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那拉氏一怔,不明白皇上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她微垂眼眸片刻,才抬眼道:“皇上怎麼,突然問起…咳…這個。”
胤禛轉了轉手上的扳指,道:“朕聽小六說,你這病與心情也有關係,心情若好對病情也有幫助,便想著問一問你,若能辦了,也算…”他特意勾起嘴角,半開玩笑道,“…討討你的歡心。”
烏拉那拉氏愣了一下,才嗔怪地看向胤禛,蒼白的臉頰染上一絲紅暈,眼睛彎彎:“皇上真是,臣妾都一把年紀了,您還打趣。”
胤禛微微一笑,沒說什麼。
烏拉那拉氏沉吟片刻,遲疑地道:“若說牽掛之事,臣妾還……真有一件。”她眼皮微抬覷向胤禛,見他一臉認真的在聽,又猶豫了下,才道,“就是…弘暉。”
她頭微垂,眼睛盯著腰腹處的薄被,低落的道:“那孩子去得早,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座孤墳。…如今咱們還在,祭祀的人尚儘心儘力,若…百年之後,他怕是連清香兩柱都難。”
烏拉那拉氏主持宮務,每年年節給後妃公主夭折皇子的祭祀自然都是由她安排,所以很清楚這裡麵的貓膩。先帝時,由於後期沒有皇後,雖有貴妃照管,到底沒那麼方便,所以底下人貪汙虧空敷衍了事成風,那些夭折的皇子公主,母妃身居高位的還好,要是母妃隻是個貴人常在,基本都沒見過什麼貢品,比如四歲夭折的萬黼,就因為生母到死都隻是個貴人,曆年該給他祭祀的份例都被人昧了,還是烏拉那拉氏入宮後進行大清查才發現。
有這些例子,她都不敢想弘暉以後會如何。當然,她也知道,若是弘書以後能登上那個位置,自是不會虧待他大哥,不過,這不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嗎,而且皇上突然詢問,這件事倒也值得一說。
“弘暉……”胤禛沒想到她會提起嫡長子,一時有些怔然,某些久遠的回憶也從記憶的海底泛起。
烏拉那拉氏壓著胸口的抽疼,勉力道:“臣妾也不是想給…咳咳…那孩子討要什麼爵位,就是,想著能不能,從宗室裡挑個孩子,過繼到弘暉名下,也是一份香火,咳咳咳咳。”
她咳得厲害,胤禛連忙遞水。
壓下那股咳意後,烏拉那拉氏虛弱不少,眼睛都睜的有氣無力:“臣妾想著,宗室…裡,不拘嫡庶,挑那少依少靠的,讓…讓十三弟妹幫忙教養…”
胤禛止住她:“好了,不用多說,朕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弘暉是朕的長子,朕自會為他考慮。”
烏拉那拉氏虛弱的笑了笑:“多謝皇上。”
胤禛拍了她的手兩下,道:“除了這事,還有彆的嗎?”
烏拉那拉氏輕輕搖頭。
胤禛頓了頓,忍不住問道:“弘書呢,你就不擔心他……的親事?”
烏拉那拉氏眨了眨眼,幅度微小的搖搖頭,微微笑道:“臣妾不擔心…還有您呢,您可…比臣妾寵他…”說道最後聲音越來越無力,但其中的信任卻一點兒不少。
胤禛抿了抿唇,拍著皇後的手沉默片刻,才道:“你累了,就休息吧,朕先走了。”
“好。”烏拉那拉氏聲音很輕,眼皮也支撐不住地半闔上,“恭送皇上……”
出了永壽宮,胤禛頓了頓,左拐朝禦花園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眼神都沒有焦點地四處遊移,直到進了禦花園也沒改變。
“皇上,您去涼亭坐坐吧。”蘇培盛小心翼翼地出聲道,正是六七月天氣,皇上本就是個易中暑的體質,又冒著大太陽走了這一路,他是真怕人暈過去。
胤禛一回過神來,就為身上黏膩的汗難受,他走向涼亭,吩咐道:“叫步攆來。”
自有小太監跑去傳話,蘇培盛則儘最大努力讓涼亭變得更舒服涼快,他的努力還是有成效的,胤禛一坐下又不自覺陷入沉思就是明證。
步攆很快到來,蘇培盛看看天色,估算了下時間,又輕聲提醒道:“皇上,該回去了,您一會兒還要召見黃尚書。”
胤禛從沉思中被叫醒,走出涼亭準備上禦攆。
這時,卻有一個明顯是妃嬪打扮的人出現,上前請安:“卑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胤禛打量了這突然出現的人一眼,有些麵熟,但記不清是誰了:“起吧,哪宮的。”
來人似是懵了一下,才急急回道:“啟稟皇上,卑妾、卑妾乃景仁宮常在海氏。”
景仁宮,胤禛微微眯眼:“大太陽的,來禦花園作甚。”
海常在緊張地偷偷攥緊拳心,腦中瘋狂回憶謹嬪有沒有交代這個問題要怎麼答:“卑妾、卑妾是想來采些花瓣,做個乾花荷包,給、給皇後娘娘解解悶。”
哼,胤禛眼底有些冷意,不置可否:“知道了。”說完一言不發地走了。
海常在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半響,直到再也看不見禦駕的蹤影,她才不知是慶幸還是失落地鬆了口氣,一步三頓地走回景仁宮。
正殿,鈕祜祿氏正在焦急等待著,見到她劈頭就問:“如何,可見到皇上了。”
海常在頭垂的低低的:“見到了。”
“然後呢?”鈕祜祿氏期盼地看著她,“皇上召你伴駕了嗎?可有說什麼?”
海常在縮了縮脖子,磕巴道:“沒、沒有,皇上問了卑妾一句為何去禦花園,就徑直走了。”
“就這樣?沒了?”鈕祜祿氏瞪大眼睛,不想相信,卻從海常在身上找不到絲毫不對,當即氣急道,“沒用的東西,要你有什麼用!”
海常在非常順滑地跪下認錯:“卑妾沒用,娘娘息怒。”
鈕祜祿氏手動了動,到底因為顧慮沒揚起來,怒道:“滾回去為皇後抄經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