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祥和嶽鐘琪並無什麼交情,他二人一個親王、一個曾經手握兵權的實權兩省總督,也不敢有什麼私人交情。
隻不過允祥一心為公,在嶽鐘琪遭受莫須有的攻訐時,曾公正地幫他說過話,對此嶽鐘琪一直在心中記著。
而現在,他手中卻拿著這位素來公正持謹的怡親王的親筆密信,還是由太子轉送的,嶽鐘琪滿心沉重,緩緩打開信件。
但信中的內容卻出乎於中期意料的簡單,隻有短短幾句話,說明了太子前往四川的真實目的是處理藏南的一股匪徒,讓嶽鐘琪務必配合並保護好太子。
藏南?匪徒?嶽鐘琪擰眉,理塘就靠近藏南,也出現了匪徒,該不會和怡親王信中所說的匪徒是一夥的吧?不應該啊,那夥匪徒雖然奸猾,溜得很快,但實力其實並不強,不至於到出動太子的地步啊。
嶽鐘琪想了想,謹慎問道:“敢問殿下,藏南匪徒之事是何人上報?可還有其他情報?”
弘書並沒有藏著掖著:“藏南匪徒之事是順承郡王上報,密折中說…”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嶽鐘琪一眼,“…這夥匪徒兵備精良、訓練有素、屠村滅口,還精通反偵察和藏匿,很不簡單。”
嶽鐘琪聽得滿臉凝重,看來藏南的匪徒和理塘的應當不是一夥,理塘的那夥雖然難抓,但隻是因為熟悉地形,並不兵備精良、訓練有素。不過藏南這夥匪徒不簡單啊,竟然還精通反偵……
等等!
嶽鐘琪忽然瞳孔緊縮,凝重的表情裂開,流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驚懼:“殿、殿下,敢問,常色禮彈劾臣的折子,可是,與順承郡王的折子,一前一後?”
一向穩重如山嶽的人,聲音竟然有些發飄。
弘書都有些同情眼前這個倒黴蛋了:“相差時間確實不遠,所以皇阿瑪才想著擇一個欽差大臣解決兩件事。對了,嶽大人知道常色禮都統彈劾你什麼嗎?孤這裡帶著折子,要不你先看一看,咱們儘快把這個事情先解決了。”
從懷裡掏出常色禮的奏折抄送版遞過去。
嶽鐘琪的胡須顫了顫,伸手接過:“多謝殿下。”
打開折子的表情比打開允祥書信的表情還要凝重,當看到常色禮反複暗示他長時間逗留四川不出現,嶽鐘琪差點把手中的折子攥爛。
果然,果然!
嶽鐘琪‘啪’地合上折子,膝蓋往前一彎,‘咚’地就跪了:“殿下,青天可鑒、日月可昭,我嶽鐘琪以嶽家列祖列宗發誓,絕無一絲半毫的異心!”
弘書沒想到他這麼果斷,不過這次果斷的好,也算不枉他跑這一趟。
“嶽總督這是做什麼,快快請起。”弘書站起身,上前扶嶽鐘琪起來。
嶽鐘琪不起,他不敢起,不想自己,他也要想妻兒幼女、還有才誕生不久的小孫子。
“殿下,嶽鐘琪所言皆肺腑之言。”嶽鐘琪要磕頭,“為表清白,臣願意背負荊棘,一路跪拜到京城求見皇上。”
跪拜到京城?那還能有命活?他從京城一路騎馬坐馬車過來,都感覺要廢了。弘書把住嶽鐘琪,不讓他磕頭:“嶽總督,不過小人汙蔑,不必如此,皇阿瑪自然是相信你的,否則怎麼會讓孤親自前來呢?”
嶽鐘琪不信,他雖然不是皇上的心腹,但自問對皇上的了解也不少,皇上若是信他,就不會直接讓欽差大臣帶著大軍到四川來。既然是西藏的問題,是順承郡王彙報的,便是京城不想動駐藏軍,從京城調軍過去也該是直接去西藏找順承郡王才對。
不過,太子的出現確實不合邏輯。
皇上到底有沒有懷疑他?嶽鐘琪心中天人交戰,表現出來的就是雙眼迷茫地看著弘書。
弘書隻當沒猜到他的懷疑,故意將他的表情曲解成對自己態度的疑惑,笑道:“孤當然也信你,不然現在這樣和你獨處,豈不是自投羅網?”
“好了,嶽總督,孤一路奔波,疲乏的很,實在沒力氣與你較勁,快起來吧。”
弘書用無奈的語氣表達親近,嶽鐘琪總算起身,嘴裡卻還在道歉:“是臣的錯,該請您先休息的,臣這就退下。殿下您放心休息,臣在門外給您守門,您有事隨時喚臣。”
嶽鐘琪今年也四十有五了,不能說老,卻也不年輕了,更何況他還立下汗馬功勞,這般的姿態實在叫弘書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不差這一時半刻。”弘書攔住了他,“先說說你這邊的情況,這次帶的大軍是要去雲南輪換的,時間有限,必須在期限內解決掉藏南的那夥匪徒。”
嶽鐘琪隻能強壓下腦中心中的混亂思緒,與弘書交流起兩邊的情況。
……
“老爺。”一直在家等著的高氏迎上滿身疲憊的嶽鐘琪,心情不由沉重,“可是情況不好?”
高氏一直知道,朝中的滿臣時常針對她家老爺彈劾,不是她家老爺得罪了他們,隻是因為川陝總督一職在康熙朝初設時,就定下是專為八旗子弟設置的職位,但現在,這個原本是他們囊中之物的職位卻被自家老爺一個漢人坐了,這怎麼能不招人嫉恨。
嶽鐘琪麵色沉重的緩緩點了點頭。
高氏心沉了沉,不過老爺心情已經夠沉重,她不能再給壓力:“……也沒什麼,不就是彈劾您私吞糧草嗎,皇上若是不信,大不了咱們掏錢補上、辭官回鄉就是。”
嶽鐘琪再次沉重地搖搖頭:“不是這個。”
高氏不是普通後宅婦人,不會一遇上事就哭哭啼啼,是以嶽鐘琪也不打算瞞著她,讓她早早有個心裡準備。
“常色禮彈劾我的同時,順承郡王上了一道折子……”嶽鐘琪三言兩語將事情說了一遍。
高氏雖堅強,但乍聞皇上懷疑她家老爺有造反之心也是嚇的一屁股攤在椅子上,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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