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教我做事?弘書很想這麼回他, 可惜這句話和他現在的人設不符,遺憾放棄。
“哇,四哥你懂得好多哦, 真厲害,我剛剛都沒想這麼多。”他一臉單純的讚歎,隨後有些糾結的道, “可是……可是皇阿瑪之前和我說, 如今我已是皇子,身份不同,責任也不同, 遇到事情該擔當的時候就要擔當起來, 不能前怕狼後怕虎的。”
“皇阿瑪說,認為該做就去做、該管就管,不要怕做錯, 做錯了他替我兜著。”
“可是現在聽四哥你這樣一說, 我好像真的不該聽皇阿瑪說的想做就做。”
“可是皇阿瑪的話又不能不聽, 四哥,怎麼辦呀?那我接下來是該聽你的什麼都不管, 還是聽皇阿瑪的呢?”
看著小奶娃一臉天真無辜的疑惑, 弘曆一口氣梗在脖子裡, 吐不出來。
讓他怎麼回答?聽他的, 不聽皇阿瑪的?
弘曆心裡泛起一股委屈,同樣是兒子,他入宮時甚至都沒能見到皇阿瑪, 弘書卻得了皇阿瑪的單獨叮囑, 還說會幫他收拾爛攤子。
明明在弘書出生前, 皇阿瑪很看重他的, 現在卻這樣,嫡出就那麼重要嗎?
除了不是嫡額娘生的,他比弘書差哪兒了?
“當然是聽皇阿瑪的!”弘晝斬釘截鐵地說道,四哥剛才說的話他聽得很不舒服,合著憋得難受的不是他?
再說,你作為兄長見到弟弟為難不出麵也就罷了,現在彆人出麵了你還怪彆人不該出麵,怎麼想的?
要不是從小和弘曆一同長大,弘晝真想一拳砸在說風涼話的人臉上,問問他臉為什麼這麼大!
“六弟,彆管彆人怎麼說!咱們現在可是皇子,除了皇阿瑪,誰比咱們大?你還是皇額娘生的,怕他們說個屁!有本事讓他們去皇阿瑪麵前說去!”弘晝說的義憤填膺,拳頭都差點揮舞起來。
“一群當官的,天天不知道乾活兒,就知道嚼舌根子,看皇阿瑪不收拾他們!”
你倒是對你爹很了解嘛,弘書不由對弘晝刮目相看,他之前錯了,弘晝雖然不愛學習又熊,但也不是沒有長處,瞧這看人不就挺準的。
弘晝的插嘴讓弘曆得到喘息的機會,他忽略弘書的問題,語重心長的對弘晝道:“五弟,雖然我們如今貴為皇子,但你也不能無法無天,反而更得謹言慎行才是,否則隻會給皇阿瑪丟臉。”
皇阿瑪的臉是什麼做的?那麼容易丟。弘晝差點沒忍住翻白眼,四哥怎麼回事,以前也沒見這樣,怎麼這次進宮以後,變的這麼愛教育人呢?
“是是是,知道了。”弘晝敷衍的回了一句,拉起弘書的手就往外走,“出來時間長了,我們快回去吧。”
弘曆還想說什麼,弘晝卻已經拉著弘書疾步離開,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弘曆看著兩人的背影,眼神有些深沉。
五弟他,也開始看重嫡庶了麼。
一天順利結束,胤禧等人回到他們原本的住處,也就是南三所。弘時弘曆弘晝幾個,暫時被安排在了西二所。
至於弘書,由於他年紀還小,便和小弟弟弘晟同烏拉那拉氏以及新晉後妃們一同暫住在養心殿後殿。
好在便宜爹妾室不多,擠一擠倒也能住下。
可以預料的是,至少在年前,他們要一直暫住在這裡了。因為後宮各殿現在還住著康熙的妃嬪們,咱總不能說,康熙一死,就迫不及待地讓人家的妻妾騰地方吧。
那麼胤禛呢?
他一個人住在乾清宮的東廡,在最近的地方給他爹守靈。
回到養心殿,弘書發現情況有點不對,怎麼叫太醫了?出事了?
直奔烏拉那拉氏,見到人好好坐著弘書才鬆了口氣:“
額娘,怎麼叫太醫了,你不舒服嗎?”
烏拉那拉氏將他拉到身邊,上下摸看,確定他沒有露出不舒服的表情才道:“不是我,是年氏,她有孕了。”
啊這,怎麼這個時候懷孕了,這一通喪禮儀式折騰下來,這孩子能保得住?弘書不太看好,心裡有點同情便宜爹,才曆經喪父之痛,可能又要添一場喪子之痛。
烏拉那拉氏沒有跟他多說,提了一句就催他:“快去洗漱歇下,明日還要早起。”
康熙的喪禮規格極高,胤禛忙的腳不沾地,一天幾乎隻睡兩個小時。康熙的遺體在乾清宮停放了20天,他就守了20天,甚至中間他的登基大典都是草草舉行,與喪禮規格根本不能同日而語。
弘書知道便宜爹很忙,畢竟每天從乾清宮發出的諭旨所有人都能看到,每日少則五六道、多則十幾道,往來的大臣更是沒停過。
但他沒想到便宜爹能把自己熬成這樣。
“兒臣參見皇阿瑪,皇阿瑪萬歲萬歲萬萬歲。”
弘時弘曆弘晝弘書四個一水兒排開,給登基後的阿瑪行第一個大禮。
“起來吧。”胤禛聲音中有掩飾不住的疲憊。
幾人站起,弘書沒忍住,抬眼去看便宜爹,卻被看到的驚了一跳,短短二十天,便宜爹就跟老了十歲一樣。
不是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嗎?便宜爹這都當皇帝了,咋還把精神榨乾了呢。
“阿瑪,你沒睡覺嗎?”他脫口而出。
胤禛還沒說話,弘曆就嚴厲道:“六弟,該稱呼皇阿瑪。”
嘖,這人有完沒完,好為人師上癮了?弘書剛想張嘴懟他,胤禛就開口道:“好了,父子之間,不必講究那麼多。”
弘曆聞言愕然,皇阿瑪不是一向最看重規矩的麼?他有些委屈:“皇阿瑪。”
胤禛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看向弘書道:“弘書,你也不小了,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
“是,兒臣知錯。”弘書倒沒覺得委屈,他有些擔心的看向便宜爹,“皇阿瑪,你要多注意休息。”
“朕知道了。”胤禛沒打算跟小兒子敘話,直接道,“明日奉移皇阿瑪棺槨,你們幾個代朕執器,一定要誠敬恪孝、不可失儀。”
“是,謹遵皇阿瑪諭旨。”
“嗯,回去準備吧。”
真就是例行召見唄?一句多餘話沒有,弘書暗自撇嘴,老老實實行禮退下,沒打算搞什麼思父甚篤之類的表演。
送他們出去的是蘇培盛。
蘇培盛雖然是胤禛的貼身太監,但他現在的品級還不高,如今宮裡品級高的太監還是康熙在時候的老人兒,胤禛也沒急著換上自己的人,有事也是優先用這些人。
搞得蘇培盛隻能乾些迎來送往的活兒,不過他也不著急,畢竟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他蘇公公的前程在後頭呢。
不過在幾位阿哥麵前,他的姿態還是一如往常,送出來這一路上就噓寒問暖地將幾人關心了個遍。
“六阿哥,福晉可好?奴才這段時間沒去請安,六阿哥可要幫奴才說說好話,求福晉彆怪罪奴才。”
胤禛還沒下旨冊封烏拉那拉氏為後,因此其他人仍舊稱呼她為福晉。
“蘇伴伴彆擔心,額娘知道你忙,怎麼會怪你呢。”弘書搭著話,他覺得蘇培盛應該不是單純想跟他說這些,“蘇伴伴這段時間伺候皇阿瑪,辛苦了。”
“能伺候皇上是奴才的福氣,怎敢當六阿哥說辛苦。”蘇培盛腳步慢了一點兒,看著像是遷就弘書人小走不快。
弘書眼珠子轉了轉:“蘇伴伴,我有些累,你能抱我出去嗎?”
“當然,奴才的榮幸。”蘇培盛將弘書抱起。
弘時幾個看了一眼,沒說什麼,他
們跪了一天都累,何況才這點大的弘書。
弘書摟著蘇培盛脖子,壓低聲音假裝說悄悄話:“蘇伴伴,阿瑪這段時間是不是挑食、不好好吃飯啊,我看他臉上肉都沒了。你幫我跟阿瑪說,他讓我不要挑食,怎麼自己不做好榜樣呢,他要是這樣,以後可不能說我挑食了。”
弘書不挑食,他就是單純愛吃肉,喜歡吃素的胤禛當然看不慣,致力於糾正他偏食的毛病。
蘇培盛眼裡蘊著笑意,也配合的小聲道:“皇上不是挑食,隻是這段時間為了提神喝茶多,茶喝多了飯就吃的少了。”
“阿哥您送的那個茶寵,皇上如今沒空,特意吩咐奴才要常常澆灌,有幾次被來往的大臣看到,還好奇問起,聽他們的意思是想要和皇上討要一個呢。”
“不過如今還沒釋服,他們便沒跟皇上提。”
弘書眨眨眼,這是想讓他主動備貨,給便宜爹送去提醒便宜爹可以賜給大臣,給自己拉分?
好你個濃眉大眼的蘇培盛,雍正朝的事業不過剛剛開始,就想著為下一朝做準備了?
你也不怕壓錯寶。
不過,既然你這麼有眼光,壓我的寶,那我必然不能讓你失望呀。弘書懂事的點點頭:“皇阿瑪這麼忙,哪有時間操心這個,我回去跟額娘說,讓造辦處先做一些,到時皇阿瑪需要了直接取便是。”
蘇培盛拍馬屁:“六阿哥就是孝順。”
將幾人送到月華門外,蘇培盛才回返,胤禛早已埋首在案牘中,他也沒出聲,悄悄走到慣常位置,時不時泡茶,讓胤禛想喝時隨時都能喝到溫度正好的。
出了月華門幾人就該分開了,弘書直走幾步便能進養心殿,弘時三個還要左拐繞道回西二所。
弘書正要告彆,就聽弘曆憂心忡忡地問道:“六弟,你方才與蘇公公說什麼了?皇阿瑪如今貴為天子,你可不能再像以往一樣隨意詢問皇阿瑪的事情,這可是窺伺帝蹤。”
靠,這玩意兒腦子沒泡吧?
弘書皺眉:“四哥說什麼呢,我何時與蘇公公說過這些?”
弘曆有些不悅:“六弟,你如今還小,一時沒注意其實無妨。但方才蘇公公抱你時,你分明與他說了悄悄話,這會兒為何卻說沒有?你這樣明目張膽的撒謊,可不是好孩子所為,相信皇阿瑪也沒有這樣教過你。”
弘書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沒好氣的道:“四哥可彆以己度人,上來就給人扣帽子。我方才說的是我沒和蘇公公說過皇阿瑪的事,怎麼就撒謊了?至於我和蘇公公具體說了什麼,為什麼要告訴四哥你?”
“皇阿瑪是沒教過我撒謊,可也沒教過我好為人師,四哥想當夫子,想教育彆人,是否應該先確保自己的學問好於被教育者。”
“我如今四書已經學完,正在學《詩經》,敢問四哥,五經學到哪一部了?”
哪一部?他也才開始學詩經而已。弘曆不敢置信,弘書才幾歲,學習才幾年?他怎麼可能跟自己學習的進度一樣!
眼看兩個弟弟有吵起來的趨勢,弘時作為長兄,不得不站出來打圓場:“好了,四弟,六弟還是小孩子心性,可能就是跟蘇公公說了兩句玩笑話,不必太過嚴厲。”
“六弟,你四哥也是為你好,如今多少人盯著咱們,他也怕你人小不懂、再行差踏錯。”
弘晝瞄了眼弘曆,也道:“四哥,六弟人小,累了一天了,可能就是跟蘇公公撒了撒嬌,沒必要這麼緊張。”
弘曆分彆看了一眼弘時和弘晝,閉了嘴,沒再說話。
這兩個人,三哥看似中立,其實說話還是偏著小六,弘晝就更是明目張膽地偏向了。
弘晝還是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即使這樣……
弘曆從未如此深刻的認識到,原來嫡
庶的影響有這般大,小六什麼都不用做,所有人都會站在他那邊。
他、他不甘心……
不甘心什麼?弘曆其實有點茫然,他隻是覺得自己不該甘心,卻還不能明確地分辨出,這份不甘心為何而來。
他不說話,弘書也懶得與他糾纏,拱拱手道:“三哥、五哥,我先回去了。”
甩身便走。
等他走遠,弘時歎氣道:“小四,你…唉,如今不同以往,你以後還是…還是注意著些。”
弘時可能是他們兄弟中最先感受到作為王府阿哥和皇子的區彆的,但他麵對洶湧而來的熱情,最先的感覺卻是不適應。
至於那個位置……
他當然是想過的,但,皇阿瑪在他心裡的形象根深蒂固,或許時間長了,他會漸漸擺脫皇阿瑪在他心裡留下的壓迫感,嘗試圖謀些什麼。
但如今,他是萬萬不敢主動去做些什麼的。
弘曆沉默以對。
弘時麵對弟弟其實沒什麼長兄的威嚴,畢竟相處時間不多,他也不是霸道的性子,因此麵對弘曆抵觸的態度也沒說什麼,隻默默帶著兩人回西二所。
康熙的棺槨雖然移進了壽皇殿,喪儀卻仍然沒有結束,胤禛不但在壽皇殿建立了一個高規格的常設守靈機構,或遣大臣或遣皇子皇孫駐守,自己還三天兩頭從宮裡跑過去祭奠。
一邊祭奠一邊處理宮裡宮外的事務。
各種大臣調動就不說了,給兄弟和侄子的加封讓外人看著也還算大方,按說是死敵的老八都給封了親王。
康熙的後宮也沒忘記,加封了一批太妃太嬪們。
烏拉那拉氏雖然還未冊封皇後,但後宮之權已牢握掌中,在太妃們獲得冊封後,便忙碌著太妃們的遷宮之事。
這事本該不難,畢竟誰也不是蠢貨,都知道這宮裡的天變了,她們早早遷宮也能安心頤養天年。
偏偏已為太後的德妃以自己病重,露出不願意搬遷的意思,想在永和宮走完最後一程。
烏拉那拉氏當即嚇了一跳,太醫沒彙報太後病重啊!立時將半個太醫院拉過來給太後會診。
會診結果是有病,但不至於到病重將去的地步,謝止委婉地說道:“太後娘娘許是因為大行皇帝殯天,悲痛太過,肝氣鬱結於心、呼吸不暢,再加上天寒感染風寒,手腳冰涼僵硬,一時過慮也是有的。”
“不過,若不及時調理心情,恐怕會拖成大病,畢竟太後娘娘如今也六十有五了。”
老人年紀大了本就脆弱,若再從心裡覺得自己活不長了,失了精氣神,那身體急轉直下也就是頃刻之間的事情。
烏拉那拉氏很無奈,她苦口婆心的勸說,這位婆婆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遷宮之事隻能擱置,畢竟人家是太後、是長輩,又病著,這種情況下,誰敢強硬要她搬啊。萬一有個什麼意外,那真是飛來橫禍。
可她不遷宮,其他人就算遷走,年氏她們這些新帝妃嬪也不能住進去,畢竟六宮一向為皇帝後宮所居之處,太後和妃嬪們混住在這裡算怎麼回事?
烏拉那拉氏很煩惱,天天眉頭緊鎖,想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她沒拿這個事去問胤禛,因為知道胤禛有多忙。
弘書一開始不知道這個事情,因為烏拉那拉氏很少拿後宮之事與他說,後來還是他問起什麼時候遷宮,才跟他說了兩句。
弘書又不是真的小孩子,當然能從額娘短短兩句話裡聽出她這個做媳婦的為難,心裡不由對便宜爹升起些不滿,便宜爹不是老去問安嗎,怎麼連自己老娘都搞不定?還要他額娘受這個夾板氣。
不過這點不滿在看到滿身疲憊的便宜爹後就消散殆儘,甚至有些愧疚,便宜爹實在太忙了,國家大事都處理不過來,他怎
麼好意思怪他不關心婆媳那點事。
當然,額娘也不能老受委屈,便宜爹抽不出時間,還有他這個兒子嘛。
兒子可是額娘的皮夾克。
那麼,首先得弄清楚,便宜奶奶究竟為什麼不願意遷宮,真的隻是認為自己病重了嗎?
胤禛再次去給親娘請安的時候,弘書就要求一起:“皇瑪嬤病重,我作為孫兒,理當前去請安問候。”
胤禛答應了,弘書終於見到了這對母子的相處模式。
“兒臣給皇額娘請安,皇額娘吉祥。”
“皇帝請起。”
“皇額娘今日身體可覺好些?”
“甚好。”
“膳食用的可香?”
“尚可。”
“昨夜可安寢?”
“安。”
……
這真的是母子?這連陌生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