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書不是真的在教郎興昌怎麼煽動人造反,他隻是想嘗試一種可能。這幾年,鄂爾泰在雲貴兩地捷報不斷,幾乎將大多數生苗都收編納入朝廷,前麵所說的“新疆六廳”他就貢獻了一大半。但到底這些苗人的生活習性和文化風俗與中原不同,對朝廷也很抵觸,所以為了便於管理,這些苗寨被收編後,幾乎都是采取的土司製度。
雲貴川地不斷產生新的土司,而作為老牌土司聚集地的湖北、湖南、兩廣卻在陸續改土歸流。弘書一直以為,改土歸流就和官紳一體納糧一樣,是阿瑪主動、強行推動的政策,但具體了解以後,才知道不是這樣,阿瑪固然也是積極推行這項政策的,但說不上強行,起碼和官紳一體納糧遇到的反對和阻力相比,改土歸流要順利的多。
這裡麵除了有改土歸流沒有觸犯到文官集團利益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因為,有一些地方的土司會“主動”申請改土歸流,起個裡應外合的作用。而他們“主動”的大多數原因,卻是因為他們手下的土民在與漢民天長日久的接觸當中,看到了另一種生活,從而自發尋求直接接受朝廷管轄、向朝廷納稅。
這些手下土民主動尋求改變的土司,聰明的會“順應民意”向朝廷申請主動改土歸流,而不聰明的,他們的地盤會在他們身死後由朝廷“平叛”,再因為沒有繼承人而改土歸流。
弘書第一次看到這些奏報的時候,說實話有些震驚,在他的認知裡,此時大清的百姓過的已經夠苦了,但就是這樣的生活,竟然都能叫那些土民羨慕從而奮起反抗,可想而知,土民們在土司手下過的都是什麼日子。
在當下人眼中,可能根本沒把這些才收編的苗民看成自家的老百姓,隻要這塊地盤一直穩當,才懶得管這些苗民在土司手下過的什麼日子。但在弘書眼裡,這些苗民卻是五十六個民族的一份子,是同生同源的同胞,讓他眼睜睜看著同胞像奴隸一樣被扒皮喝血卻什麼也不做是不可能的。就算不能一下子把解放這些同胞們,他也要嘗試著加快他們脫離苦海、改土歸流的速度。
想要做到這一點並不難,甚至無需出動後世的屠龍技,隻要把當下那些“主動”尋求改土歸流的土司前例作為故事給那些備受壓迫的苗民們講一講,他們自己就會迸發出能量。
害了韋高宜一家的名為鮑良的土司就是一個很好的試驗對象,領地偏僻,發生亂子不會太影響周邊;領民不多不少,能推翻鮑良又不會勢力過大當地官府“平叛”不了聚集成匪;本人罪行累累,收拾他不會良心不安;郎興昌還要找他報仇,執行人到位;天時地利人和,簡直完美。
如果這次試驗能夠順利,那以後改土歸流的進程將會大大加快。等經驗純熟了,西藏、青海、新疆這些少數民族聚集地,也不是不可以化用。
弘書想的很好,郎興昌也沒辜負他的期望,雖然這人某些時候腦子好像後世的大學生一樣單‘蠢’,但對於煽動人造反——咳,是鼓勵人尋求美好生活這件事倒是意外的上手迅速。
弘書第八次懷疑:“你以前到底是乾什麼的?你這舉一反的是不是有些過於熟練了。”
相比前幾次懷疑他是不是白蓮教、天地會那些造反組織的叛逃人士,嚇得郎興昌當場跪地發毒誓,這次的懷疑已經相當溫和,郎興昌心力交瘁之下,也不敢再隱瞞,老實交代道:“小民以前真沒有加入過白蓮教那些組織,小民隻是從小拜師學武,因為師門同其他派彆有爭鬥,所以曾經、曾經混入過敵對門派,嗯、挑撥他們內鬥,所以……”
他說的吞吞吐吐,因為在殿下身邊待的這段時間,他已經充分了解到,朝廷對民間這些‘以武犯禁’的遊俠兒的態度。雖然他已經被逐出師門,但也不想因為自己把朝廷的目光拉到師門身上,所以對於自己的曾經,他一向諱莫如深,對外一概都說從前是鏢局走鏢的。
但現在太子番兩次地問,他再不老實說可就算是欺君罔上了,沒法子,隻能避重就輕。
弘書卻聽的眼睛發亮,他上下打量郎興昌,興味道:“沒想到,你曾經還是個‘江湖大俠’,現在這樣算不算是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給孤說說,江湖裡真有那些‘南拳北刀’的名號嗎?有沒有武林大會,武林盟主?”
幾句話給心中忐忑的郎興昌直接乾沉默了,甚至沒忍住道:“……您、您還是少看那些話本子吧。”
朱意遠在旁微微皺了皺眉,這個郎興昌到底是民間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