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削柰果皮 二章半合一,作收6w加更……(1 / 1)

朱襄躺在船艙的大床上:“政兒啊。”

嬴小政拿著小匕首削柰果:“說。”

朱襄無力道:“你把柰果皮放我麵前做什麼?”

嬴小政埋頭削柰果:“天天嘮叨我注意休息、注意身體,結果自己勞累病倒的舅父,隻配吃柰果皮。”

朱襄:“……”他再次感慨,孩子大了,不好帶了。

嬴小政在躺著的朱襄胸口上放了一個碟子,在裡麵堆滿了柰果皮,然後抬頭盯著朱襄。

他身後的蒙恬不斷冒冷汗。

公子不會真的想讓朱襄公吃柰果皮吧?

朱襄無奈地笑了笑,勉強坐起身,真的伸手拿柰果皮。

嬴小政趕緊攔住朱襄,生氣道:“舅父,你知道我在任性!”

朱襄道:“嗯,知道,不過柰果皮也挺好吃,不能浪費。”

嬴小政臉色變幻了幾下,一把將碟子端走,塞到了蒙恬手中。

朱襄看著嬴小政將削好的幾個柰果切塊,貼心地插上竹簽,然後板著臉遞給自己,麵帶微笑道:“謝謝政兒。”

“哼!”嬴小政重重地從鼻子裡噴了口氣,拿起旁邊的書簡,賭氣不看朱襄

雖然現在已經有紙,但因竹簡更為堅固耐用,現在會讀書的人又不缺錢,便習慣性地將書籍仍舊刻錄在竹簡木牘上,隻在日常公文書信使用紙張。

“船太晃,船艙裡也太暗,書簡字太小……”朱襄話還未說完,嬴小政就塞了一塊柰果堵住舅父嘮叨個不停的嘴。

嬴小政道:“舅父還是照顧自己的身體吧。在舅父身體痊愈前,我不想聽舅父嘮叨。”

蒙恬在一旁看得繼續冷汗漣漣。

他從未見過如此對待生病長輩的人。

可若說公子政不孝順,與朱襄公感情不好,又不像。

這奇怪的一幕,蒙恬怎麼看都覺得不適應。朱襄公卻不糾正公子政,還由著其任性。

更奇怪的是,公子政自己也知道自己在任性,卻我行我素。

蒙恬想不明白朱襄公和公子政的相處模式,怎麼看怎麼奇怪。

身為近侍,蒙恬認為自己有必要提醒自己侍奉的公子。長輩尚且在病榻,公子政或許應該少任性一些。若真有不滿,等長輩病愈之後再說。

嬴小政嗆了朱襄一句後,沒有再拿起書簡。

他又給朱襄削了柰果。待朱襄說不想再吃後,嬴小政拿來糕點肉脯果脯放入盒子。

“想吃就拿。”嬴小政把零食盒子放在朱襄的枕邊,“到了下個渡口,我會讓船稍稍停一會兒。舅父上岸走一走,身體好得更快。”

朱襄道:“好。”

朱襄閉目小憩。

嬴小政伸了個懶腰,擠了擠朱襄,也靠著朱襄小憩。

朱襄往旁邊挪動了一下,把被子一角蓋在嬴小政身上,沒有說讓嬴小政到一邊去睡,以免過了病氣的話。

他不是流感,隻是勞累過度,不會傳染給嬴小政。

蒙恬本來等著給嬴小政勸誡,結果嬴小政擠在朱襄身邊睡覺,他隻能安靜地離開。

“我就在外麵守著,若公子和朱襄公醒來便叫我。”蒙恬對仆人道。

蒙恬走到甲板上吹了一會兒風,然後深深地歎了口氣。

公子與朱襄公相處雖怪異了些,但公子也是真體貼。尋常民間孝子,大概也就做到公子這程度了。

“或許隻是因為朱襄公和公子關係太親近,所以才不似父子。”蒙恬道,心裡略有些羨慕。

朱襄很少生病,一旦生病,病愈得就很慢。

這場病似乎把朱襄身體裡隱藏了多年的疲憊都給抖了出來,好讓朱襄靜心休息。

靠岸之後,子楚在鹹陽宮無法脫身,蔡澤來迎接朱襄。

他一看到朱襄的病容就嚇得分寸大失。當得知朱襄隻是因為勞累而病倒後,挽起袖子,狠狠給了朱襄腦袋幾下。

蔡澤罵道:“事做不完,不知勞逸結合,倒下後反而誤事。這是你教導政兒和子楚的話,你自己怎麼不聽?”

嬴小政頻頻點頭:“就是就是。”

朱襄苦笑:“我高估了自己……咳咳。”

他裝成更病弱的模樣,逃避蔡澤的怒氣。

朱襄有預感,他拖著病軀回鹹陽,恐怕腦袋和耳朵會遭遇多次重創。

果然。

朱襄回到鹹陽時,子楚特意在城門口迎接他。

當探頭探腦的子楚看到朱襄被攙扶著下馬車時,那跌跌撞撞跑來的模樣,像極了嬴小政剛聽到朱襄暈倒時從甲板跑回來的模樣。

“你說我不省心,你先自己讓人省心!”子楚知道朱襄無事,隻是需要休養後,滿腹話說不出口,隻憋出這麼一句。

“下次不會……不,我的意思是不會有下次。”朱襄連聲道歉。

當更加蒼老的荀子在一位年輕弟子的攙扶下到來時,朱襄立刻雙手抱頭防禦。

“荀子,我還在病中,等我病好了再揍我!”

荀子狠狠用拐杖砸地,破口罵道:“誰要揍你!趕緊去休息!”

朱襄點頭哈腰:“好,馬上,馬上。”

他點頭哈腰的幅度太快,頭又有些暈了。

子楚和蔡澤一左一右撐住朱襄。

“城外的莊子已經給你打掃好了,你趕緊去養病。”子楚道,“君父說等你回來,他要去你的莊子養病。我問問他,現在要不要一起和你養病。”

朱襄苦笑:“恐怕君上也要罵我一頓。”

子楚道:“你知道便好。”

子楚把朱襄送回莊子後,急匆匆回王宮稟報。

秦王柱聽聞朱襄病倒後,嚇得自己都精神了幾分,不需要人攙扶就上了馬車離開王宮。

子楚為秦王柱收拾行李,並探望了華陽王後和幼子,才離開王宮。

華陽王後本來想帶著孫兒,去為秦王柱侍疾。

但秦王柱臥病時也在處理政務。他越是病重,越擔心身邊人會擾亂秦國。即便華陽王後從未插手過政務,秦王柱也忌憚她,不讓她來伺候自己,以免有插手政務的機會。

華陽王後一直很聽話。她隻時不時地送些東西給秦王柱,表明自己的記掛,不哭著鬨著非要侍疾。

華陽王後如此做,秦王柱後宮中那些哭哭啼啼要為秦王柱侍疾的美人們也不敢再鬨。

夏姬在秦王柱病倒,太子子楚提前住進鹹陽宮的時候,又有些心思浮動。

她帶著人去探望一直被軟禁的太子夫人趙姬。

若子楚繼位,趙姬就是秦王後。雖然子楚不怎麼喜歡趙姬,但趙姬是公子政的親母,長平君的女兄,待她成為王後,將來應該還是會從軟禁地出來的。

將來宮中有兩位太後,夏姬希望能與趙姬聯合,一同壓製華陽王後,主持後宮。

夏姬並未有什麼不好的想法。她隻是認為子楚後宮必須有一個女主人,而她不信任華陽王後。還是與子楚和政兒有血緣關係的自己和趙姬,恐怕才會真心對待子楚。

至於趙姬之前做錯了事,被軟禁了這麼多年,她也知錯了。

政兒現在過得很好,肯定不會責怪趙姬。

不僅夏姬這麼想,這是貴族們的主流思想。

母子哪有隔夜仇?何況趙姬隻是將公子政送給朱襄公養育,實際上不算拋棄。

至於趙姬在子楚離開秦國之後跟人跑了一事,外人並不清楚。他們隻以為趙姬隻是擔心被趙國所害所以藏了起來。

趙姬唯一的錯,就是沒有帶著公子政一起逃跑。但她既然把公子政托付給朱襄公,也算理智。

而趙姬曾經丟棄朱襄一事,知道的人也不多。即便知道,他們也認為朱襄公那麼寬厚仁善的人,早就原諒趙姬。

朱襄公這樣的聖人肯定特彆在乎親緣,說不定早就想和趙姬和好。

待趙姬成了王後,與秦王、太子和長平君都會修複關係,到時候一家人和樂融融,趙姬就成了秦國炙手可熱的權貴。

他們不趁著趙姬還未成為權貴的時候討好趙姬,豈不是太蠢了?

於是隨著夏姬去探望趙姬,趙姬所居住的彆院前送禮的人便絡繹不絕。

華陽王後的那愚蠢的弟弟陽泉君也試圖給趙姬送禮,還勸華陽王後討好趙姬。這樣等子楚繼位之後,她的日子才會繼續好過。

華陽王後一邊為回到鹹陽的嬴小政繡衣服,一邊頭也不抬道:“我知曉自己並不聰慧,一生榮華富貴都依靠大王。大王也知道如此,所以需要我做什麼,都會詳細地提點我。大王多次告訴我,千萬不可親近趙姬,我便不會親近趙姬。”

華陽王後撫摸著膝蓋上的衣服,想著是不是要將衣服做大一點。

“若是需要我親近趙姬的時候,大王自會告訴我。不過,即便大王告訴我,我也不會親近趙姬。”華陽王後橫眉道,“那個毒蠍婦人差點害死雪姬。雪姬是我唯一的友人。”

陽泉君聽言,難得聰明了一次。

他知道長平君夫婦伉儷情深,長平君夫人又是公子政養母。若趙姬真的與長平君夫人有仇,恐怕自己貿然投靠趙姬並不是明智之舉。

“罷了,我兩不相幫。”陽泉君道。

華陽王後罵道:“什麼兩不相幫?你有機會就去親近長平君,去向長平君請教學問!無論是夏姬、趙姬,誰在子楚和政兒心中的地位比得過長平君?我是王後,不能親近外臣,你可以!”

陽泉君結結巴巴道:“我、我不敢去。我隻要一去,長平君就會拉著我問我讀了什麼書。”

華陽王後氣得把針線活放到一邊,拎起旁邊量衣服的尺子,追著弟弟抽。

陽泉君抱頭鼠竄。

他自知理虧,但他真的不愛讀書啊。

長平君每次都和藹地問他每日讀了什麼書,練了多少字,有沒有習武,還約他一同去荀子那裡上課,他能不躲嗎?

大家就不能一起看看歌舞聽聽樂聲,玩玩投壺行酒令嗎?

長平君與同齡貴族格格不入,是鹹陽城公認的!

華陽王後追打陽泉君之後,陽泉君沒有再給趙姬送禮。

外界都傳華陽王後瞧不起趙姬,今後必定與趙姬生出間隙。

趙姬好不容易得意,聽到華陽王後瞧不起她,心中難免生出怨恨。

“鹹陽城裡的人在觀望,華陽王後和趙姬今後會起何種衝突。”蔡澤給朱襄介紹鹹陽城內的近況,“因君上和太子特意放任,現在王宮氣氛十分緊張。”

朱襄扶額道:“彆給我說趙姬,一提起她我就頭疼。”

看著朱襄擺爛的模樣,蔡澤嘴角抽了抽。

“你不在子楚繼位前處理好她,難道讓政兒處理?”蔡澤不滿道,“即便政兒不會心軟,但那畢竟是他生母,他做什麼都會有違孝道。”

朱襄道:“那趙姬不是子楚的夫人嗎?當然是子楚來管。我這個已經被趙姬掃地出門分家的弟弟,怎麼能管外人?”

蔡澤更加無語。

子楚處理倒是沒問題,但他在顧忌你啊。

蔡澤趁著秦王和子楚都還沒來,直言道:“他若不是顧忌你,早就讓趙姬病逝了。”

朱襄閉上嘴,神情更疲憊了。

他厭惡趙姬,卻不能取趙姬性命。

何況趙姬是政兒生母,政兒即便對趙姬不喜,恐怕也是不願意見到生母被害死。

他還以為趙姬被關了這麼久,會稍稍老實一些,知道低調處事才能得到自由。沒想到趙姬的精神如此“堅韌”,隻要給一點陽光就必定燦爛,甚至變本加厲的燦爛。

朱襄真是羨慕趙姬的樂觀精神。他若是有這麼愚蠢樂觀,每日一定很開心。

就是身邊的人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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