路,心情也很複雜的嬴小政:“……”

雪笑著道:“良人說,小孩剛出生的時候眼睛沒有長好,眼前灰蒙蒙的看不清東西,政兒肯定不是故意。他隻是好奇。”

“雪姬,養育政兒辛苦了。”子楚對雪的態度比朱襄誠懇多了。

“是有些辛苦。”雪道。

嬴小政不敢置信地揚起臉看著嫌棄自己的舅母。

雪摸了摸嬴小政的小胖臉,微笑道:“養孩子哪有不辛苦的?”

嬴小政看著舅母的笑容,腮幫子一鼓,抱住雪的腿。

“你們來這乾什麼?君上催飯?”朱襄笑夠了之後,擦乾淨手,戳了戳嬴小政的後腦勺,在嬴小政轉頭的時候拎著一片鹵肉片湊過去。

嬴小政“啊嗚”張嘴,一邊咀嚼一邊眯著眼晃了晃腦袋,然後將嘴上的油擦到了舅母的圍裙上。

雪用眼神示意子楚,看,我就說帶孩子很辛苦。

子楚又想訓斥嬴小政,但看著雪低頭注視著在她圍裙上擦嘴的政兒的眼神,溫柔得仿佛打著一層柔光一樣,他暫時忍耐了下來。

他決定之後找機會和朱襄好好談一談政兒的教育。雖然政兒確實聰慧,但也不能驕縱。

“君上讓我們帶政兒來廚房偷吃,順帶看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蔡澤看夠了熱鬨,微笑道,“政兒敢在君上麵前撒嬌弄癡,我雖看過許多次,仍舊手心捏了一把汗。”

“政兒辛苦了。”朱襄歎了口氣,他又拎了一塊鹵肉片投喂政兒,然後將鹵肉片和鹵海帶放到小碗裡,“去帶給你曾大父。”

嬴小政蹭了蹭舅母的圍裙後,才鬆開手:“舅父,不夠吃。都不夠政兒吃。”

“先給你曾大父嘗一點,如果他覺得味道好,你再來告訴我。”朱襄對嬴小政眨了眨眼睛。

嬴小政立刻意會。他抱著小碗,拽住子楚的衣袖往外跑。

子楚疑惑:“怎麼……小心腳下!”

子楚回頭看向朱襄,朱襄對他點點頭,他歎了口氣,跟上了政兒。

蔡澤挽起衣袖:“還要準備什麼?”

朱襄道:“把鹵雞和鹵鴨放油裡炸一遍。”

蔡澤伸手從雪手中拿過綁衣袖的帶子,將挽起的衣袖綁好,又穿戴上圍裙,幫朱襄炸鹵雞鹵鴨。

朱襄快到鹹陽的時候,就想過怎麼給秦國最重要的兩個人物——應侯範雎和太子柱送一個印象深刻的禮物。

逢年過節都送臘貨。他家裡的臘貨都送給了為他送彆的趙人,朱襄決定換成鹵味。

鹵味所用的香料,除了朱襄抽出來的,其他農人在山中能采集到。他準備了許多。

朱襄去王宮赴宴,雪來到新家開火做飯時,就將鹵汁先熬上。

將大骨頭敲碎後放入鹵料熬製了半宿後,雪睡不著,後半夜就披著衣服來到廚房親自下需要鹵製的食物。

老秦王攜臣子裡蹭飯,誤打誤撞正好先嘗嘗朱襄準備送人的鹵味。

葷的鹵菜有雞鴨肉和雞蛋,素菜是海帶結和土豆片。

“現在沒什麼能鹵的素菜,等做出豆腐就能鹵豆腐和豆皮,挖春筍鹵筍,七八月鹵藕片。”隻有鹵菜不夠豐盛,朱襄準備再蒸幾個白麵饃饃,鹵肉就該夾在白饃裡吃。

可惜朱襄在邯鄲偷偷推廣的冬小麥,沒有等到收獲他就離開了邯鄲,吃的是秦國的小麥粉。

老陝用來夾肉的白吉饃應該是炕饃。但秦國麵粉口感太差,且沒有來得及發酵。口感粗糙的死麵饃饃隻能蒸著吃。等蒸好後,朱襄再意思意思地炕一下,讓其表麵增加一些脆感。

這時的小麥與現代小麥性狀有很大差彆,每株麥穗上隻有十顆左右麥粒,且在成熟後很容易散開,收獲時必須在地裡撿麥粒,不僅麻煩,還容易腐爛,口感也差了太多,就算磨成麵粉口感也極差,吃上去就像是現代為了營養,故意沒把麥皮除乾淨的糙麥粉似的。

千年的選育,現代小麥的麥粒牢牢長在麥穗上,且每株麥穗麥粒增長到了四十粒左右,若是高產品種,最高能達到八十粒。口感更是不必提了。

雖然這個時代沒有化肥和農藥,小麥產量達不到這麼多,他帶來的良種冬小麥每株至少也應該結三十粒麥粒吧?

朱襄抽到兩種冬小麥良種後,就借用廉頗的地培育出許多種子。他將一小部分小麥良種拿到長平當籌碼,剩下的都留在邯鄲。

在他離開的時候,冬小麥良種已經種下了大半,隻留了小部分種子預防絕收。

“我還以為你到了秦國後會頹廢一會兒,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恢複了。”雖然有下仆幫忙生火做飯,這話沒什麼犯忌諱的地方,蔡澤歎息道,“現在的你看上去和在趙國時沒差彆。”

朱襄笑道:“我這人其他沒什麼出眾的,就是心大,適應力好。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若把自己鬱悶死了,那多可笑?我在鹹陽的生活肯定比在邯鄲好,不笑著過日子,難道還哭著過?”

“你什麼時候頭發恢複成黑色,我就信你。”蔡澤瞥了朱襄的頭發一眼。

朱襄捋了一下發絲:“明年你再看看,我的頭發絕對恢複成原來的烏黑亮麗。”

“嗯,是就最好。”蔡澤看著朱襄上籠蒸製的白饃,“想念你培育的小麥粉了,這個一看就不好吃。”

“以前也吃這個,你怎麼不挑剔?”朱襄嘲笑蔡澤,“邯鄲的冬小麥應該快抽穗了吧?四月底,冬小麥就該成熟了。”

他一邊將蒸餅上籠,一邊滿含希望道:“我這次推行的冬小麥口感好,又是從種子上增加產量,就算在貴族田地裡也能增產。趙王即便對我有怨言,應該在嘗過新麵粉做的食物後,應該也會在趙國推廣新的小麥良種。”

蔡澤頷首:“冬季種麥,仲春初夏種粟黍菽,零碎野地播種一點土豆,今年邯鄲的庶民應該會很好過。”

朱襄想到這個情形,眉眼忍不住彎成了新月。嬴小政笑起來的時候和朱襄一模一樣,確實是外甥肖舅。

他哼著不成調的曲子道:“今年邯鄲城郊的田地豐收後,應該就能留夠種子,向趙國其他地方推廣了。”

……

藺相如沉睡了許久,突然睜開眼:“幾月了?”

一直守在藺相如床邊看書的藺贄激動地撲上前,哽咽道:“快三月了。”

藺相如的聲音十分清晰響亮,他已經很久沒有用這麼清晰響亮的聲音說過話:“三月啊,朱襄種下的小麥快要抽穗了吧?”

藺贄一愣。

他嘴微張,臉皮微微顫抖了幾下,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是,是該抽穗了。”

藺相如睜著眼睛看著床幔:“我離開邯鄲前,在獄中看望朱襄。朱襄叮囑我,彆讓農人誤了農時。冬種小麥,冬夏有菽,秋季還能在屋前刨出土豆,趙人的日子就好過了。”

“嗯……嗯……好過了。”藺贄握住藺相如伸出床被,宛如枯樹的手,“阿父,醫就在外屋,我去叫他來,阿父等著。”

藺相如深深地看了藺贄一眼,臉上浮現出慈祥的笑容:“彆去了,去了為父就等不到你了。扶為父去庭院看看。”

藺贄猛地抬起頭,眼淚令視線模糊:“阿父……”

藺相如道:“扶我出門,為父想看樹,看風,看天空。春天已至,不出門看看,為父還以為現在仍舊是冬季。”

“是。”藺贄身體癱軟。

他鬆開了藺相如的手,就像是遊魂一樣晃晃悠悠走到屋內一角,推出輪椅。

輪椅是朱襄和墨家人商量著做的,送給在戰場上傷了腿的廉頗做禮物。廉頗說朱襄咒他瘸腿,揮舞著拐杖要揍朱襄。

朱襄不僅被廉頗揍了一拐杖,輪椅也被扣下來。廉頗逢人就炫耀輪椅,輪椅成了邯鄲城老人家中必備的坐具。

藺相如離開邯鄲時,身體已經不好。藺贄提前準備好了輪椅以備不時之需。

回到家鄉後,藺相如的身體迅速衰敗,隻能坐著輪椅出行。十幾日後,輪椅也被空置。

現在,又能用上輪椅了。

藺贄將藺相如抱到輪椅上,將被子折疊後蓋在藺相如身上,推著父親出門。

微暖的風鋪麵而來,藺相如又露出笑容。

他看著庭院的大樹冒出了新芽,看到了灰色的地麵冒出了新綠,看到了樹枝上有鳥嘰嘰喳喳築了新巢……陽光很溫暖,果然春季已經來了。

朱襄曾經說,冬季對於老人最危險,隻要熬過冬季,大部分老人就能再活一年。

藺相如對著天空眯起了眼,好像在享受春日和煦的陽光。

……

邯鄲城中,士人們正爭相用木簡傳抄荀子的《祭文》。

他們傳唱,“《禮記》曰,未施哀於民而民哀,未施敬於民而民敬。

沒有人教導民眾為這些義士悲哀,民眾自己為義士哀悼;沒有人教導民眾尊重這些義士,民眾自己對義士心生敬意。皆因為義士為保護朱襄公而死……”

他們悲吟,“民眾指著朱襄公住過的地方哀歎,民眾指著朱襄公行走過的田埂低泣,民眾指著朱襄公被刺殺、義士們赴死的地方捶胸頓足,嚎啕大哭。

白雪洗去了義士的血跡,泥土裹住了義士的屍骸。民眾的悲傷就像是被冰封的湖水無法宣泄,民眾的憤怒就像是火焰般燃燒……”

他們憤怒,“萬丈之山崩於朽壤,千裡之堤潰於蟻穴。冰封的湖水不斷疊積,待憤怒的火焰融化了冰封的悲傷,傾瀉的湖水會淹沒什麼地方?!”

《祭文》沒抄完,趙國的兵卒已經衝進了集會的地點。

士人們懷揣著木簡逃竄,身形如同狡兔;兵卒們手持武器追逐,腳步沉重緩慢。很快聚會散去,散落的木簡竹簡付之一炬,濃煙升騰,邯鄲城又安靜了下來。

廉頗坐在樓閣上,抱著酒壇子低笑。

他仰望著天空中的濃煙,喝了一口酒,被酒嗆出了眼淚。

家丁來報:“主父,趙王急詔,燕國趁我國田地絕收,發兵攻趙。”

“趙國再弱,也不是燕國那群廢物能窺伺的。”廉頗醉醺醺地放下酒壇,“為我披甲。”

“唯!”

“你不用和我同去。領一隊人將朱襄留下的良種送與雁門郡。”廉頗深呼吸,慘笑道,“朱襄為趙國民眾留下的良種,總要在趙國的土地上種下。”

“……唯。”

曾與朱襄同去長平的廉家家丁廉原跪在地上,拳頭狠狠砸下,手背鮮血淋漓。

在廉原出城的時候,農家的人和墨家的人相攜在山間穿梭。

“朱襄公曾言,當降雪之時,將麥苗壓平,用雪堆覆蓋,來年麥苗可自行重立,果然不假。用這種方式騙過吏卒,希望能挽回些收成。”

“大部分吏卒不知道土豆長什麼樣。待小麥抽穗,他們為了收稅,總不至於讓農人拔掉快豐收的小麥。”

“土豆隻需要三月就能長成,現在種在絕收的地中,應該能夠救荒。”

“隻是種子不夠啊。土豆喜溫,冬日吏卒強迫種下的土豆全部凍死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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