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交談之後,弘書對燕同光算是有了比較全麵的了解。
就像燕同光自己說的,他從小沉迷於做手工活,隻不過不被家裡支持,所以總是偷偷摸摸的。後來一次巧合之下,他發現了族裡供奉的先祖手稿裡有一些匠工方麵的東西,於是開始有目的地犯錯,然後被罰去跪祠堂,躲在裡麵研究先祖手稿自學的日子。
不過先祖手稿畢竟遺失許多,留存不多不說還缺章少頁,於此道不太了解的人隻會覺得是在看天書,這也是為什麼手稿被供奉在祠堂而不是拿給族中孩子學的原因。燕同光確實有些天分,他不但看懂了,還自己補全了一些遺失的部分。不過畢竟沒有師傅教導,機械這東西全憑自學還是很容易陷入瓶頸的,所以很快他就無法寸進,再加上家中長輩因他頑劣不愛讀書日日鬱結生了病,他孝心難安,終於暫時收起愛好,老老實實地鑽進書房裡讀書,努力了好幾年才考取了一個童生。
之後的事情方才說過,不再細說。他到了四川後,隱瞞身份,經過打聽找上當地一位有名的匠人想要拜師,奈何人家早收過關門弟子,雖覺得他很有天分卻也隻能遺憾拒絕。
燕同光不想放棄,便住在附近,每日都要帶自己的一件作品去請名匠指教,指望能金石為開。也就是在上門請教的時候,他碰上了來拜訪名匠同樣被拒絕的客人,一來二往之下,他就被人誆騙,不止把自己賠了進去,還連累了他想要拜師的那位名匠,為了名匠不受傷害,他才絞儘腦汁地完成了抓他們的人的要求。
“學生知道,朝廷嚴禁民間私造火器,學生雖被脅迫,但也確實做出了觸犯國法的行為。”說到自己被騙的黑曆史,燕同光尷尬的紅臉就消不下去,“該是何罪,學生不會狡辯,隻是學生想拜的那位師傅,確實是遭了學生的無妄之災,且並沒有幫那些人做過鳥槍,還請貴人明察,莫要追究那位師傅的責任。”
有追求、有堅持、有擔當,燕同光目前為止的表現都很讓弘書滿意,他起身道:“國有國法,一切自該依法辦事。放心,若你們真為人所脅迫,大清律有規定,不會追究你們的罪責。”
弘書離開,並沒有當場帶走燕同光,雖然他已經決定要將這個人收入麾下,送去給戴梓做徒弟,但他現在已經步入了朝堂,一切自然該按規矩辦事。他當然可以使用特權,但特權使用的多了,隻會降低自身的威信,於以後並無好處,好鋼還是得用在刀刃上。
刑部這邊對私造鳥槍之事開始收尾,弘書在火器營的革新卻才開頭。
不出所料,對於革新,雖然明麵上的反對沒多少,但暗地裡的陽奉陰違和勾心鬥角一點沒少。弘書也不慣著他們,反正他私下的形象在搞了內務府幾次和弘曆之事後也沒多好,他也從來沒想過在大臣們心中樹立一個心慈仁厚的形象。所以他直接拿出上次排查時揪到的小辮子,先雷厲風行地處置了幾個典型,然後敲打一群問題沒那麼嚴重的,隨後就把現任造辦處總管的周業、貼身侍衛蘇爾瑪、俞亮、以及鑲白旗的一個參領調進火器營填補空缺。
做完了這些後,他並沒有滿足,又借著革新的機會將火器營的編製稍微小調了一下,增加了一些基層將官職位,提拔了一批有資曆有實力的底層兵士。這一通操作下來,加上本來就被戴梓掌握的製造處,整個火器營可以說是被弘書完全握在了掌中,而革新也在前期的小波折之後進入了順利實施階段。
火器營這邊稍有波折,燕同光那邊的事情卻是順順利利,在刑部查明結案後,燕同光和其他被脅迫之人沒被判刑,但也要他們留在京城,在管控中生活一段時間,以確保他們是真的無辜。
這種情況下,弘書的臨時招攬自然是不會被拒絕,畢竟要在京城生活一段時間的花銷可不低。不過當弘書流露出想要他們長期效力的意思後,除了燕同光之外,遭到了其他所有人的共同抗拒。
燕同光為這些人說情:“請六阿哥勿怪,他們原都是沒什麼見識的升鬥小民,一輩子就呆在一個地方過著熟悉而平靜的生活,突然被人擄走脅迫,還來到離家千裡之外的京城,於他們來說已是非常惶恐的事情,此後每每想起來,恐怕都會夜不能寐,說不定從此還會對工匠之事產生恐懼心裡。所以,您在此時流露出想要他們永遠留在京城的意思,他們心有餘悸之下才會不敢答應。”
PTSD嘛,弘書懂,倒是沒想到燕同光也懂,看來這人除了機械製造,還有點心理學的天賦。
他眨眨眼,突然想逗逗燕同光,便板著臉沉聲道:“你的意思是,在那些匠人眼裡,爺和那擄人的土匪無異了?”
弘書還不自知,他這些年跟在胤禛身邊,潛移默化養成的氣度已經不是上輩子的他可以相比的,因此他這表情一邊,對他不甚了解的燕同光立刻當真了,立刻惶恐地跪下:“六阿哥恕罪,學生並沒有這個意思,那些匠人也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