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林遠秋的心思都在京城那邊,一心期盼著聖上的身體會有所好轉。
說實話,林遠秋還真沒做好迎接新一輪帝王的準備。
可想到聖上的歲數,他心裡也明白,自己能做的怕也隻有期望而已了。
這世上唯生老病死由不得人,年歲大的人真要離去,不是你想挽留就能留得住的。
可越是清楚這一點,林遠秋心中越是難受。
聖上對他有知遇之恩,林遠秋是知道的,自己的好多政績除了自身的努力,還與聖上的鞭策分不開。
就像外放永寧州的時候,自己既做著知州又身兼定胡縣父母官一職,這樣的任職可不多見,而聖上之所以會如此安排,也是因為對他的信任。
雖說這樣的做法讓林遠秋在治理上有些吃力,可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有了一個可以大展抱負的平台,也才有機會做出殲滅山戎人,以及帶動一方經濟的政績。
所以,對景康帝,林遠秋心裡一直都是充滿感激的。
讓人高興的事,三月的時候老師又寫了信過來,信中說了聖上的身體已有所好轉。
這讓林遠秋頓時開心了不少,不過在回給老師的信上,林遠秋依舊叮囑了要多注意安全的事。
不是他危言聳聽,聖上的病體哪怕這會兒已經恢複,可依著他的年歲,皇子們哪裡不會有所行動,所以接下來的朝堂絕對平和不了。
話說史書內容不管有沒有參著假,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曆來皇權交替之際,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不平靜。在這個時候,那些與皇子們走得近的官員,絕對會為自己跟隨的主子做著最後的奮鬥,畢竟從龍之功就在眼前,哪有乾等著不拚上一把的道理,這會兒正是最易殃及池魚的時候。
所以多加小心肯定不會錯。
給老師的信上林遠秋還會斟酌著用語,可寫給兩個妹夫的,林遠秋說話就不帶客氣了,信上直接讓兩人下了值後多待在家裡,休沐日若非必要儘量少出門。
在周子旭和王文昌的心裡,大舅哥可不是一般的存在,特彆在殲滅了這麼多山戎賊人之後,兩人對林遠秋的佩服可謂五體投地。
所以,大舅哥的話,周子旭和王文昌自然是聽的。
再說,休沐的時候,他倆一般隻會往莊子上去,領著妻兒烤烤兔肉,撿撿雞蛋,實在不要太愜意,那與人亂來往的情況根本不會發生。
朝考之後,王文昌並未像劉青安和張元那樣被安排到地方上去任知縣,而是在國子監當了一個七品監丞。
國子監隸屬禮部,林遠秋知道,王文昌能得了這個職位,應該是老師幫的忙。
監丞掌管著國子監的行政和教務,依著王文昌安時處順的性子,林遠秋覺得,這個差事還挺適合他的。
······
隨著春月的離去,火熱的盛夏又來臨了,此時地裡的穀穗,開始飽滿了起來。這是灌漿的表現。等再過上一個多月,又將到了糧食的豐收季。
原本這該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可這幾日的林遠秋,心裡並不平靜。
就在上個月,老師又給他寫來了信。與之前一樣,還是因為聖上生病的事,且這回要比年前那次更嚴重一些。
聽老師的意思,因著聖上身體有恙,原本每日都有的早朝,現下已改成了三天一朝會。
單從這點上,林遠秋便能肯定,此次聖上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否則就憑景康帝的兢業,若是身體還能撐住的話,是絕對不允許自己有懈怠的。
林遠秋還記得聖上摔跤的那一次,當時隻休息了幾日,就又忙碌到政務上了。
想到這會兒離老師寫信過來,已過去快兩個月,也不知道聖上如今如何了。
一直到了穀穗沉甸甸的彎下了腰,京城都沒傳出聖上病危的消息,這讓林遠秋不禁鬆了口氣,都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想來聖上的身體已有了好轉吧。
許是氣候的差異,與塞北相比,南方地區的稻穀要早上好些時候成熟,是以在這邊開始收割稻子時,南邊第二茬水稻已種下一個來月了。
收了糧食,接下來自然是上報朝廷了。
今年各州府采用的都是新種植方法,糧食產量肯定超出以往太多,所以在寫奏折時,官員們心情激動的同時都有些迫不及待。
林遠秋也做了上報,在統計了整個石洲府的稻穀收成後,他就寫了上報朝廷的奏折。
大約有了一次種植經驗,今年石洲府的稻穀總產比去年還要好上一些。林遠秋心想,等聖上看到他上報的數據後,肯定是心情愉悅的。
······
然而,此時遠在塞北的林遠秋並不知道,這幾日景康帝的情況不太樂觀。
原因還是因為大皇子鬨出的篡權之事。
這些時日,京城的官員們可謂人心惶惶。包括景康帝在內,大家怎麼都沒想到,京郊大營的陸統帥竟是大皇子的人。
所以,在得知大皇子與陸統帥突然衝進皇宮,準備挾持皇帝,好讓他寫下禪位詔書後,眾人簡直可以用驚呆來形容。
原來,在看到父皇讓三弟進禦書房幫著批閱奏折後,大皇子就有些著急了起來。他覺得父皇這個時候會讓三弟參與政務,絕對有封三弟為太子,並把江山交給三弟的打算。
這可不行,為了金鑾殿那個寶座,大皇子可是準備了良久,怎可能讓它落入旁人的屁股底下。
所以在這關鍵時候,大皇子也不再藏著掖著,終於動用了自己埋伏已久的棋子,很快與領著兵衛的陸統帥衝進了皇宮,想直接來一個強行上位。
其實大皇子的做法也很簡單,他準備讓景康帝寫下禪位詔書,然後再把太上皇給軟禁起來。
在大皇子看來,自己的做法並沒有錯,父皇早就到了該頤養天年的時候,他隻不過是想讓父皇能好好修養而已。
至於朝臣們對他的上位相不相信,大皇子已顧不上這麼多了,再說到時自己掌著權,該怎樣做,還不是全由他說了算。
要說景康帝也不是個沒有防備的人,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所以自生病之後,景康帝就調了禦林軍輪流守衛著皇宮了。
可禦林軍的兵力怎麼能與京郊大營相比,這不,沒幾個回合,大皇子和陸統帥就控製了全場。
彼時躺在榻上,消瘦了不少的景康帝,在看到大皇子和一身戎裝的陸統帥走進來後,一時還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雖已聽到外頭乒乒乓乓的打鬥聲,也知道定有狀況發生,可陸統帥會參與其中,景康帝是怎麼都沒想到的。
果然問鼎之功吸引人啊。
看到大皇子手裡遞過來的禪位詔書,景康帝當即明白,他的大兒子這是準備取而代之呢。
雖此時景康帝已沒有力挽狂瀾的實力,不過就這樣聽憑擺布,可不符合他的性子。
“朕平日就是教你這般大逆不道的?”
氣色不佳的景康帝,卻依舊中氣十足,斥責聲不說在整個養心殿回蕩,就是守在外頭的兵衛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如同雷鳴般的一吼,讓毫無防備的大皇子頓時心中突突,一時竟有些不敢吭聲。
見狀,景康帝心下搖頭,就這樣的膽子,自己真要把江山交到他手上,日後肯定基業難穩。
相比起大皇子的遲疑,陸統帥就要果斷了許多。自己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了從龍之功上,若此次功成還好,否則迎接他和家人的隻有萬劫不複。
所以,陸統帥是絕對不允許自己往後退縮半步的。
隻聽他口裡說了聲“微臣得罪聖上了”,然後就不由分說的舉劍上前,準備來硬的。
沒等陸統帥把劍比到景康帝的脖子上,一隻箭羽很快從身後射穿了他的胸膛。
許是速度實在太快的緣故,中箭後的陸統帥不受控製的往前趔趄了好幾步方停下,他忍痛轉身,就看到那個他吩咐守在外頭,不許靠近養心殿半步的鐘校尉,此刻正站在門口,手裡有一把弓拿著。
陸統帥用儘最後一口氣在想,自己心口插著的箭,應該就是鐘校尉所射的吧?
鐘榮不是傻子,從陸統帥率領他們出了兵營,而後與大皇子會合,他就發覺了不對勁,心裡也對陸統帥的護駕之說產生了懷疑。
等到了皇宮門口,聽到陸統帥突然下令與禦林軍對抗,鐘榮就基本確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這哪是去護駕啊,明明就是衝著聖上去的好嗎。
至於大皇子想對聖上做些什麼,除了爭奪皇位,鐘榮不做彆的猜想。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他們鐘家向來隻效忠當今聖上,自然不會做出犯上作亂的事。
想到這裡,鐘榮準備伺機而動,隨即他朝身邊的鐘錦安和鐘錦華眼神暗示。不愧是父子,三人立馬有了會意,是以鐘榮拿著弓箭走向養心殿時,鐘錦安和鐘錦華是打了掩護的。
都說擒賊先擒王,沒了領頭的羊,剩下的羊群就是一盤散沙。
見陸統帥斃了命,在場兵衛紛紛扔了手裡的刀槍。他們當中本就有好些人跟鐘榮一樣,也是被陸統帥的護駕之由給騙了的,這會兒知道了真相,自然是巴不得能快點撇清了。
也正因為如此,大皇子的近身兵隨很快都被製服。
是以,前一刻鐘還抱著榮登寶座美夢的大皇子,此刻已成了大勢不在的光杆一個。
······
許是被氣著的緣故,原本就已油儘燈枯的景康帝,第二日竟是連地都下不了了。
太醫看過之後,除了說微臣無能的話,其他已無辦法。
這是藥石無醫的意思。
眾朝臣聽聞後,難免心中悲傷。特彆像秦遇這些老臣,得知聖上病危,頓時淚流滿麵,君臣共事多年,怎可能不難受。也有善於鑽營之人,很快盤算起變天之後的事。
雖景康帝還未立下太子,可大皇子被囚禁,二皇子早在兵部尚書仇有業被斬首的那一刻就已經出了局。
而從三皇子代為處理朝政這件事來看,大家都明白,若無意外,那麼接下來他們要效忠的主子便是三皇子了。
相比起朝臣的難以接受,景康帝卻是淡定。人生自古誰無死,自己雖被人稱作萬歲,可誰人不知,這世間哪有真正活到萬歲之人。
景康帝想到自己當政四十餘載,河清海晏,國泰民安,也算不負先帝所托了。
對了,還有百姓們賴以生存的糧食,景康帝很快想到了今年的稻穀收成,也不知此次全麵采用新的種植方法,效果如何。
······
朝臣們隻以為聖上不日就要大行,可一連半個月過去,那讓眾人掛著心的喪龍鐘卻一直都未響起。
這下,大家都忍不住往好了思忖,想著聖上的病體是不是有所好轉。隻有三皇子知道,父皇這是在等著各地上報的糧食奏折呢。
隻是隨著各州府的奏報陸續送達京城,三皇子也是第一時間就念給病榻上的景康帝聽,可三皇子發現,父-->>