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書做東辦的慶功宴最終是在圓明園舉行的,本來他是在京城找了個私人園子的,結果去報備的時候被他阿瑪嫌棄——報備主要是因為,從看康熙朝起就有規定,皇子阿哥無故不得與大臣私下往來,胤禛登基後為了限製允禩他們,將這一條的範圍擴大到宗室王公。後來允禩他們雖然倒了,但又出了弘時那事,這規矩胤禛也就一直沒改。
“這園子也就是個麵裡光鮮,一點氣韻也無,圓明園不比這好?還要出去花錢,不是吵著沒錢從朕私庫裡摳銀子的時候了?”
弘書就很冤枉:“圓明園可是皇阿瑪您的私人園林,我哪敢在那裡請人飲酒做客,徐大人他們肯定也很不自在。”
胤禛卻不管他,乾綱獨斷:“就在長春仙館,筵席就讓禦膳房準備。”
出了孝後,胤禛雖然因為國事繁忙,很少在圓明園常住,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比如今年正月初十,他就帶著弘書和福慧來圓明園打算小住幾日,期間的外藩宴和徐本他們升官的廷臣宴都是在圓明園舉行的。
弘書現在大了,自然不可能和小時候一樣隨他住九州清晏,胤禛便將長春仙館賞賜給他。
福慧以前來圓明園的機會少,即便來也都是隨弘書住,時間短倒也不礙什麼。但現在他年紀不小,而弘書眼見也已經開始參與朝事,他再跟著住自然就不太方便,因此這次胤禛也給他賜了新居,是比較靠後的月壇雲居。福慧就不是很樂意,因為那裡離長春仙館太遠了,遂跟胤禛撒嬌耍賴想要換到長春仙館旁邊的四宜書屋去,但那地方就是個臨水而建的遊覽賞景之地,建築的格局不適合居住不說,還很潮濕,福慧的身體底子可經不起折騰,胤禛自然不可能答應他。
福慧滿臉怨念的跟在弘書身後踢踢踏踏,抱怨道:“六哥,我覺得皇阿瑪就是存心的,他就是不想讓我跟你在一起,在皇宮裡就是,不讓我搬宮就算了,但凡我有哪段時間去毓慶宮去的勤了點,皇阿瑪都要把我叫去抽查課業。”
在允禧允祜他們陸續出宮後,南所就有地方空出來,福慧便去請求過胤禛,想搬到南所去,因為那邊去毓慶宮更近,結果自然是被毫不留情的否了。
弘書無奈:“好了,真是什麼話都敢說,現在還沒出九州清晏呢,小心皇阿瑪知道了。”
福慧嘟著嘴:“我不怕,皇阿瑪做得,我為什麼說不得?皇阿瑪自己說過的,他也會犯錯,天下臣民皆可以向他進言,改過乃是天下第一善事。”
“還說。”弘書敲他,“再說皇阿瑪犯什麼錯了?讓你住月壇雲居也是為你好,那裡地方大,地氣厚,補你。”
福慧還不服氣,想張嘴。
弘書瞪眼道:“再說,小心皇阿瑪給你發配到彙芳書院去。”
福慧登時偃旗息鼓,彙芳書院在圓明園的最北邊,與長春仙館就是一南一北,可比月壇雲居遠多了。
“後日你上完課了,就自己在園子裡玩,我要宴請徐大人他們,沒空陪你。”弘書道。
福慧這點事還是懂的:“知道了,我到時候去多稼如雲看看,早就聽他們說六哥你在那裡發現牛痘的事情,我還一直沒機會去看呢。”
弘書臉色變黑,雖然證實牛痘的結果很好,但想起那時候自己跟個變態一樣摳母牛那裡的行為,他就覺得眼前一黑,恨不得用腳趾摳出一個紫禁城出來。
“去去去,自己玩去,我要忙了。”被迫想起黑曆史的弘書開始趕人。
福慧好像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麼回事,六哥怎麼突然惱羞成怒了?他也沒說什麼啊。
兩日後,徐本等人一起來到長春仙館,雖然廷臣宴也是在圓明園辦的,但當時的地點是在保合太和殿,幾乎就在門口,根本無從見識圓明園裡的風景。
而這次進入到裡麵,徐本等人才算見識到皇家園林是什麼樣子。
此時雖已立春,但萬物尚未複蘇,按說以園林為主的圓明園此時的景色並不能算好,但這陣子落得一場雪,猶如亂瓊碎玉一般,將圓明園妝點的格外粉妝玉砌。
杭世駿忍不住念了元朝吳澄的一句詩:“不知天上誰橫笛,吹落瓊花滿世間。”
劉統勳這幾日意氣風發,此時搖頭道:“吳幼清這兩句寫的不錯,但我以為,用在這裡還是差點意思。”
他幾乎是這群人裡年紀最小的,所以雖然這句話說的有些狂,但眾人對他還是報以年少輕狂的包容,打趣道:“哦?不知這點意思是差在哪裡,我等竟是沒覺得不對,早就聽聞劉兄頗具詩名,不如劉兄現場賦詩一首如何?”
好在劉統勳這些日子雖然有些飄飄然,但對自己目前的作詩水平心裡還是有數的,清醒道:“我做的詩自然也是配不上的。”不過牛皮已經吹下,他自然還是想要圓上的,冥思苦想一會兒,眼睛一亮,“有了,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凍梅花,滿身香霧簇朝霞。韋莊的這句最為合適!”
尹繼善等人本是打趣他,聽了後卻也覺得這句比吳幼清那句更合適些:“不錯,不錯,吳幼清那句空間過於開闊了些,卻不如韋莊這句精致妍麗。”
杭世駿也拱手歎服:“果然劉兄殿試在我之前不是沒有理由的,一句之差,在下佩服。”
兩人是一屆進士,劉統勳的排名比杭世駿高。
劉統勳倒也不是得意忘形之人,此時趕緊謙虛彌補先前的狂言:“哪裡,哪裡。”
弘書帶著人走過來,笑道:“我在裡麵久等爾等不至,還以為你們迷路了,沒想到卻是在這裡吟詩作對。這可不好,現在儘了興,一會兒我安排的節目你們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